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私狱焚毁
“夫人,两位小姐到了。”
王管事在书房门前通传后便退至一旁,林姝和杨嫣先后步入房内。
香炉绕白烟,屋中常燃的清浅禅香钻进二人袖间,夫人蔡氏正立于桌案后,提袖转腕绘丹青。
“母亲。”
蔡婧闻声搁下墨笔,抬眼看向来人。
“嫣儿和阿姝回来了。”
多年未见,岁月却未能在妇人的脸庞揉出皱痕,她浅笑嫣然,语声柔和。
“自上回一别已有三年,”蔡婧缓步走来,抬手轻抚林姝的鬓发,“瞧你如今的脸色,可是病好了?”
“嗯,虽还未痊愈,但往后只需按时服药即可。”
林姝乖巧应答。
与杨嫣交好后,林姝幼时常随杨嫣来往京城,继而养成了久住将军府的习惯。
蔡夫人不喜外出,她这个无聊的小病秧子就成天跟在夫人身侧。蔡婧也不恼,还会主动带着她去寻些打发时间的乐子。
可待在将军府里的时间越长,再新鲜的事物总会玩腻。
萎蔫的小林姝趴在桌案上不解地看着乐此不疲的蔡婧。
她觉得蔡夫人好像那些蛰居的小动物。
蔡婧听罢,笑着捏了捏小林姝的鼻子说,蛰居也有蛰居的乐趣。
“母亲,您这画的是我和晔桑?”
杨嫣垂眸盯着桌案那幅绘至半途的画卷,越看越觉得画中戏雪的孩童神似她与林姝。
“是啊,”蔡婧的指尖虚虚点过画中两张稍稍成型的小脸,清丽的眉目间盛着柔柔眷念,“我昨夜不知怎的,竟然梦见了你们二人幼年时在雪地里玩闹的景象。”
“你们瞧。”
蔡婧指着其中一个脸埋雪地的孩童。
“这个是你哦,嫣儿。”
“我?我怎么会——”
不知杨嫣联想到了何处,她的耳际霎时通红。
“我记得!”有心捉弄的林姝笑着在一旁补充,“那个时候絮岚闹着说要同我赛跑,结果却一头栽进了自己方才挖好的雪坑里!”
“噗。”
蔡婧抬袖掩笑。
杨嫣已是羞赧异常,无奈地看着笑得开心的二人。
“晔桑你要是再羞我,我可就要反击了。”
幼年的糗事太多,林姝怕了,瞬时将满腹笑意憋作口中一团气。
“好了好了,舟车劳顿我也不便再多留你们,后厨温着些点心,我让人送到你们房中。”
蔡婧一手牵着一人,像是还将她们视作孩童般,温声道:“午后若无要事,就在房中好生睡上一觉,养足精气。”
二人点头应下。
踏出书房,林姝与杨嫣在廊道分别,林姝顺着记忆里的方向走回那间她从小住惯的厢房。
林姝将行李里的东西依次拿出整理,半途却在层层衣衫旁翻到一个透明的……水瓶子?
瓶身不大不小,侧面坠着一条方便提拎的细绳,其中黑黢黢的液体赫然是她近日常喝的药汁。
林姝移开瓶子,拿起压在瓶下的字条——
[药不能停。]
纸上字迹遒劲,无署名,仅有简短四字。
不用想也知道是谁写的。
林姝的唇边不自觉地扬起笑弧。
午后日光融融,暖意沿着半开的窗棂漫入室内,许是方才服下的药汤起了作用,林姝困意横生,收拾妥当便上榻沉沉睡去。
——
“这就是你大半夜闯入将军府将我拉过来的原因?”
两人的身形隐蔽在树荫下,林姝瞥了眼毫无愧意的段祁升,话里带着些没睡醒的怨气。
他不是说明天见?
不远处的府邸燃起火光,段祁升安抚着林姝道:“别生气嘛,你猜猜这是谁的府邸?”
淡淡的烟气随风飘来,林姝捏住鼻子,兴致缺缺,“不猜,我要回去睡觉。”
晚间将军府中安然无事,林姝沐浴过后,一边想着明日的打算一边上榻准备睡觉。
谁知还未深入梦乡她便先让人薅起,顶着满头疑惑不自觉地跟人翻墙出府。
结果来了就看人家里着火?
俗话说人和人待久了总会有些相像,如今看来她也的确沾染了些他的疯劲。
段祁升一把拉住想走的林姝。
“这是季陇的府邸。”
林姝迈出的步子一顿,转眼看向飘烟的源头。
起火的范围不大,主要集中于后院,只是她二人都站在树干上观察了许久,也不见府内有仆从奔走灭火的身影。
林姝正疑惑着,忽然看见一道黑影从院墙闪过。
半晌,那道黑影背着一个衣衫残破的男子疾步奔离季府。
“这才是今夜的重头戏,”段祁升道,“我们跟上。”
夜风徐徐,二人跟着黑影穿檐掠瓦,最终停在一处破败的庭院内。
那人将背上不知生死的青年放在老树旁,又取下斗篷替他遮风。
“不知二位尾随我至此,意欲何为?”
