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旧日丑闻
金风瑶掐了数个缩地千里。
她御空一望,银剑流光,狠狠插入沈长青身旁的泥里,白袍青纹的中年男子止住了动作。
“何人?!”
沈长青身上缚仙索被银剑划开,他得了自由,但他没动,青衣一身,仍跪在泥里。
身旁正是那株生死蕨。
金风瑶皱了眉。
老宗主也望见了金风瑶,他显然认得金风瑶,中年男人遥遥对她拱手,“天墟宗的斩厄仙子,久仰。只是此乃家事,万望仙子莫要插手!”
男人慈眉善目,说出来的话却带着一股决然,不知为何,金风瑶觉得他怪怪的。
不过……他说的不错,这是沈长青的家事,她不好插手。
但,谁让她看热闹不嫌事大呢?
更何况万一是当初她的几句话把人家沈少谷主带坏了怎么办?
她必须插手!
少女御剑落地,眉眼凌冽,“沈长青,给个反应,需要帮忙吗?”
沈长青未动,沈悸却固执地挡在了她前面,“仙子,这是我宗的家事。”
好声好气,一副懦弱模样。
金风瑶估计她亮出剑来绝对能不费吹灰之力地把沈长青带走。
但到底她不是那种穷凶极恶之辈,喜欺弱小。她往后瞥了两眼,看到那人一动未动,不禁大失所望,她再看两眼,叹了口气,欲离开,却瞥那一袭青衣慢慢起身。。
沈长青拿起了那株生死蕨,他动作很慢,像是时间在他身上迟滞,一滴泪湮没在土里,然后是更多,更多,她听见一声颤音,“爹,为什么?”
沈悸有些发福的身体抖了一下。
金风瑶抬眸,她知道她或许真的担心错了,可能沈长青还不是受欺负的那一方呢。
于是识趣的往后退了几步。
“爹,你告诉我为什么啊?!!”
突然的一声把金风瑶震住了,她不可思议的回头。
那声颤音彻底变成了歇斯底里的痛哭,“我娘……她死在你面前,你便为了你所谓的道德仁义……不肯复仇?!”
沈悸转过身去,看着他,看着自己几乎疯魔了似的儿子,混着两行清泪,亦是怒吼,“你娘她是为毒所害,她死于非命,可是你呢?你竟在背地里偷练毒术,不顾你母亲死前痛苦,欲再行奸恶之事,罔顾门规?!”
迅疾的鞭子落下,抬眼望天的金风瑶甚至来不及反应,便见沈长青身上多了一道血痕。
这时金风瑶才发现原来沈长青身上早已是密密麻麻的鞭伤,好高明的障眼法。
她眉头皱的死紧,看向沈悸,心中不禁有些不安。
“呵,呵呵呵呵呵哈哈哈哈……”
沈长青为人随和,平日春风和煦,对金风瑶甚至可称逆来顺受,金风瑶以为他永远都会是这幅笑吟吟不气不恼的模样。
可是现在,沈长青濒临崩溃的笑声却让她头皮发麻,她最后一丝看热闹的心思消失,银剑显现,看向一身血污之人。
他眼中布满血丝,分明痛极,却反而笑道。
“门规?你所谓的门规便是让本门弟子受尽欺辱、忍气吞声?你所谓的门规,便是让天下药修四处藏身、寻求庇佑?你所谓的门规……便是让妻子死在怀中,而凶手就在你面前,手握生死蕨的你却不敢复仇?!”
“你要我献出一生去爱一个我不爱的人,只为求得那分毫的底气。你可知,你毁了我娘,你毁了我,你甚至正在毁了无辜之人!”
他声音又开始发颤。
“这,便是你悬壶济世的道……?”
“荒唐!”
男人的头发已花白了大片,他盯着自己儿子,神色不清,低语般嗫嚅道,“神农氏尝百草……创修药理,教习五谷,可他……却死在毒素里!死前,神农传下遗志,他要后世一生行善,佑庇苍生……
可你,你怎能私自炼毒,危害世间?!”
金风瑶绷不住了。
迂腐、太过迂腐!难道后世就因此而备受欺凌吗?
她冲冠一怒,上前去,衣袍猎猎,剑锋闪亮。
……可她不懂,这是所有行医者学的第一课。
为善、救人,一生之志。
无论药修的一双手有多神妙,哪怕生死人、肉白骨,凡违此道,皆废去一身修为、断去双手,不得再窥探其中任何真理。
此乃,束缚。
……也是准则。
沈长青自小就学会了爱惜一草一木,他会怜爱一只落水的蚂蚁,一只偷他药方的小猫,至纯至善。
直到,他看到娘亲坟上开满了野花,看到师弟师妹一身伤痕,看到野狼吞掉他养的小猫……他明白了,世间,有恶。
他需要在善恶中自保。
可他炼得毒术,却连一只昆虫都没伤到过。
他藏的其实很好,只在外出离开宗门时偷偷钻研,毕竟外门不懂得那许多,见他的书物便以为那是什么药典,闻他身上的异香便以为那是药香。
可惜杜仰止学的实在太全面了,他炼的毒术金风瑶在杜仰止那里见过。所以金风瑶见沈长青的第一面就对他嗤之以鼻,不知廉耻的伪君子。
直到后来沈长青追她到墟渊,她才明白过来,这只是个可怜虫。
可悲、可叹、可怜的可怜虫,在自我之间挣扎,不得解脱。
她挡在了沈长青前面,长剑横在面前。沈长青一愣,目光清明几许,落在金风瑶身上。
只见少女厉声。
“沈谷主,沈长青没错!如今药修早已式微,不只是他,你们都需要自保!”
“自保不是害人,你的守旧早已、毫无意义。”
“更何况,杀人如何,你不杀他们,他们便要来杀你!”
“倘若药修都死干净了,谁来替你的先祖护这天下?”
沈长青垂下眼,鸦黑的睫颤动起来。
没有人会对他们说这样大逆不道的话,偏就是她。
……毫无顾忌,真是……疯了。
沈悸脸上滑过一丝动容,可是很快,眸底的黑愈加浓郁,他的表情烦躁起来,随后是挣扎,再然后……
是一记狠鞭。
金风瑶目光一凛,她抬手抓住甩过来的鞭子。
据她所知传言,闻药谷谷主儒雅慈爱,绝不是动辄打骂孩子的人,哪怕是触犯门规者也留有情面,用药断绝痛感后再施刑罚,如今怎么可能对她一个客人动手?!
她感受到鞭里混杂的气息,……她知道哪里不对劲了。
只是可惜,为时已晚。
紫黑色攻击冲她面门而来。
她能感受到紧接而来的那一击的诡异和凶猛,但她……躲不开了,同时亦不能躲开,否则沈长青只怕会当场殒命。
……罢了,硬抗吧,痛一下就好了。
可是,意外的,想象中的痛没有降临,因为有一袭白衣挡在了她面前。
她看向那熟悉的背影,凤眸飞快的眨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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