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宁作何解
宁不救对看这些无甚兴趣,该交代的已交代完,剩下的都得靠他们自己上心。
悄然退到屋外,宁不救站在院子里打了个哈欠。用针法解毒就这点不好,比单纯的号脉开方更耗精神,惹得人犯困。
身后传来脚步,她也没回头,听出来是应无赦。
“神医。”
宁不救的医术已经亮给屋里的人看,这会儿也不用再藏着掖着称什么东家,应无赦叫回神医,同她说起方才她未来及听的事情,“刘三说他今夜在这里守着,让我们先回去休息。”
听他说的功夫宁不救又打了个哈欠,听完了便点点头往外走。反倒是应无赦在原地愣了一下才来追她,低声问今晚可要盯着这边?
宁不救听懂他意思,好笑道:“你怕村长跑了?”
听见应无赦嗯了一声,她笑得愈发厉害,“跑不了的。他的村民都在这,他能往哪儿跑?又不是逼他做坏事,也没必要跑。”
应无赦不太明白,“可他之前宁愿让我杀了他,也不愿意说。”
宁不救的困意跑了些,边走边低声解释着,“此一时彼一时。他既然还念着这事,就说明这事并非一点说不得。先前我态度软,他便觉得能够强硬拒绝。今夜态度硬了,他发现我比他以为的危险还危险,自然就有话能说了。”
应无赦悟到一些,“所以,村长其实吃硬不吃软?”
“也不完全是这样。”宁不救敢打赌,如果她不是恰好借用了解风涯的名号,而村长又正好是解风涯的故友,估摸她狠话一放,村长就能来一出宁为玉碎。
“先前他说那些话时,看着都是真心的。真心地觉得他讲出那些事就会害了我,而他不能接受这种结果。”
害了神医?
应无赦能想到的危险只有生死。
“他其实不用怕这个。”
宁不救微愣,看向笃定开口的应无赦。
对方依着自己理解说着,眼睛愈发地亮,“虽然不知道什么事情说出来就会让听到的人死,但如果是派人追杀,我可以保护神医。”
宁不救听着,只觉传言大抵只传对了他这一身本领,顿觉好笑,“那我得花多少钱雇你?”
见他闻言一怔,宁不救眉眼愈弯,“应老板不会没想着收钱吧?”
应无赦愣愣摇头。
宁不救轻笑,“那可是会吃亏的。”
“不吃亏。”应无赦觉得不吃亏,但又想起从前听过的话,怕无所图会被认作别有用心,只好再去想他能要什么,“我……我有求于神医。”
“所以你打算拿你自己抵诊金?”
宁不救问得随意,却是把人彻底问住。应无赦显然是没这么想过,以至于步伐都变得有些迟缓,落后了她些许。
“我……”应无赦无意识地搓捻着手指,他没想过赖账,但如果只有这个理由才能让神医放心用他……
“我很便宜。”
“其实我诊金没这么贵。”
两人同时开口,宁不救顿住脚步,略带诧异地回头。
他很便宜?
宁不救以为自己听错了。
她先前虽对罗刹堂了解不多,但也知晓这种地方赚的都是买命钱,应无赦能在这种地方闯出自己的名声,还能便宜?
宁不救转念想起应无赦给她的诊金,又觉得这话或许也有道理,毕竟应无赦对金银的概念暂且存疑,看他给的定金就知道了。
一块金砖。
当年她师父最漫天要价的时候也不曾这么黑过,也不清楚应无赦是按什么行情给她定的诊金。
只是当时钱都放在那里了,她总不好再借刀说我们把这金子劈一下,未免太见外。
“神医,是同意了吗?”应无赦往前一步,小心翼翼问着。
宁不救难得没太想明白这是怎么得出的结论,但直觉又让她认为现在是个很好的套话时机。
这般想着,她转身继续往刘三家走,估摸着到了那里应该就能说到罗刹堂,“到时你跟着我,不会耽误你的事情吗?”
“解完毒,我就没有事了。”
“你没有其他想做的事吗?”
身后的人再度默然,只余下脚步声随着她往前,又停在跨进刘三家院门的时刻。
应无赦合上院门,却未立刻转过身,宁不救拾起一旁的门闩落上去,抬眼观察他神情。
应无赦垂着眼,轻声道:“我没想过这个。”
宁不救点头,表明在听,但应无赦并未开始讲述他的过往,只是从怀中掏出了什么东西,递给她。
她下意识看向他伸出的手,掌心里的东西有几分眼熟。
“送给神医。”
天上的阴云遮的太厉害,宁不救只能看得出大致轮廓,“这是?”
“虎牙能辟邪,也许能让人运气好些。”
“……神医?”应无赦有些无措,他以为运气好应当是件值得高兴的事,但宁不救抬眼瞧向他的那一刻,只有难过。
只是她很快就别过眼,声音听着有些发闷,“你打的老虎,自己不留着么?”
