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清浅

　　她心跳得厉害，觉得这也许是一个机会。
　　她鼓起勇气，走到他身边。
　　“学长。”
　　顾君诚抬起头，看向她，眼神带着询问。

　　“那个……学长，你研究生毕业之后，有什么打算吗？”她问了一个比较普通的问题，没敢直接说出来。
　　顾君诚似乎有些意外她会问这个，但还是回答了：“应该会继续读博吧，还在申请学校。”

　　“哦……那很好啊。”林清佳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什么了。
　　“嗯。”顾君诚点了点头，继续收拾他的东西，没有再说话。
　　林清佳站在原地，感觉气氛有点尴尬。
　　她知道自己该走了。
　　“那，学长再见。”
　　“再见。”

　　她走出会议室，心里有些失落。
　　刚才那一刻，她明明可以再说点别的，可以把话题引向更个人的方向，但是她退缩了。
　　她责怪自己胆子太小。

　　距离学期结束越来越近。
　　课题组聚餐的通知终于下来了，定在这个星期五晚上，在学校附近的一家餐厅。

　　得到消息的那天，林清佳一整天都心神不宁。
　　她既期待那天的到来，又害怕那天的到来。
　　星期四晚上，她躺在床上，怎么也睡不着。
　　她在脑海里一遍又一遍地预演明天的场景。
　　聚餐时该坐在哪里，该怎么表现，聚餐后该怎么自然地找机会和他单独说话，该怎么开口。

　　她设想了好几种他可能有的反应。
　　最好的情况，是他接受了。
　　最坏的情况，是他礼貌地拒绝。
　　还有一种可能，是他感到惊讶，然后不知道该怎么回应。

　　无论哪种结果，她都要去面对。
　　她拿出手机，打开备忘录，新建了一个条目。
　　她一个字一个字地输入，写下了她准备对他说的话。
　　她写得很快，不加思索，把憋在心里两年多的话都倾泻了出来。

　　写完之后，她看了一遍，又看了一遍。
　　然后，她删掉了。
　　她不需要备忘录。
　　这些话，她已经在她心里重复了无数遍，早就刻在脑子里了。
　　她锁上手机，闭上眼睛。

　　明天，就是明天了。
　　无论结果如何，她都要把她积攒了两年的勇气，全部用出来。
　　她告诉自己，林清佳，你可以的。
　　不要害怕。
　　至少，不要让自己留下遗憾。
　　带着这种破釜沉舟的决心，她终于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梦里，她好像已经站到了他面前，说出了那句“我喜欢你”。

　　星期五终于到了。
　　林清佳一整天都坐立不安。
　　上课的时候老师讲的内容她一个字也没听进去。
　　中午吃饭也没什么胃口。
　　她脑子里反复想的都是晚上聚餐的事情。

　　下午，她早早回到宿舍，开始洗澡洗头，仔细地打扮自己。她换上了那件她挑选了好久的连衣裙，裙子是新买的，花了她平时省下来的不少钱。
　　她穿上平时很少穿的小皮鞋，还涂上了那支新买的橘红色口红。

　　她在镜子前照了又照，把头发梳了又梳，希望自己能以最好的样子出现在他面前。
　　王婵看到她这样，好奇地问：“林清佳，你今天晚上有约会啊？打扮得这么漂亮。”
　　林清佳心里一紧，连忙摇头：“没有，就是课题组聚餐。”
　　“课题组聚餐你这么认真打扮？”王婵不太相信，“该不会是……为了某个人吧？”

　　林清佳的脸一下子红了，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王婵看她这样，好像明白了什么，笑着说：“加油哦！”

　　下午六点，林清佳出发去餐厅。
　　那家餐厅离学校不远，走路十几分钟就到了。
　　她到的时候，课题组的人已经来了大半。
　　大家围着一个大圆桌坐着，正在聊天。

　　林清佳一眼就看到了顾君诚。
　　他坐在靠近里面的位置，穿着一件白色的衬衫，看起来比平时更清爽。
　　他正在和旁边的师兄说话。

　　林清佳找了个靠近门口的空位坐下，这个位置正好可以看见顾君诚。
　　她坐下的时候，感觉自己的手心有点湿。
　　人陆续到齐了。
　　教授也来了，大家开始点菜。
　　气氛很热闹，研究生们互相开玩笑，聊着实验和毕业的事情。

　　林清佳只是安静地听着，偶尔附和地笑一下。
　　她注意到顾君诚今天心情好像不错，和旁边的人有说有笑。他笑起来的时候眼睛会微微弯起来，很好看。
　　菜上来了，很丰盛。
　　大家开始吃饭，互相敬酒。

　　林清佳不太会喝酒，只喝了一点果汁。
　　她吃得很少，心里一直在盘算着等一下该怎么找机会。

　　她看到有几个师兄师姐去给顾君诚敬酒，祝他毕业顺利。
　　顾君诚都笑着接受了，也喝了一点酒。

　　林清佳看着，心里想，等一下聚餐快结束的时候，她也去找他敬酒，然后顺势可以约他出去单独说几句话。
　　这个计划在她脑子里过了很多遍。

　　聚餐进行到一半，大家吃得差不多了，聊天的话题也更随意了。
　　教授因为有事先走了，剩下的都是学生，气氛更加轻松。
　　就在这时，顾君诚站了起来，他轻轻敲了敲酒杯，发出清脆的声音。

　　大家都安静下来，看向他。
　　顾君诚脸上带着一点笑容，看起来和平常不太一样，好像有点不好意思，又有点高兴。
　　他清了清嗓子，开口说：“趁着今天大家都在，我有一件事想告诉大家。”

