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启程
峰主大会之后,梁惊就被庭舒关在了第七峰。
按照庭舒的说法,是梁惊快要突破,未免发生意外,留在第七峰好歹还有她能够照料。
梁惊对这个理由将信将疑。毕竟自己仅仅只是筑基期,破境连雷劫都没有,还能凶险到哪里去?
但梁惊也摸透了庭舒的性子。虽说平日里和和气气的,丹流教训自己的时候还会帮忙劝劝,但真遇到了自己决定好的事,任凭谁来了也改不了。
还有几日就要去苦新了。
想到要离开庭舒几年时光,梁惊可不愿最后留给庭舒留下一个不识好人心的回忆。
于是这几日白天,梁惊都很老实的呆在了第七峰,陪庭舒抄书。
在前往苦新的前一天晚上,梁惊再一次偷偷偷跑出去,被庭舒逮了个正着。
梁惊看着眼前已经被修补好的结界的破洞,以及结界前一身黑衣,墨发松散的庭舒,心虚起来。
“师……师姐……”梁惊不敢抬头。
庭舒听见声音,转身看去,“我找了你许久了。”她依旧温声细语,看不出半分恼怒。
梁惊心里更加懊恼自己的阳奉阴违了。
“师姐,是有什么事吗?”
“大事。”庭舒走上前两步,把食盒提到了梁惊眼前,“我来找师弟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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樱桃肉、鸡汤小白菜、杏仁羹、桂花糕,还有一壶桑落酒。
梁惊把菜全端上了桌,刚一坐下,身前就递来了一双筷子。
庭舒笑笑:“不知道师弟爱吃什么,我就凭着我的喜好来了。”
于梁惊而言,这些菜的确是太过清淡,但于庭舒而言……
梁惊看了一眼庭舒,实在想象不出来自己师姐吃肘子的画面。
梁惊接过筷子,夹了一口肉吃——味道还比以往自己吃的时候淡了不少。
味如嚼蜡。
梁惊面上没显现出什么不对,手却是很诚实的放下了筷子。
庭舒刚把一杯桑落酒放到了自己嘴边,看见梁惊的动作,也停了下来。
“不喜欢?”她问。
梁惊赶忙摇头。
“不喜欢就不要吃了。”
丹流告诉过庭舒,梁惊是为了她才拜入第七峰的。
庭舒无意追究其中真假,但这些日子相处下来,她也确实感受到了梁惊对她的敬重。
虽不像大多人那般痴狂,但也是对庭舒言听计从了。
无论是月庭那杯茶,还是她不让梁惊出山……
庭舒一直明白梁惊并非表现的那般坦然接受。
她能够知道青云台中,所有人的所作所为,所思所想。
这是庭舒第一次戳破梁惊。
梁惊对此似乎有些不知所措。
庭舒没想到自己的一句话,让梁惊这般。她不知该说些什么,仰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桑落酒还是老味道。
庭舒不爱喝酒,没品出这酒的好。
“师弟,你是如何遇见师傅的?”庭舒忽然问。
梁惊思索片刻,笑容勉强道:“来我家里做客,我阿姐就让我拜她了。”
“……”庭舒沉思片刻,“师弟是……望月川人?”
梁惊点头。
“呵。”
梁惊以为自己听错了。抬头,看见了庭舒有些落寞的笑。
他不明所以。
却见庭舒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
这杯酒下肚,庭舒脸上又恢复了平时的样子。
“明日丹门的飞舟会停在青云台山门。出门在外,你若是觉得自己快要突破,就立刻告诉大师兄。”
庭舒又强调了许多。
她是真的很担心梁惊,说了很多,难得显得啰嗦。
桌上的餐食变凉了,庭舒的话也说完了。
她有些渴,又给自己斟上酒。
酒还没倒完,就见梁惊凑上前,问:“师姐,你是舍不得我吗?”
