中医劝我少喝酒熬夜

　　运动结束，时间刚过下午四点。阳光依旧明媚，但热度已稍稍减退。
　　“晚上我请你吃饭吧，”苏叶一边用毛巾擦着汗湿的脖颈，一边对正在收拾东西的辛夷说：“感谢辛教练今日的悉心指导。”
　　辛夷拉上球拍包的拉链，摇了摇头，“还不饿，运动完没什么胃口。”
　　苏叶眨眨眼，从善如流地改变策略。“那先去喝点东西？我知道附近有家不错的咖啡店……”
　　“我不喝咖啡。”辛夷打断她，语气自然，“咖啡因会影响睡眠，我平时一般只喝黑茶。”
　　苏叶忍不住翻了个优雅的白眼，小声逼逼：“……又给你装上了。” 下一秒，她却已经拿出手机，利索地预订了一家评价很好的清雅茶室。她见客户时喝过，味道不错。
　　“走吧，辛医生，带你去喝茶，保证是你看得上的好茶叶。”
　　辛夷看着她口嫌体正直的样子，眼底掠过一丝几不可察的笑意，没有反驳，默默跟上了。
　　茶室里，熏香袅袅，古琴低回。两人对坐在榻榻米上，隔着氤氲的茶汽闲聊。
　　从网球如何快速上手聊到最近手头的案子如何奇葩，苏叶像个喋喋不休的鹦鹉，叽叽喳喳个不停。
　　辛夷很耐心地听着，却并不感到厌烦，恰恰相反，她甚至觉得挺有意思，就是不知道是事情有意思，还是苏叶这个人比较有意思。
　　苏叶嘀嘀咕咕了一个多小时，茶都喝了好几壶，后知后觉反应过来，抓脑壳。
　　“咦，怎么都是我在说？”
　　辛夷唇角挂着浅淡的笑意，“你说的挺好的，继续。”
　　苏叶白了她一眼，双手交叉抱胸，微微仰起下巴，装起来了。
　　“我说完了，到你了。”
　　“……”
　　“我没什么可说的……”在苏叶的死亡凝视中辛夷越说越小声，于是认真回忆，终于想起了一件稍微有意思一点的事。
　　“我徒弟上周失恋了去酒吧买醉，结果被一个gay看上了，非要请他喝酒，还要给他转钱，吓得他捂着屁股求我救他。”
　　“噗……哈哈哈哈哈……好搞笑啊！”苏叶笑得人仰马翻，接着问：“你徒弟是不是长得很帅？”
　　辛夷捏着下巴，“也不是很帅，还凑合吧。”
　　“啧，”苏叶龇牙，“那你觉得什么样才算很帅？”
　　辛夷沉默了，非常认真地想了一分钟，“至少也得阿祖那样吧。”
　　“哟！巧了！”苏叶挑挑眉峰，“我也觉得阿祖很帅。”
　　两人东一句西一句闲聊着，时间在不知不觉中流淌，竟也格外和谐。到了六点多，苏叶的肚子不争气地叫了一声。两人相视一笑，这才起身去找地方吃晚饭。
　　最终选择了一家烟火气十足的烤鱼店，辛辣鲜香的滋味很好地慰藉了剧烈运动后的疲惫。席间气氛轻松，苏叶甚至尝试用公筷给辛夷夹菜，辛夷微微怔了一下，也没有拒绝。
　　吃完饭，已是华灯初上。辛夷开了车，主动说送苏叶回家。
　　她的车是一辆银色特斯拉，外观上科技感十足，感觉随时可以变身为机器人。内饰倒是很简单，没有摆件也没有任何装饰，非常之干净。
　　“你可以放歌。”辛夷启动车子，对副驾上的苏叶开口。
　　苏叶其实是个很有分寸的人，一般坐别人的车她是不会乱动任何东西的，但辛夷不算别人，而且还主动开口了……
　　“好。”她滑动屏幕，然后点了日推，好家伙，好多弯弯歌手，辛夷确实是弯的没错。
　　她点了一首郑宜农的歌，《第一次遇见花香的那刻》。
　　辛夷专心开车，心里微微吃惊，但她没扭头看苏叶，只是目视着前方问：“你也听郑宜农？”
　　“开玩笑！”苏叶一脸骄傲，“拉子必听的好吧！”
　　辛夷笑笑，接着问：“那你看过这部剧吗？”
　　苏叶又泄了气，“没看完，只看了一点切片，我太忙了，平时回家就是睡觉，很少看剧。”
　　辛夷握方向盘的手微顿，她确实看得出来苏叶的工作很忙，第一次在诊室见她的时候她的脸色真的很差劲，是那种长期不规律生活、超负荷工作导致的气血亏损。
　　是律师都这样，还是只有苏叶这样？辛夷有疑惑，想关心又觉得有点越界，她应该以什么身份关心苏叶的工作和生活呢？朋友还是主治医生？似乎都不是很合适。所以她索性什么都没说，车里重新恢复寂静，两人都没再说话，只是安静地听音乐，一首接着一首。
　　车子开进小区，停在苏叶家楼下，苏叶解开安全带，却没有立刻下车。她侧过身，看着驾驶座上辛夷在昏暗光线里显得格外柔和的侧脸轮廓，半是玩笑半是试探地开口。