少年的目光瞥过紧随自己身后的两人,语气平淡无波,像是毫无所惧。
只一个眼神,林姝便认出了她。
是昨日入京时,偶然掠过车窗的那位女孩。
林姝抬头看向段祁升,轻声道:“你早就知道了?”
段祁升眨眨眼,笑而不语。
“姑娘大可放心,我们并无恶意,只是想谋一个合作的机会。”
老树枯叶簌簌落地,段祁升上前几步,“大家同被一人所害,也皆因一人生仇,何不联手克敌。”
“呵,”少女转过身,“话倒是说得好听。”
她的脸庞沾着些许灰尘,一双黑眸沁出寒意,冷不丁地看向林姝。
“我见过你。”
话落,她又道:“在山匪寨。”
纵然少女面上沾污,仍掩不去她眉目间天生的桀骜。
林姝怔愣,脑内记忆翻涌。
难怪她见她的第一眼就莫名熟悉——当年被领头山匪抱在怀中嬉笑的孩童,不正是眼前的少女么?
未等林姝回忆更多,便听少女道:“我可以同意加入你们,但你们得帮我一个忙。”
她让出身位,令对面二人能看清靠坐在树下的男子。
“救活我兄长。”
林姝朝男子走近,蹲下身查看他的伤势。
男子双目紧闭,嘴唇发白,林姝蹙眉,连忙伸手检查他的脉象。
林姝幼时曾怀着一种“自己治自己好得快”的想法向府上的医师请教过医术,虽是天真童愿,但一来二去她也的确学到了些真本事。
她还曾向父亲炫耀医师对她的肯定,可眼下她替男子诊脉,倒是突然希望自己是学艺不精而诊断有误。
……他早就断气了。
见林姝沉默,少女顿时明了。
“抱歉。”
林姝起身退开,月光透过叶隙淋落男子满身,像是哀悼。
少女重新背起靠坐树旁的男子,单手拎过斗篷披在他的身上。
“既如此,我也没有加入你们的理由了。”
“等等。”
段祁升拿出一个小巧的药瓶递给少女。
“这枚丹药可以让你的兄长多撑两个时辰,若你能在两个时辰内找到足以医治你兄长的医师,那么随时欢迎你来将军府找我们支付诊金。”
“若没有,剩下的时间里你就好好和你的兄长道个别吧。”
少女缓缓接过药瓶,额前凌乱的乌发掩去了她眸中复杂的神色。
她抿了抿唇,“……多谢。”
少女飞身出庭院,背影消失在夜色中。
“她有什么线索吗。”
林姝望着少女离开的方向,问。
“她知道季陇那些腌臜的交易。”
段祁升转头看她凌空飘曳的发丝,“今夜在季府烧的那场火,就已将底下的私狱给毁了。”
“狱里关着很多像她兄长一般的无辜之人,可等火灭后,恐怕已是无人生还。”
天幕月色如水垂落院中,林姝沉默片刻,不知是在问自己还是在问他:“折磨人,就这么好玩吗。”
段祁升无法回答。
这些不过是原书作者在书中寥寥几笔的黑暗设定。
“林大小姐,”他岔开话题,语调轻松得像是同她开着玩笑,“如果你是话本子里的一个虚构人物,因为剧情需要而被作者强行写死,但却突然在某一天得到了逆天改命的机会——”
“你说,你会不会为自己争上一争?”
“我会。”
林姝毫不犹豫道。
她察觉出了他话中的意有所指,却不再深思。
既得机缘,何不利用到底?
她从不是坐以待毙之人,就像从前——医师不许她外出,她便努力锻炼,直到让医师松口。
“我曾经跟着父亲去寺庙祈福,希望佛祖能够保佑我早日康复。”
“住持送了我一枚玉,让我日日带着,说是佛祖对我的祝愿。”
林姝望向段祁升,轻缓的夜风吹晃了她眸底的微光。
“但你知道吗,它在我一次重病后碎掉了。”
“我当时就在想——既然佛祖不让我死,那我怎样都得活下去。”
她始终相信自己的病会痊愈,
也绝不会因自己的病体而停下对理想的追逐。
“那你会恨祂吗?”段祁升垂眸道。
“谁?”
“那位将你写死的作者。”
晔晔星子在她的眸中流转,林姝释然一笑。
“不会。”
“说到底我也算是祂创造的吧,即便对结局不满,我也无法去恨。”
说罢,她又低声道:“顶多骂两句算了。”
与她离得近的段祁升自然是听见了这一句嘀咕,不禁笑起来。
“这么大度啊?”
月光拉长二人的影子,她与他并肩,调笑着离开庭院。
“我可不像你这样大度,换做是我,还宁愿作者别把我写出来。”
“哦,那你真小度。”
“噗……是是是,我小度——那以后要是有我犯错的地方,还请林大小姐大度饶过我?”
“那也得看你犯的是什么级别的错。”
“啊?怎么到我这还得看级别啊?”
“这不公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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