“……”
庭舒没说话。
她幽幽的目光落在梁惊身上,冷得叫人心寒。
那一轮独属于第七峰的明月高悬,月光并不偏颇,第七峰的每一处地方都被照亮。
二人所在之地并不明亮。
身后,可以看见山下的灯火。
身前,一盏烛便是全部暖意。
烛火跳动,梁惊忽然发现了庭舒肩胛上的一道伤痕。
像是什么东西,贯穿了整个肩胛,以至于骨肉分离,血肉重新长了回来,但疤痕留在了那里。
梁惊的眼前,闪现出了那日见到的、庭舒左手的惨状。
一旦开始注意到,梁惊立刻开始了胡思乱想。
庭舒身上的每一处,如今都变成了梁惊心中受过伤的地方。
一个拯救过苍生的人,也的确值得有人将她想得如此悲壮。
梁惊越想越激动,却没注意到庭舒皱得越来越深的眉。
最后,庭舒忍无可忍,唤了一声:“师弟。”
梁惊这才将思绪收回。
庭舒看着梁惊这副样子,想说什么,开口却是劝他早些休息。
梁惊看出她有未尽之言,可来不及多问,庭舒就已经离去。
他回到自己的院子,想到庭舒欲言又止的模样,又因为明天要分别了,翻来覆去没睡着。
第二日,梁惊心烦意乱,天还没亮就跑去了月庭找庭舒。
然而找到的,只有庭舒如期闭关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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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要同丹门同去苦新秘境的事情,弟子们并不知道。
天边还未亮,丹门的飞舟停在了青云台的山门口。在守山弟子将此事传出去之前,梁惊就已经找到了单月和赵恪,让他们跟着自己早点去,免得挤。
刚好是赵恪晨练的时候,他让梁惊等一下。
梁惊却是个急性子。似乎是晚上一会儿飞舟,就晚一刻到苦新一般,不断催促着赵恪。
梁惊不断的催促声叫谟无心烦。
“你这么懒散,你小师姐看了得被你气死!”
当时,谟无正衣衫不整的坐在青云台掌门的位置上,一手拿着个酒壶,一手拿着个蒲扇,看起来十分悠闲。
他说话的语气有些幸灾乐祸的意味。
梁惊耸了耸肩,说:“要不是小师姐闭关,我何苦每天往山下跑?”
听见庭舒闭关的消息,向红和谟无都是一愣。
谟无难得脸上流露出了一丝落寞,不复往日的逍遥快活。
就连手中的扇子也没摇了。
不过这样的神色并未出现多久。
“随她去吧。”谟无与向红都是叹了一口气,异口同声说。
梁惊觉得气氛有些不对,但也不好问什么。
之后两个人又和梁惊聊了一些他在第七峰上的事。
在听到庭舒几乎每日都要割掌取血时,两个人都很震惊。
他们问梁惊知不知道缘由。
梁惊想了一下庭舒屋子里那一整面墙的装着庭舒血的琉璃瓶,思索片刻,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向红和谟无没有继续问下去。
也是在那个时候,梁惊忽然发现——他这个小师姐似乎有些小秘密。
那日他从月庭摘下的四月雪枝,乐麻几乎每日都会趁着夜里梁惊睡着,拿着琉璃瓶为那四月雪浇血。
如果不是梁惊有一日梦到了农昭被惊醒,都还不知道。
在发现这件事的第二天,梁惊找了个理由,乐麻没来得及给四月雪浇血。
结果那原本长势喜人的四月雪一夜之间就死了。
乐麻知道后又在月庭摘了一枝来,此后仍旧夜夜背着梁惊倒血。
后来插下的那一枝如今也已经生根发芽。
或许等到梁惊从苦新回来,就能长成一棵树了。
走之前,谟无作为二师兄友情提醒了一下梁惊。
这次前往苦新,青云台不派长老带队。
青云台与丹门同乘一舟前往苦新,带队的两位都是丹门的人。
一位,是丹门如今的门主丹流;一位,是丹门的前门主,丹流的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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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丹师叔不愧是丹门门主。”单月摸着飞舟上的栏杆,两眼放光——上边雕刻着精美的图案,还镶嵌着宝石。
“这么多灵石可不是为你们花的。我们丹门两位门主,受不了半点穷酸气侵体。”
一旁,一个穿着丹门校服的男人笑着开口。
这人叫做乌子虚,按照单月的说法,是向红还未过门的未婚夫。据说也是青云台出身,大战后跟着丹流,现在是丹门的长老了。
丹流在第七峰流连那几天,都是乌子虚在丹门代丹流打理丹门事务的。
丹门一向富贵,门内弟子出门在外身上没个百八十件法器傍身都叫混的差。
乌子虚其实不太认同丹门奢靡的门风,语气半开玩笑似的。
飞舟上的青云台弟子都认识他,知道他的身份,因此也不觉得这话说得有多讨厌了。
一旁的赵恪有些惊讶:“丹门主来了?”
“来了。”乌子虚看了一眼飞舟的最高处,那里有两个房间,不用多猜就是丹家两姐弟的房间,“原本我以为,师兄他花这么多灵石,是因为庭师姐她也要跟着去苦新呢!”
乌子虚眼珠子转了一圈:“过几天我得去拜访拜访庭师姐!”
乌子虚并不会跟着去苦新,他此番是要留在青云台的。
“那可不赶巧——我师姐几日前闭关去了。”
“又闭关?”单月不可思议,“这仙是有多难成啊,闭关这么多年还没修成!?”