　　“时间还早，要不要……上去坐坐？喝杯水。”
　　辛夷握着方向盘的手指微微收紧，几乎是下意识地婉拒：“不了，太晚了，不方便。”
　　苏叶脸上的笑容淡了些，一股混合着失落和不服气的情绪涌上来，她勾起唇角，语气带上了几分明晃晃的嘲讽。
　　“你就这么害怕？我家又不是盘丝洞，你又不是唐三藏，我也不是妖精，不会把你吃干抹净的。”
　　这话说得直白，带着刺，却也透露出她的在意和一丝暗戳戳的委屈。
　　辛夷闻言，转头看向她。车内光线昏暗，苏叶看不清她眼中的情绪，只感觉那目光在自己脸上停留了片刻。然后，辛夷轻轻吸了口气，像是下了什么决心，低声道：“好。”
　　这回轮到苏叶愣住了，原来用激将法就管用的吗？
　　两人沉默地走进电梯上楼，苏叶的房子是去年才买下的，两居室，面积不大，位于一个不算很新的小区。
　　打开门，室内的装修风格极其简单，甚至显得有些空荡。
　　大白墙，浅色木地板，只有最基本的家具，沙发、茶几、电视柜……以及空调、电视等刚需家电，几乎看不到什么装饰品和个人生活的痕迹。典型的、刚拥有自己第一套房产的打工人的家，每一分钱都花在了刀刃上。
　　“房子小，别介意。”苏叶从鞋柜里拿出一双崭新的拖鞋递给辛夷，语气随意，却掩不住一丝小小的窘迫。
　　江川的房价太贵，这套房子的首付，几乎掏空了她工作这些年的所有积蓄，还得加上父母支援的一部分。虽然简陋，但好歹是在这座魔都有了属于自己的立足之地，对她而言，已是相当不易。
　　辛夷换上拖鞋，目光平静地扫过客厅，没有流露出任何评判的神色，只是淡淡地说：“挺好的，很整洁。”
　　苏叶给她倒了杯水，两人在沙发上坐下，中间隔着一个礼貌的安全距离。
　　“你是本地人？”苏叶找了个话题，试图驱散空气中那点微妙的尴尬。
　　“嗯。”辛夷点头。
　　“可恶！我要开始仇富了。”苏叶半真半假地开玩笑。
　　辛夷握着陶瓷杯，指尖轻轻摩挲着不平整的杯壁，语气没什么起伏。“不用仇富，我不是富二代，也没有买房子，现在是租房住。”
　　苏叶有些意外，“为什么？”以辛夷的家庭背景和收入水平，买房应该不难。
　　辛夷垂下眼帘，避开了她的目光，只是简单地说：“不方便。”
　　“你是哪里人？”她迅速转移话题。
　　苏叶识趣地没有追问，转而回答辛夷反问的籍贯，“我森市人，来江川读的大学，研究生也在这里，习惯了江川的生活，然后就留下来了。”
　　“我大学有个室友也是森市人，不过她毕业后就回老家了。”辛夷接话，两人又就着地域差异、风土人情闲聊了几句。
　　时针悄然滑向九点半，辛夷放下水杯，站起身。
　　“不早了，我该走了。”
　　苏叶也跟着站起来，脸上挂着无所谓的笑容，“行，那我就不送你了，开车小心。”
　　她看着辛夷走向门口，心里那点隐秘的期待像被针戳破的气球，慢慢瘪了下去。她邀请辛夷上楼，确实是“别有用心”，幻想着或许时机到了，氛围有了，能延续那晚在酒吧未尽兴的亲吻，甚至能有一些更加亲密的接触。
　　奈何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她苏叶再喜欢，也有自己的骄傲，不喜欢勉强别人，更不喜欢看到对方为难的样子。
　　“再见。”辛夷在门口回头看了她一眼，眼神复杂，欲言又止，最终只是轻轻带上了门。
　　门关上的瞬间，苏叶脸上的笑容彻底垮了下来。她靠在门板上，轻轻叹了口气。
　　而门外的辛夷，在电梯下行时，背靠着冰冷的轿厢壁，也缓缓闭上了眼睛。她不是感觉不到苏叶的期待，也不是对她没有吸引力。只是，那些深植于心底的、对亲密关系的恐惧和生理性的排斥，像一道无形的枷锁，让她在关键时刻，总是优先选择了退缩。
　　她们之间的距离，似乎总是在即将靠近时，又被无形地拉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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