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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翩翩悄咪咪凑到谢不舟身边,动作放得很轻,像是怕惊扰了什么。
她压低声音,气息若有若无地拂过谢不舟的耳廓:“师兄,你觉得从沧溟长老那里,我们真的能问出什么吗?”
这话问得小心翼翼,带着三分的试探。
谢不舟目视前方,侧脸线条在廊下光线里显得冷硬。
他连眼神都没扫给翩翩,只吐字清晰地回答,不多一分热络,不少一分冷淡:“有什么结果,只有问过才能知道。”
翩翩:“……”
得,又是标准答案。
她在心里默默翻了个白眼,脸上却扯出两声毫无灵魂的干笑:“哈哈,师兄说得对。”
这已经是她第无数次试图撬开谢不舟的话匣子,也是第无数次宣告失败。
经过这几日的观察与碰壁,翩翩已经在内心将谢不舟精准地分为了“白日谢”和“午夜谢”两个独立人格。
白日的谢不舟,就是眼前这款。
对她充满防备与隔阂,惜字如金,公事公办,仿佛多跟她说一个字都会破坏他天才修士的格调。
而午夜那会儿……
嗯,虽然同样话少,但好歹能在一个屋檐下待着,虽然气氛依旧沉闷得像暴雨前的低气压,但至少不会让她觉得下一秒就要被剑气扫出门去。
总结来说,一个是被迫组队互相嫌弃的队友。
一个是同住一个山洞不得不偶尔交流,时不时还要占你便宜的闷骚。
生活不易,翩翩叹气。
跟在后面不远处的聆音,同样没闲着。
她用手肘暗戳戳地捅了捅身边体型富态的胖师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少女特有的八卦与困惑:“喂,胖师兄,你觉得他们,也就是翩翩师妹和七师兄,真的和我们想得一样嘛?”
聆音也与同门师兄看对过眼,有过懵懂的爱慕,她蹙着眉,“我总觉得,他们之间不像是有感情的,倒像是,不得不被绑在一起的仇人呢?”
胖师兄闻言,那张圆润的脸上顿时露出一种“你还是太年轻”的高深莫测。
他捋了捋并不存在的胡须,老气横秋地答:“你懂什么?男人就是这样。尤其我们七师兄,那可是天才中的天才,剑宗未来的门面!在外面,肯定都是收着来,要维持形象,要冷酷,要不动声色。但平时两人单独相处的时候嘛……”
他嘿嘿笑了两声,那笑声拐着弯,带着点难以言说的猥琐意味,“……那必然是天雷地火,冰山融化,热情似火……”
聆音面无表情地看着他,默默从储物袋里摸出一张静心符,考虑着是不是该贴在他那宽阔的脑门上:“师兄,不会揣测可以不说。”
她叹了口气,觉得跟这位师兄讨论风月,简直是对牛弹琴。
正当这一行人各怀心思,说说八卦,聊聊镜宫的时候,一行人走到一处僻静的院落外。
“唉,要是沧溟长老这里有什么突破就好了。”还没进前,陈澜就双手合十,默默祈祷。
一阵白光闪过。
称心如意镜再一次恢复了往常的模样。
突然,一声压抑着怒火的呵斥如同惊雷,猛地从院内炸响,打破了周遭的宁静:
“闭嘴!你现在最要紧的,是保住你肚子里的孩子!”
这声音属于沧溟长老,但与之前见面时那种温和,沉稳嗓音截然不同。
此刻这声音尖锐、充满了毫不掩饰的恐吓与颐指气使,像是终于撕破了长久以来精心维持的温和假面,露出了内里狰狞的一角。
门外瞬间静默。
胖师兄最先反应过来,用一种“看吧我就知道”的语气,对着聆音挤眉弄眼,声音低得只剩气音:“我说什么来着?男人都是两面的。”
在家是暴君,在外是君子,这套路他熟。
院内,沧溟似乎也察觉到了门外的动静,那骇人的怒斥声戛然而止。
片刻后,院门“吱呀”一声被拉开,沧溟长老走了出来。
此刻的他,脸上已然堆满了和煦的笑意,与刚才那声怒喝的主人判若两人。
只是那笑容深处,似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僵硬与
……瘆人。
“几位仙长,”他拱了拱手,语气带着恰到好处的歉意,“让大家见笑了。内子近日因身体不适,情绪有些不稳,我这……也是一时情急。”
年纪最小的陈澜,好奇心重,个子又矮,透过沧溟身侧的缝隙,眼疾手快地往院里瞥了一眼。
只见那位身怀六甲的如夫人正背对着门口,肩膀微微耸动,一只手正慌忙地擦拭着自己的脸颊。
那动作,分明是在暗地里抹泪。
陈澜年纪小,心思单纯,藏不住事,当下眼神里就带上了明显的斥责,直勾勾地盯在沧溟身上。
心里愤愤:果然知人知面不知心,渣男!