“我有一颗。”应无赦摸向自己的脖子,拽出那根黑绳牵着的虎牙,展示给宁不救看,“我留一颗了,这颗送给神医。”
宁不救看着他递到自己眼前的虎牙项链,低声问,“你也觉得我运气差?”
应无赦一顿,“我希望神医运气更好。”
宁不救望了望那颗虎牙,最后连着拢过的绳子一同抓进手里,垂眸开口,“到陇南之后,余下的钱也不用付了。”
应无赦愣住,差一些就伸手再把项链拿回来,慌张解释:“我、我不是拿这个抵债。”
“我知道。”宁不救完全相信他动机的纯正,骗子若按他的路数骗人,只会亏个底掉。“但我也觉得你的诊金给够了。我同我师父是一样的,诊金因人因病而异。”
“够了吗?”应无赦很迟疑。
“够了的。”解毒之法一通百通,对宁不救而言比下毒省钱多了,“若我未理解错,你在帖中提及的毒,应当是罗刹堂所制的毒药?”
应无赦点头,“是。”
见他承认,宁不救接着道:“炼制毒药总归离不开毒物,想大量制作使用还要考虑毒物来源的稳定性,如此一来毒方实则没有这么难破解。唯一需要警惕的是我听闻罗刹堂还做海上的生意,不知会不会使用了一些外邦的毒物。”
应无赦陷入思索,回忆着细节,“堂内对毒药和解药都看管的很严,总舵里也没有见过制作药物的地方,也许那些药都是在别处做好后送来的。至于有没有买过外邦的毒物……我只知道罗刹堂的确有出海的门路。”
“走的哪条道?”
面对宁不救的立时追问,应无赦默了默,低声道出:“蓬莱。”
“只有蓬莱?”
“……我只知道蓬莱。”应无赦垂着眉眼,“那里应当有罗刹堂的分舵,但这个分舵具体是做什么的,我不知道。”
“这样啊。”宁不救语气平淡,手上却不自觉用力。虎牙的尖端抵上掌心,硌出一点迟钝的痛感,但不足以让人松手。
她扬起笑,适时停止追问,“那等到了陇南,我们看看情况再说。”
应无赦轻轻点头,在宁不救经过他身侧时忽而又叫了她一声,“有劳神医费心了。”
费心吗?
宁不救回到屋中,盘着那串虎牙项链出神。她之所以应下同他去陇南出诊,更多的原因或许是顺路。
她要来秦岭,去陇南会经过秦岭。
她要查的与罗刹堂有关联,应无赦曾是罗刹堂的杀手。
哪怕应无赦实则不清楚多少罗刹堂的秘密,现在他应当也是罗刹堂的头号追杀目标,跟他一起行动,就等同于罗刹堂的人会自己找上门。
宁不救一想到这种可能,就兴奋不已。
当初她又费钱又费心地折腾了十来日,才勉强查到一些切实有用的东西,比如罗刹堂的生意分布、接单规矩。但关于罗刹堂总舵的位置、堂主身份等更深入的东西就一点都挖不出来了。
这类消息透不出来,只能说明罗刹堂有意隐瞒且行事够狠。知道消息的人大多也不敢说出来以免招致报复。
宁不救当时就已经考虑过,会不会跟罗刹堂为敌比往里砸钱更能快速接触其背后势力?
只是她的这个计划尚未开始实施,就先收到了应无赦的拜帖。
应无赦。
宁不救忘了自己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是什么时候,也许是几年前她师父带着她和师兄四处游历时的事情。这老头儿也没别的嗜好,不往山野里钻就往酒肆里钻,酒肆里多的是如他这样的酒客,半壶酒下肚嘴里倒什么的都有。
有时候碰到的江湖人多,醉话说的便是江湖事。
应无赦的名字大概就是在这时候听的。
与之相伴的情绪多半是不齿与鄙夷,酒鬼胡侃侃到根本不认识的人时就爱说这个,鲜少有拉着同伴把某某大侠一顿夸的。
至少当时的那人不是。
宁不救对此事有模糊印象还是因为这人后来还评价起了她师父医不活,痛斥一番此医无德名字稀烂后的结果是她师父酒醒了三分,丢了粒哑丸过去。
一丸起效,耳根清净一日夜。
宁不救想到这个,又忍不住笑起来,她在老头儿那里学的第一种毒药就是这个。
师父主动教她,只说日后觉得谁说话不中听,就掏出这丸子丢过去,别白白听着,徒惹一肚子气。
宁不救学得快,却一直没机会用。人醒着时不会对一个明知善毒的人当面出言不逊,人醉了,也没人提她的名字。
会叫她名字的只有师父。
醉的东倒西歪,手舞足蹈地问她,“阿救,还想学什么?”
插入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