单月震惊的原因显然与梁惊不一样。
传闻中,在四十年前,也就是庭舒还没到三十岁的时候,庭舒就已经成为了一个大乘期修士。
再次破境,庭舒就该成仙了。
庭舒的师傅抚云已是天才,在庭舒之前,抚云是千重史上最快修至大乘的修士,却也仅仅是两百多岁。。
庭舒的修为长进实在是太快,她甚至不是在这二十多年里慢慢成长起来的。
在她十九岁到二十七岁这八年里,庭舒奇迹一般从金丹变为了大乘。连跨六境。
仙门一直猜测,庭舒可以在一百岁之前得道飞升,因而避世。
这四十年里,庭舒常年闭关,日日闭关,却再也没有了半点消息。
好不容易出关一次,却是没过多久又闭关了。
天赋绝佳,又勤奋修炼。这般不吃不喝耗费了将尽五十年,竟然还没有成仙!
但凡是个人都难以置信。
梁惊心中很满意她的反应,面上耸了耸肩,道:“所以说是不赶巧啊。”
乌子虚对见庭舒这件事没什么执念,知道庭舒闭关了,就只是感慨了一句天意。
单月更想说她这位师爹是倒霉。
正此时,原本还想开口说些什么的乌子虚忽然朝飞舟下看了过去:“看那里!”
梁惊三人顺着看了过去——飞舟之下,站着三个女子。
单月扒开了当在自己前边的赵恪,伸出头一看,顿时喜笑颜开:“师爹和我师傅当真是对燕侣莺俦,走在哪儿都能一眼看见——师傅!看这里——”
单月冲下面边喊边挥手。
那三个女子皆是被这一声喊回了头。
猝不及防的,梁惊对上了一双如画眉目——那人艳如桃李、螓首蛾眉,一双眼睛如盈盈秋水。
向红冲着单月也挥了挥手,之后又转过头和其余两个人说话去了。
而那女子,目光早就扫过了梁惊,仿佛没看见他。
那是惊心动魄的一眼。
梁惊被那一眼钉在了原地。乌子虚三人没有注意到他的异常。
乌子虚指着那三个人中,唯一一个白衣女子,问:“知道那是谁吗?”
那是第五峰峰主——沈汀雁。仙门有名的美人。
单月不可能不认识,老老实实的回了一句。
乌子虚闻言轻笑一声,又指向了另一个人:“那她呢?”
说的就是和梁惊对视的女子。
单月定睛看了过去,最后摇头,老实回:“没见过——那不是青云台人。”
“你仔细瞧瞧她穿的是什么?”
单月依言看得更加仔细,这才发现,那女子的身上有丹门的图徽。
丹门的校服是玄与赤两色交叠的,走在路上可谓霸气。而那位女子却是雪白色为底,藕粉色的外衫如云似雾,衣裳的边沿用银线绣着莲花,在日光照耀下闪着光。
女子身上没什么饰品,只有头发上的发带,还有腰间的令牌——上边一个“丹”字隐约可见。
“那是丹瑛,丹妙衡——丹门的上一位门主。”乌子虚说。
七十年前仙妖大战结束后的初期,丹门门主并非丹流,而是他的姐姐,千重丹修第一人——丹瑛。
丹瑛做门主只做了九年,她花了九年时光,让丹门重回正轨之后便让位给了丹流,自己一个人外出云游。
这些年没人见过丹瑛,她跟庭舒一样,世人不知生死。
如今却是出现了。
传闻丹瑛练出的丹,可以活死人肉白骨。赵恪不自觉也看了过去。
乌子虚觉察到了这个闷葫芦的动作,解释道:“你来青云台的时候,丹瑛师姐就已经离开了。她之后再也没有回来过——丹门、青云台,都没有。”
“妙衡仙子曾经来过青云台?”梁惊敏锐的察觉到了这层意思,“丹门不是说,大战之前她一直在门中潜心修习吗?”
“假的!若是知道了丹门少主跑到了别处地方学艺,岂不是要被别人笑话死?”
“大师兄是青云台的大师兄。”梁惊搬出了丹流。
乌子虚沉默片刻,继而说道:“当时,丹门人是把丹瑛师姐当作未来门主看待的,而且我听说,如果不是大师兄他在丹道上实在没什么天赋,丹门人也不会放任他跟着抚云尊者走。”
“后来,丹门出了一些事,丹门人不想让丹瑛师姐只会丹术,无力自保,就让她也跟着来第七峰学本事——丹瑛师姐没有拜师,她曾在青云台学艺的事情,也只有我们那一辈青云台弟子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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