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落云间

　　入冬后的第一场雪来得猝不及防，细碎的雪花打着旋儿落下，给窗棂覆上一层薄薄的白。林菲羽靠在书桌前整理资料，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和窗外落雪的簌簌声交织在一起，格外安宁。

　　“菲羽，你看我找到了什么！”霍云儿抱着个纸箱从储藏室跑出来，鼻尖冻得通红，眼睛却亮得像落了星光。纸箱上积着薄灰，边角有些磨损，一看就是放了很久的旧物。

　　林菲羽放下笔走过去，帮她拍掉肩上的雪花：“什么宝贝？”

　　“我们高中的东西！”霍云儿献宝似的打开纸箱，里面露出蓝白相间的校服、泛黄的笔记本，还有几支笔帽掉了漆的钢笔。她翻了翻，从最底下抽出一个铁皮饼干盒，“这个你还记得吗？”

　　饼干盒是草莓图案的，盖子上的漆掉了大半。林菲羽看着它，忽然笑了——那是高三那年，霍云儿偷偷给她送零食的“秘密基地”。

　　“怎么忘得掉。”她伸手接过，指尖触到冰凉的铁皮，记忆忽然翻涌上来。

　　那时候她刚退伍回来，插班复读，性子冷，不爱说话，总被同学孤立。霍云儿是班里的班长，每天早上都会往她课桌抽屉里塞一盒热牛奶，下午就换成这个饼干盒，里面装着她亲手做的曲奇、洗干净的草莓，偶尔还有写着鼓励话的小纸条。

　　“那时候你总躲着我。”霍云儿盘腿坐在地毯上，拿起一件洗得发白的校服，“我还以为你讨厌我呢。”

　　“不是讨厌。”林菲羽挨着她坐下，指尖划过校服袖口磨出的毛边，和记忆里某个蝉鸣的午后重合，“是怕自己配不上。”

　　怕自己一身伤痕，配不上她的明媚；怕自己藏着的那些黑暗，会染脏她的世界。直到重生后再次站在巷口，她才明白，真正的守护从不是疏远，而是敢把所有不堪摊开在她面前，仍有勇气说“我想护着你”。

　　霍云儿没说话，只是往她怀里靠了靠，伸手从饼干盒里摸出一张泛黄的纸条。上面是她的字迹，歪歪扭扭写着：“林菲羽，这次模拟考加油！我相信你！”

　　“其实那时候我就……”霍云儿的声音越来越小，脸颊泛起红晕，“总觉得看你做题的样子很顺眼，看你被老师点名时抿着嘴不说话的样子，也很顺眼。”

　　林菲羽低头看她，灯光落在她纤长的睫毛上，投下浅浅的阴影。她忽然想起重生后第一次在考场醒来，窗外的蝉鸣聒噪，而她满脑子都是“要找到霍云儿”——原来早在很久之前，这个人就已经是她的执念了。

　　“这个呢？”林菲羽从纸箱底层抽出一个画筒，打开来，里面是一叠素描。最上面那张，正是霍云儿画的巷口对峙图，她挡在前面，眼神凌厉，角落的“我的英雄”四个字，被岁月晕开了浅浅的墨痕。

　　“不许看！”霍云儿伸手去抢，被林菲羽按住手腕。她顺势将人揽进怀里，下巴抵在她发顶，闻着洗发水淡淡的栀子花香。

　　“画得很好。”林菲羽轻声说，“比我记忆里的自己，厉害多了。”

　　记忆里的那天，她其实怕得发抖，怕自己重蹈覆辙，怕再次失去。但看着怀里人安稳的睡颜，她忽然觉得，那些恐惧都成了勋章——正是那些挣扎，才让她们更懂得珍惜此刻的安宁。

　　霍云儿在她怀里蹭了蹭，伸手关掉台灯。房间瞬间暗下来，只有窗外的雪光映进来，勾勒出彼此的轮廓。雪花敲在玻璃上，像温柔的私语。

　　“菲羽，”霍云儿的声音闷闷的，“我们会一直这样吗？”

　　“会。”林菲羽收紧手臂，将她抱得更紧，“以后每个冬天，都陪你看雪。每个夏天，都带你去吃老地方的冰。”

　　就像此刻，旧物在纸箱里沉睡着，见证过青涩的心动；而她们依偎在暖光里，正把两世的牵挂，过成细水长流的日常。

　　雪还在下，落在屋檐上，落在香樟树上，也落在她们交握的手上，带着岁月温软的重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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