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灭了

　　时光的列车呼啸着驶过大学四年的站台。

　　当校园里再次弥漫起栀子花的淡淡香气，当学位服的方帽被一次次抛向湛蓝的天空，毕业季悄然降临。

　　未名湖畔，周枳以优异的成绩和出色的科研经历，获得了系里的高度认可。

　　清华园里，许驿同样迎来了人生的十字路口。他在航模队的出色表现，引起了国内外相关领域的注意。

　　一天，美国一所顶尖大学的航空航天实验室，向他抛出了橄榄枝。

　　兴奋之余，现实的难题也随之而来。

　　异国恋，比异地恋意味着更远的距离、更贵的机票、更艰难的时差，还有太多不可控的因素。

　　许驿拿着那封录取邮件，陷入了长时间的沉默。

　　他坐在租住的小公寓里，窗外是北京华灯初上的夜景，心里却像有两股力量在激烈地拉扯。

　　一边是唾手可得的梦想，一边是放在心尖上的人。

　　他拨通了周枳的视频电话。

　　屏幕那头的周枳，刚结束一天的实验，有点疲惫，但眼神依旧清澈。

　　许驿没有像往常一样插科打诨，直接把电脑屏幕转向摄像头，让她看那封邮件。

　　周枳仔细地看着，笑了。

　　她抬起头，看着屏幕里眉头微蹙的许驿，轻声问：“你怎么想？”

　　许驿抓了抓头发：“机会……是挺好的。但是……”他顿了顿，后面的话没能说出口。

　　周枳安静地等了几秒，然后语气温柔的说：“去吧，许驿。”

　　许驿愣住了。

　　他没想到她如此干脆。

　　周枳看着他那副傻掉的样子，笑了：“那是你一直想去的方向，是最好的平台。爱是并肩前行，不是捆绑。你去追你的星空，我去找我的答案。我们都在自己的轨道上努力，这就够了。”

　　这番话，和四年前填报志愿时如出一辙。

　　她不是不介意距离，而是更相信他们之间的感情，更支持他的梦想。

　　许驿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重重地撞了一下，酸涩与滚烫交织。

　　他喉头有些发紧：“可是……这一去，可能要好几年。”

　　“没关系。”周枳说，“我可以等你。”

　　“那边……诱惑很多。”许驿的声音低了下去。

　　周枳笑了，笑容明媚：“许驿，你觉得我是那种经不起等待和考验的人吗？还是你觉得，你自己是？”

　　这句话像是一剂强心针。

　　是啊，他在担心什么？担心距离？担心变数？

　　他们早已习惯了在各自的道路上努力。如果连这点信心都没有，又凭什么说未来？

　　许驿看着屏幕里的女孩，这个从高中起就让他捉摸不透又深深吸引的女孩，此刻在他眼中，仿佛周身都散发着光芒。

　　她不仅是他的爱人，更是他最坚定的支持者和同行者。

　　一个冲动的念头，在他心中疯狂滋长。

　　毕业典礼结束后，大部分同学都踏上了归途或新的征程。

　　许驿却拉着周枳，说要带她去一个地方。

　　他们坐上了前往郊区的列车。

　　夜幕降临时，他们爬上了小镇附近一座不高但视野极佳的山坡。

　　许驿从背包里拿出了那个他多年前DIY的简易天文望远镜。

　　几年过去，它显得更加陈旧，却被主人保养得很好。

　　“条件有限，将就着看。”许驿调试着望远镜，语气故作轻松，但手指微颤。

　　周枳凑过去，透过镜片，看到了放大后更加清晰的月球环形山，看到了木星模糊的光环。

　　夜风微凉，吹动着她的发丝，四周是夏虫的鸣叫和草木的清香。

　　许驿放下望远镜，转过身，面向周枳。

　　他深吸了一口气，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个小小的丝绒盒子。

　　他打开盒子。

　　里面躺着一枚设计简洁却别致的铂金戒指，主钻不大，但切割得很精致。

　　“周枳，”他的声音有些沙哑，“有些话，我憋了很久了。”

　　周枳的心跳骤然加速，仿佛要冲破胸腔。

　　她看着许驿，预感到即将发生什么。

　　“从高中天台那次开始，我就知道，我许驿这辈子，算是栽在你手里了。”他扯出一个略带紧张的笑，“你这人吧，看着冷冷清清，规规矩矩，其实心里比谁都透亮，比谁都坚定。你是我见过最优秀、最好的女孩。”

　　他目光深情：“以前我觉得，未来很远，变数很多，有些话不能轻易说出口。但现在，马上就要各奔东西了，我怕再不说，会后悔一辈子。”

　　他举起那个丝绒盒子，眼神格外认真：“周枳，我爱你。不是年少轻狂的喜欢，是想要和你共度余生。我想和你一起，去看更远的星空，也想和你一起，面对生活里所有的柴米油盐。我想每天早上醒来看到的是你，想和你一起变成老头老太太。”

　　他引用他们曾经一起看的句子：“‘黄昏开始书写，黎明是无数的扉页。全世界拼成首诗，我爱你当做最后一页。’”

　　“周枳，你愿意……嫁给我吗？等我学成归来，我们就结婚。”

　　星空为幕，山风为证。

　　周枳的眼泪滚落下来。

　　幸福和感动冲击着她的心脏。

　　她看着眼前这个少年，不，是这个男人，从最初的针锋相对，到后来的相互扶持，再到此刻的深情告白，他们一起走过了最美好的青春年华，也见证了彼此为梦想付出的努力。

　　她点着头，声音哽咽：“我愿意。许驿，我愿意等你。”

　　许驿颤抖着取出戒指，小心翼翼地戴在周枳的无名指上。

　　尺寸刚刚好。

　　然后，他一把将她紧紧拥入怀中。

　　周枳也回抱住他，脸埋在他的胸膛。

　　此刻她觉得，自己是全世界最幸福的人。

　　他们在星空下相拥了很久很久。

　　“等我回来。”许驿在她耳边低声，“最多三年，我一定回来。到时候，咱们就结婚。”

　　“好。”周枳靠在他怀里，轻声应着，“我等你。”

　　黄昏书写下的漫长诗篇，在这一刻，迎来了最深情的一笔。

　　黎明无数的扉页等待着他们去共同翻阅，而“我爱你”，将是这首长诗最好的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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