　　所有人都看着他，等着他往下说。
　　林清佳的心突然跳得很快，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顾君诚的目光在桌上扫了一圈，然后落在了他旁边的一个女生身上。
　　那个女生也是物理学院的研究生，叫陈怡萱，林清佳在课题组见过几次，她长得挺漂亮，性格看起来也很温和。

　　顾君诚伸出手，很自然地搂住了陈怡萱的肩膀。
　　陈怡萱的脸有点红，低着头笑。

　　顾君诚看着大家，声音很清晰地说：“我和陈怡萱，我们在一起了，今天正式跟大家公布一下。”
　　桌上安静了一秒钟，然后立刻爆发出更大的喧闹声。
　　“哇！真的假的！”
　　“恭喜啊顾君诚！陈怡萱！”
　　“藏得够深的啊你们！”
　　“什么时候的事情？怎么现在才说！”

　　大家纷纷起哄，笑着祝福他们。
　　有人开始敲杯子，喊着“亲一个亲一个”。

　　顾君诚笑着摆了摆手，陈怡萱害羞地把脸埋得更低了。
　　整个桌子的人都沉浸在惊讶和喜悦的气氛里。
　　只有林清佳，一个人僵在原地。

　　她感觉好像有人在她头顶浇下了一盆冰水，从头到脚都凉透了。
　　耳朵里嗡嗡作响，周围那些喧闹声好像隔着一层膜，变得模糊不清。

　　她的眼睛直直地看着顾君诚搂着陈怡萱肩膀的手，看着陈怡萱脸上幸福的笑容，看着顾君诚那带着宠溺的眼神。
　　这一切，像一把刀子，扎进了她的心里。

　　原来他早就有了喜欢的人。
　　原来他今天这么高兴，是因为这个。
　　原来她所有的计划和期待，都是一个笑话。

　　她感觉自己像个傻瓜。
　　一个自作多情，活在自己世界里的傻瓜。
　　她坐在那里，一动也不能动。
　　脸上的表情大概是僵硬的，她努力想挤出一个笑容，像其他人一样表示祝福，但是她做不到。
　　她只觉得脸上的肌肉很硬，根本动不了。

　　她的手放在桌子下面，紧紧地握成了拳头。
　　指甲深深地陷进掌心里，但是她感觉不到疼。

　　“林清佳，你怎么了？脸色这么白？”坐在她旁边的同学注意到了她的异常，小声问她。
　　林清佳猛地回过神，她低下头，避开同学的目光，声音有点发抖地说：“没什么，可能有点头晕。”

　　她拿起桌上的果汁，喝了一大口，冰凉的液体滑过喉咙，让她稍微清醒了一点。
　　桌子上，大家还在围着顾君诚和陈怡萱起哄。
　　他们俩在大家的怂恿下，喝了一杯交杯酒，又引起一阵笑声。

　　林清佳看着这一幕，觉得每一秒都是煎熬。
　　她只想立刻离开这里，找一个没有人的地方躲起来。

　　她拿出手机，胡乱刷着，掩饰自己的情绪。
　　聚餐又持续了半个多小时，终于结束了。
　　大家开始收拾东西，准备离开。
　　有些人约着再去唱卡拉OK，顾君诚和陈怡萱也被大家推着一起去。

　　林清佳以头晕不舒服为由，婉拒了所有的邀请。
　　她一个人默默地走出餐厅。
　　夜晚的风吹在身上，有点冷。
　　她抱紧了胳膊，慢慢地沿着街道往学校走。

　　她的脑子里一片空白。
　　什么想法都没有了。
　　不觉得难过，也不觉得愤怒，只是空荡荡的。

　　她走了很久，才回到宿舍。
　　宿舍里没有人，王婵和李丽可能出去玩了。
　　她关上门，背靠着门板，慢慢地滑坐到地上。

　　直到这时，那种撕心裂肺的疼痛才猛地涌了上来。
　　心脏的位置好像被什么东西死死攥住，痛得她无法呼吸。
　　眼泪毫无预兆地流了下来，一开始是无声的，然后变成了压抑的哭泣。
　　她把自己缩成一团，头埋在膝盖里，哭得全身都在发抖。

　　两年多。
　　从大一到大三。
　　她所有的目光，所有的心事，所有的努力，所有的期待，在这一刻，全部化为乌有。

　　她以为她一步步在靠近他，其实她从来就没有走进过他的世界。
　　他早就有了自己的轨道，自己的幸福。
　　而她，只是一个在轨道之外，默默仰望的，无关紧要的人。

　　她哭了很久，直到眼泪好像流干了，才慢慢地停下来。
　　她坐在地上，看着窗外漆黑的夜空。
　　心里那种空荡荡的感觉，又被一种沉重的失落填满了。

　　她知道，她的暗恋，到此为止了。
　　从今天起，她必须把这份感情，深深地埋起来，埋到一个没有人知道，连她自己都不愿意再去触碰的地方。

　　她站起身，走到洗手间，用冷水洗了把脸。
　　看着镜子里眼睛红肿，脸色苍白的自己，她深吸了一口气。
　　就这样吧。
　　该结束了。

　　她回到书桌前，拿出笔记本，开始写明天要交的作业。
　　她写得很慢，但是很认真。

　　她需要做一些事情，来让自己不再去想刚才发生的一切。
　　从这一刻起，她告诉自己，林清佳，你要开始新的生活了。一个，不再有顾君诚的生活。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