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枉香劫
刚踏入玉陵城,关颂宜便觉富庶安康,先前在龙背上俯瞰整座城池,中央皇宫尤其壮阔,即使现下立于城门口,也能瞧见宫中那只高耸巍峨的宝塔。
“关姐姐,我想吃这个。”浮崖拽着她衣袖往铺子里走。
关颂宜视线回潮,跟在他身后,小龙只在需她付钱时会叫姐姐。途中,符云昇不知从哪抢了袋灵石,交由她保管。
至少此时有钱住店,灵石从何来,已不重要。
关颂宜在储物袋里拿灵石,扫了眼铺子,是果脯铺,她回首望向立在门口沉思的符云昇,走过去询问。
“灵君,你有没有什么想吃的?”
符云昇眼里倒映那座漆红宫塔,淡然开口,“杏仁脯。”
关颂宜颔首,走到杏仁脯前装了三袋,一并付钱,她将杏仁递到符云昇手上,三人离开果铺。
她含住杏仁果肉,酸涩弥漫口腔,逐渐又被甘甜取代,不禁喜笑颜开。
目光移到符云昇侧脸上,她与祖宗在某时,喜好口味,像得诡异,他那脸和性子,怎会和她相似?实属奇罕。
行至岔路时,她瞧见一群人围成团,七嘴八舌议论,出于凑热闹本能,她走过去看稀奇。
好不容易挤到最前面,告示栏中央一则招贴,尤其吸引人。
招贴内容为:宫中十二皇子怪病缠身,招民间能人修士,祛病破灾者,赏十万灵石,允一所求。
关颂宜两眼放光,凭小龙君和祖宗的修为,怪病应当好解决,若有十万灵石,找器灵途中便捷又省时。
她瞥见有人将告示栏其中一页揭下,并无人阻拦,说明这榜可揭。
关颂宜上前一步,伸手刚撕开告示边角,唰啦一声,桑皮纸从指尖被拽离,她顺势看去,三名修士打扮的年轻人,两男一女。
夺告示男人轻蔑一笑,“姑娘,这榜你揭了必是无用,我们乃灵岐宗弟子,此事定能解决。”
“是啊,姑娘一人,还是别掺和进来,这病多半是妖邪作祟。”
关颂宜礼貌微笑,转身在告示栏上瞥见角落最后一张招贴,挥手释放灵力,将桑皮纸捏在手中。
离开时瞥见三人瞧她的眼神意味深长,她无奈耸肩,揭个榜也这么多戏。
她将招贴放进储物袋,并未寻到两人身影,加快步子朝前追去。
三人中女修士从关颂宜背影上移回,“为何看不破她修为,难道她比二师兄金丹后期还强?”
二师兄:“我也看不破,不过凭她一人,做不到,宫里这只妖,能预感到有些棘手,先去皇宫顺便打探情况,走吧。”
那边,关颂宜倒回岔路,往另条路追去,一晃眼,两人半点踪迹没留下,倏地想起瞬移术,她念了几遍咒,仍在原地。
上次,果然是凑巧。
正凝神再度尝试,忽听见不远处传来尖叫声,她睁眼拦住匆忙从酒楼逃出来的人,“里面发生了什么?”
“打起来了,酒楼全砸得稀巴烂,好像是一名修士抢别人灵石,争吵起来,双方便动手了。”
“抢灵石?”关颂宜皱眉。
她大步流向往酒楼跑,踏进大厅便听见楼上传来摔砸声,急匆匆爬上二楼,玻璃陶瓷,一地碎裂,桌椅倒翻,满目狼藉。
符云昇坐在木头废墟堆起的高台上,指尖微挑,一名衣裳华贵的男人于半空盘旋,男人惊恐盯住她,唇瓣死封,发不出声音。
关颂宜小心翼翼来到两人身旁,“灵君,这样会不会太招摇了?”
