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棘鸟与他的白玫瑰

　　周日上午，花店刚开门没多久，一辆低调但价值不菲的轿车停在了门口。车门打开，先下来一个年轻男人，约莫二十出头，穿着休闲但质地考究，脸上带着点漫不经心的神色，是陈深。他打量了一下这间小花店，眼神里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轻蔑。随后，驾驶座下来一个中年男人，陈佑谦。他衣着得体，面容儒雅，但眉宇间带着常年居于人上的疏离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他看向花店的眼神很复杂，这里是他名义上的外甥———洛祁的落脚处，也是他试图摆脱却不得不负责的又一个证明。
　　洛祁正弯腰给一盆绿萝修剪黄叶，听到风铃声，头也没抬，只是手上的动作顿了一下。
　　“洛祁。”陈佑谦的声音平静，听不出什么情绪，像在叫一个不太熟悉的商业伙伴。
　　洛祁这才直起身，随手将剪刀放在一旁，目光淡淡地扫过陈佑谦，又在陈深脸上停留了一瞬，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他们之间没有寻常亲戚见面的寒暄，空气里弥漫着一种公事公办的冷淡。
　　“收拾一下，跟我去学校把复学手续办了。”陈佑谦言简意赅，没有询问，而是直接告知决定。这是他惯常的处事方式，对洛祁尤其如此。
　　洛祁脸上没什么表情，既没有反对，也没有赞同，只是转身去拿放在柜台后面的一个旧背包，动作不紧不慢。他早就料到会有这么一出，陈佑谦不会允许他长期“游手好闲”地经营这么个小花店。
　　陈深在店里踱了两步，手指拂过一片龟背竹的叶子，语气带着点居高临下的点评：“你这店……弄得还挺像那么回事。不过，卖这些能赚几个钱？”
　　洛祁没理他，拉上背包拉链，看向陈佑谦：“走吧。”
　　陈佑谦对儿子的多话微皱了下眉，但没说什么。他看了一眼这间充满生机却又显得有些逼仄的小店，对陈深吩咐道：“这段时间，店里你先照看着。”语气不容置疑。
　　陈深显然有些不情愿，但还是应了下来：
　　“知道了，爸。”他看向洛祁，扯出一个没什么温度的笑：“放心吧，表弟，我会帮你‘好好’打理店里的生意的。”
　　洛祁像是没听出他话里的潜台词，径直朝门口走去。
　　手续办得出奇地顺利，有陈佑谦出面，一切流程都畅通无阻。洛祁只需要在必要的时候签个名字，大部分时间他都像个局外人一样站在旁边，看着陈佑谦与校方人员交涉。他穿着简单的T恤牛仔裤，与周围穿着校服的学生以及陈佑谦精英的气场格格不入。
　　教导主任看着洛祁，语重心长地对陈佑谦说：“陈先生，洛祁这孩子……之前的情况您也了解。希望他这次回来能安心学习，不要再惹是生非了。”
　　陈佑谦微微颔首：“给您添麻烦了，我会督促他。”
　　洛祁垂着眼，嘴角几不可察地扯动了一下，像是嘲讽。督促？他们一年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
　　办完手续，陈佑谦把洛祁送到花店门口，并没有下车的意思。
　　他摇下车窗，看着站在路边的洛祁，语气依旧平淡：“学籍恢复了，下周一开始上课。别再给我找麻烦。”
　　洛祁“嗯”了一声。
　　陈佑谦似乎还想说什么，目光在洛祁没什么表情的脸上停留了几秒，最终什么也没说，升上车窗，车子无声地滑入车流。洛祁站在原地，看着车子消失，这才转身推开店门。
　　店里，陈深正坐在本属于洛祁的那张沙发上，双腿交叠架在茶几上，低头玩着手机。听到动静，他抬起头，看到洛祁，挑了挑眉：“手续办完了？这么快。”他放下手机，环顾四周，“你这小店，也没什么需要特别‘打理’的嘛。不过你放心，我闲着也是闲着，会帮你看着的。”
　　他特意加重了“打理”和“看着”这两个词，像是在宣告某种主权。
　　洛祁没接话，走到柜台后，将背包放下。他的目光扫过被陈深踩过的茶几，以及店里看似没变、实则气息已被打扰的细微之处。陈深的到来，像一颗石子投入原本属于他的平静水面，而他知道，这仅仅是个开始。他这位名义上的表哥，可不会像范薛希那样“听话”。
　　“随你。”洛祁终于开口，声音没什么起伏，听不出喜怒。他拿起水壶，开始给窗台的花浇水，仿佛陈深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客人。阳光照进来，将两人的影子拉长，一个慵懒随意，一个沉默疏离，共同存在于这方小小的空间里，预示着未来并不太平的日子。
　　周一，洛祁踩着点踏进高二 (5)班的教室。他穿着简单的黑色T恤和牛仔裤，单肩挎着那个旧背包，周身散发着与周围叽叽喳喳、对他充满好奇的学生格格不入的冷冽气息。原本喧闹的教室因他的出现安静了一瞬，不少目光或明或暗地落在他身上。
　　洛祁对周围的注视视若无睹，目光在教室里扫了一圈，最后定格在靠窗后排的一个空位上。他径直走过去，将背包塞进桌肚，坐了下来，整个过程没有一丝多余的动作，也没有看任何人。
　　然而，他刚坐下，就听到旁边传来一声压抑着的、带着惊讶的低呼。
　　“洛祁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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