沧溟长老敏锐地注意到了陈澜的目光,脸上那尴尬的笑容又深了几分,几乎要挂不住。
聆音反应极快,上前一步,将陈澜挡在自己身后,隔绝了沧溟的视线。
她语气沉稳,带着不容置疑的严肃,开门见山:“沧溟长老,我们来的时候,你可没告诉过我们,你这宅院之中……会有午夜镜宫。”
她这话说得义正辞严,目光如炬,试图从对方的表情里找出破绽。
翩翩在一旁冷眼看着,心中毫无波澜。
她混迹江湖……
啊不,是混迹修真界底层摸爬滚打多年,对这种道貌岸然、擅长找借口推脱的人见得多了。
她几乎能猜到沧溟接下来会怎么解释。
果然,沧溟脸上没有丝毫慌乱,反而露出一副“你们可冤枉死我了”的委屈表情,陪着笑解释道:“这位仙子呀,你可就冤枉我了。”
“实在是这失魂症闹得整个镇子都人心惶惶,我这不也是没得办法嘛!”
“为了确保安全,尤其是让我这夫人能顺利生产,这才特意请了位懂阵法的朋友,在宅院四周布置了一些小小的防护阵法。”
“喏——”
他说话间,恰好看到抱着胳膊靠在远处廊柱下的见愁,立刻伸手指了过去,语气自然无比:“阵法就是这位见愁小兄弟帮忙完成的。他是宗门有名的阵法好手,年轻有为啊!”
他给出的理由合情合理,逻辑自洽,仿佛一切真的只是出于对夫人和未出世孩子的爱护。
被点名点姓的见愁停了下来,挠了挠他那头乱糟糟的短发,冲着众人“嘿嘿”发笑,露出一口白牙,表情纯良又带着点傻气。
翩翩心中冷笑。
我说呢。
为什么之前我和谢不舟陷入迷阵,这见愁能如此轻而易举、轻车熟路地带我们离开,仿佛在自家后院散步一样。
原来他就是这阵法的创造者!
这哪里是偶遇的热心镇民,分明就是沧溟安排好的人。
聆音暗暗握紧了拳头,指节有些发白。
她显然没有完全相信沧溟这套滴水不漏的话术,但一时也找不到话来反驳。
在场的其他人,包括一直沉默的谢不舟,心里也都埋下了一颗怀疑的种子。
这沧溟长老,绝不像他表现出来的那么简单。
待到众人怀揣着满腹疑虑往回走时,见愁也像个甩不掉的尾巴似的,笑嘻嘻地跟了上来。
他在众人旁边来回踱步,一会儿凑到聆音旁边,一会儿又跳到陈澜身边,语气带着点无辜的抱怨:
“诸位仙长,这……这也不能全怪我吧?你们之前也没问过我关于阵法的问题呀?要是你们早点问,那我,不是就可以早点说了吗?”
“我这个人,最是实诚,从来不骗人的!”
他眨巴着眼睛,努力做出真诚的表情,可惜配上他那略显跳脱的气质,实在没什么说服力。
聆音仍是双手抱臂,懒得搭理他,显然还在为被蒙在鼓里而生气。
陈澜心思单纯,没想那么多弯弯绕绕,闻言只是苦着一张脸,唉声叹气:“唉,既然这阵法是这么回事,那我们的线索不就又断了吗?难道我们真的要等到那位如夫人生下孩子,才能搞清楚这失魂症的原因?”
他仰头望天,一副生无可恋的表情,“我师姐还给我做了好吃的烧鸡,就等我这次任务回去就可以吃到了!结果现在……辟谷辟得我整个人都不好了!”
比起任务陷入僵局的挫败感,陈澜显然更关心他那遥遥无期的烧鸡。
“未必要等到那时。”
一个清冷的声音突然响起,打破了略显低迷的气氛。
是谢不舟。
他从离开沧溟的院落就一直没开口,此刻冷不丁地发言,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翩翩刚想开口追问“不等到那时还能怎么办”,话还没出口,就被一位匆匆跑来的侍女打断了。
那侍女行色慌张,脸色有些发白,她快速扫视了众人一圈,目光最终落在了谢不舟身上,然后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猛地将一张被揉得有些发皱的纸条塞进了谢不舟手里。
做完这一切,她如同受惊的兔子,头也不回地迅速跑开了,身影很快消失在廊庑尽头。
“哎!你别走呀!”
陈澜下意识喊了一声,觉得那侍女行为诡异,必然知道些什么内情。
谢不舟垂眸,摊开手掌。
那张纸条材质普通,像是从什么本子上随意撕下来的,但上面的字迹却让所有人的呼吸都微微一滞。
那是两个歪歪扭扭的大字,颜色并非寻常墨汁的漆黑,而是一种或深或浅的……
蓝色。
那蓝色并不均匀,仿佛是用什么液体勉强书写而成,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凄艳与不祥。
在场的人都听说过那个古老的传说——
鲛人,泣泪成珠,其血……幽蓝。
纸条上,那蓝色的字迹,赫然是——
救命。
而在刚刚,又有一道白光从称心如意镜里闪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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