“是吗?”他冷冷睨她。
指尖回勾,男人从空中坠落,径直砸在裂开木椅上,一块尖刺穿男人大腿,木刺瞬间染红,鲜艳血水从他身下缓慢浸出。
蓝色锦袍浸湿,男人仰斜身体死死瞪来,双瞳欲裂,殷红从眼角向内漫,汗泪交融,顺着侧脸滑落,狰狞可怖。
关颂宜垂眼,站在一旁凝视符云昇刺绣衣角,心里安慰道:不早知他是如此狠厉之人吗,初见便是他踏尸在血海里走来。
“去哪了?”符云昇语气慵懒。
关颂宜将储物袋中招贴递过去,“揭告示,治病有十万灵石奖励,我想,凭灵君修为,小事一桩。”
他偏倚视线,在纸上随意扫一眼,“那便走,刚好饿了。”
关颂宜后退半步,感受凛冽气息扫过脸颊,浅淡木兰香,短暂停留,他身为香炉,总附花香松木香,与他狂暴嗜血的性子反之,很易被迷惑。
她望见离开的符云昇再度挥手,执起尖刺,贯穿男人另一条腿,两只腿死死钉住,整个身子呈后仰式倒挂。
两只空洞双眼,渗得她汗毛直立。
血水蜿蜒,如河水流淌,即将触碰到她鞋尖,关颂宜后退一步踩上高台,骤然听见一声愉悦轻笑。
“这你也怕?”浮崖扔给她一袋灵石。
“他没死,已是灵君开恩,废他两腿便当为她报仇了。”浮崖看向角落里一具尸体。
年轻女子倚靠屏风,腹部窟窿血流不止,面部红晕,看模样没死多久,她视线在两具尸身徘徊,审视一阵,跃地跟上浮崖,离开酒楼。
关颂宜拽住浮崖衣袖,小声询问,“小龙君,你刚才那话什么意思,是男人杀了女子吗?”
他边吃从酒楼顺走的点心边应答,“是啊,一剑贯穿,我还是第一次见心肠如此狠毒的凡人呢,就该杀了他,以绝后患。”
她抬眼落在前方背影上,祖宗偶尔也算有良心。
—
红墙绿瓦,长廊望不到尽头,檐外天色昏沉,风雨欲来,左右视觉遮挡,那座醒目红塔淹进雾海,不见踪影。
一名侍卫在前方领路,热络开口,“看穿着十分陌生,几位修士是哪个宗门的?”
无人回应。
关颂宜笑答,“我们无门无派,自行修炼。”
侍卫隔了半晌,才夸耀几句,“听起来与众不同,观几位气质,想必颇有能耐,否则怎敢揭这皇榜。”
她好奇上前,“十二皇子这病很难治吗?”
侍卫僵住脚,将三人细致看了去,“修士原来不曾知晓,十二皇子这病诡异至极,一月余,每日揭示,无人可医。”
“我们这些下人也不知详情,宫中禁议,只知修士中吓疯,吓死之人大有人在,言尽于此。”
关颂宜颔首道谢,观察旁边两人,毫无波澜,她心里仅有一丝的担忧也消失不见。
侍卫领几人到揭榜人统一休息处南苑,三人寻了处最清净的角落,住处配有丫鬟,暂顾起居,直到离开皇宫为止。
丫鬟名丁兰,被符云昇和浮崖冷落后,便只跟着关颂宜。
两祖宗闭目养神,休息,她毫无困意,询问丁兰能否带她在皇宫转转。
丁兰:“当然,嬷嬷说过,皇宫内只后宫和前朝不许踏足,其余地方修士可自由活动,姑娘想去何处?”
关颂宜摆手,“随意走走便好。”
亲眼观赏皇宫,若是爷爷爸爸知晓,不知该多羡慕,在她看来,这些建筑半个名也叫不出。
书到用时方恨少,爷爷大概会敲她脑袋揶揄训斥几句,可惜,她听不见。
关颂宜抛开思绪,来到这从不主动想家,否则会沉溺悲伤难以自持,不忘初心便够了。
她跟在丁兰身后,南苑中许多能人异士,同为皇子治病而来,三两在院中交谈,亦有人切磋武艺。
出了南苑,穿过长廊便是林木花园,路上无人,即入夏,却浑身凉意,她催动灵力护体,才逐渐缓和。
放眼望去,不见彩,除了假山石子的棕灰,便是森森绿茵,“丁兰,这不是花园吗?为何一只花不见?”关颂宜疑惑询问。
丁兰神色哀愁摇头,“自从十二皇子病后,整个皇宫的花全都逐渐枯萎,圣上瞧着心烦,将颓败腐花处理烧毁。”
“连娘娘们头上都簪不得花,只能带些金银珠玉做饰,想必花也心疼十二皇子,太过伤怀。”
关颂宜站在廊桥上,俯瞰整片花园,死寂般的绿,黑压压,仿佛能吞人,她从储物袋里取出在鬼宅摘的桂花,置于手心。
几乎是顷刻,桂花香气全无,从嫩黄干瘪至深灰。
她指尖拨弄,不可置信又试一次,结果相同,“怎么可能,那十二皇子这病必定是妖邪作祟,否则解释不通。”
丁兰捏紧双手,未应答。
两人继续往前,直通荷花池,暂无荷花,孤零零几座水榭凉亭笔直立在那,尤显孤独。
关颂宜转过身,凝向身后轻微晃动的树影,“谁?”
“姑娘?”丁兰顺着她视线看去,不解轻唤一声。
她将储物袋放置后腰,伸进去,厉声开口,“出来,鬼鬼祟祟跟着我做什么?”
丁兰这回不敢说话了。
过了会,三名青衣修士从树后走出,朝她微微行礼,“冒犯,先前在南苑见到姑娘,好奇跟来看看,不知道友可有发现?”
关颂宜默了会,莞尔一笑,“暂无,几位应比我先到皇宫,想来知道更多才对。”
为首男人轻笑摇头,朝前靠近,“灵岐宗白檀,这是我师弟秋炎,小师妹霞光,不知道友出自哪个门派,可否同盟,灵石你四我六。”
她后退两步,“无名无派关颂宜,我已有伙伴,抱歉,你们另寻他人吧。”
关颂宜不想多说,拉着丁兰转身离去,这三人给她的感觉很不舒服,打不赢逃为上策。
没走几步,一道剑气斩断发丝,刮过翠玉耳坠,蹭着手臂衣料劈在水池中,炸出几米高水花,淋湿脚下路。
关颂宜呼吸一滞,身旁丁兰抖如糠筛,“姑......姑娘?”她双眼含泪写满恐惧。
她强行镇定,染笑拍在丁兰后背,“你先跑得远远的,躲起来。”丁兰拔腿便跑,头也不回。
关颂宜回首,“这是何意,白檀道友,哪有强买强卖的道理,若想让我与你同盟不是不行,只是我修为底下,需伙伴庇佑,你若能赢其,我自然答应。”
秋炎上前一步,“大师兄,她不明摆着挑衅你吗?”
关颂宜:???挑拨离间啊你。
“骗人,连我二师兄都看不清你修为,怎么可能修为底下,分明就是嘲讽,你是瞧不上我们才不愿合作!”霞光义愤填膺怒瞪她。
关颂宜气笑了,三人根本就纯找她麻烦。
白檀:“你果然是瞧不起,出言讥讽不够,还要如此嘲笑,既如此,那就比试一番,你若赢我,自不纠缠。”
关颂宜轻微踮脚,蓄力准备往回跑,这三个棒槌,说也不听,沉浸在自我中难以自拔。
“行,打就打,你转过去我需准备一下!”她撸起袖子,眼神犀利。
三人配合转身。
关颂宜拔腿就跑,丝毫不敢回头,嘴里不停念咒,祈祷瞬移术再次奏效。
显然,两条腿是比不过会飞的。
三人拦住关颂宜去路,二话不说便朝她挥来道剑气,连躲的机会都没有,烈风阵阵,足以劈山。
关颂宜咬牙抬手抵挡,赌一赌。
顷刻,金光四射,腾空而起欲将她斩于剑下的白檀被弹飞出去,直将身后假山撞得四分五裂,一口污血喷洒而出。
三人诧异向半空看去。
通体金黄的剑身立垂于半空,剑身透寒光,手柄上雕龙似脱剑而出,盘旋于空嘶吼咆哮,气势凌人。
白檀瞳孔猛颤,这剑竟如此威慑,叫人不敢直视,她听得女人唤一声“焚龙”,剑体戾气褪去,轻缓落入她手中。
他垂眸观掌,颤栗不止,方才那剑,他出了八分力,面对她一道剑波便至此,不敢想她若出手,恐怕性命难保。
他看向身边人,示意快溜,两人心领神会,扶着白檀碎步往旁边挪。
关颂宜握紧剑柄,直指三人,“还打吗?”
“不打了,是我们有眼不识泰山,对不起关大女侠,你把我们当个屁放了吧?”秋炎双手合十恳求。
关颂宜挑眉看向白檀,“不打就别找事,我好说话,我伙伴可不好说话,在这宫中做孤魂野鬼滋味可不好。”
她利落收剑,头也不回转身离去。
关颂宜强忍双腿瘫软,看不见三人时才晃悠坐下休息,冷汗浸身,疲软无力。
“多谢你,焚龙,又救我一次。”
指尖拂过剑,焚龙化作灵蛇游至手腕,变回精致玉镯。
远处阴影下,符云昇眼神黯淡,长久注视她惨白侧脸,离去时轻声低笑,胆子真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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