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辅助不可能这么可爱

　　周沐离开了。

　　带着那份签好字的离职协议，和一句冰冷的“保重”。

　　李文蕊独自站在医院空旷的走廊里，手里捏着那张他未曾触碰的银行卡，感觉四周的空气都带着刺骨的寒意。手术室的灯依旧亮着，为那个她素未谋面、却与她命运诡谲交织的男人亮着。

　　她没有等下去。在护士再次出来询问家属情况前，她将那五十万转入了医院的收费账户，匿名。然后，像逃离什么可怕的东西一样，快步离开了医院。

　　回到空荡荡的公寓，已是深夜。没有开灯，她滑坐在地板上，背靠着门板。黑暗中，周沐最后那个破碎而决绝的眼神，反复在她眼前闪现。

　　“保重，李文蕊。”

　　那声音，平静之下是万丈深渊。

　　她以为自己会哭，会愤怒，会崩溃。但没有。极致的情绪冲击之后，是某种近乎麻木的空洞。脑子里走马灯般闪过与他相识以来的种种——初见的惊艳，相处中的猜疑与吸引，工厂里的并肩，那个失控的吻，辰星资本的陷阱，直到最后身份揭晓的残酷……

　　像一场荒诞离奇的梦。

　　而现在，梦醒了。留下一个更烂的摊子，和一个被掏空了的她。

　　“优选生活”入围了，但核心的“设计师”和推动者被她亲手赶走了。公司依旧是个空壳，甚至可能因为周沐的离开，以及潜在敌人（比如辰星资本，或者周沐所说的“幕后黑手”）的窥伺，而变得更加危险。

　　父亲在电话里的惊恐犹在耳边：“周家的人都是疯子！离他们远点！”

　　她该听话的。像个真正的失败者一样，宣布公司破产，然后拿着剩余的钱，去实现她那个小小的、与世无争的咸鱼梦想。

　　可是……

　　她闭上眼，眼前浮现的，却是那三套悬挂在工厂里、凝聚了无数心血的“飞鸟缠枝莲”样衣。月白，墨黑，靛蓝，精致的刺绣在灯光下流淌着静谧的光华。那是她无意识涂鸦的延伸，是周沐将其变为现实的奇迹，也是……她这么多年来，第一次感受到的，除了“摆烂”和“逃避”之外，另一种鲜活的心跳。

　　还有周沐在工厂里，对着老师傅据理力争时专注的侧脸；他在辰星资本，冷静提出关键问题时沉稳的眼神；甚至……他强势吻下来时，那灼热而真实的气息……

　　她真的能当这一切都没发生过吗？

　　真的能甘心，在付出了这么多，甚至在心动之后，就这么狼狈地退场，承认自己一败涂地？

　　不。

　　一个微弱，却异常清晰的声音，在她心底响起。

　　她猛地睁开眼，黑暗中，眸光锐利如初淬的刀锋。

　　凭什么？

　　凭什么她要被卷入这场莫名其妙的棋局？凭什么她要被周沐当成棋子，无论他的初衷为何？凭什么她要因为父辈的旧债和别人的阴谋，就放弃自己可能抓住的唯一机会？

　　周沐走了，但“林晚”的设计还在。“优选生活”的入围资格还在。工厂的联系方式还在。

　　那条看似沉没的破船，已经被他强行拖出了港口，看到了远处的一线光。现在掌舵的人跑了，难道她就要任由这船再次搁浅，甚至被暗礁撞得粉碎？

　　绝不！

　　李文蕊从地板上站了起来，打开了灯。刺目的光线让她眯了眯眼，却也驱散了心底最后一丝彷徨。

　　她走到书桌前，打开电脑，调出了“飞鸟缠枝莲”系列所有的设计图、工艺文件、成本核算，以及周沐之前筛选出的那几家精品代工厂的联系方式。

　　她不懂生产，不懂复杂的供应链管理，更不懂如何应对那些虎视眈眈的资本和对手。

　　但她会学。

　　周沐能做到的，她未必不能！

　　她拿出手机，拨通了行政小妹的电话，不顾此刻已是深夜。

　　“通知所有员工，明天早上九点，会议室开会。”她的声音冷静，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另外，帮我联系这三家工厂的负责人，预约明天下午的时间，我要亲自去谈。”

　　电话那头的行政小妹显然懵了，结结巴巴地应了下来。

　　挂了电话，李文蕊看着镜子里那个眼神坚定、甚至带着一丝狠厉的自己，陌生又熟悉。

　　咸鱼？
　　不。

　　从今天起，她要亲手执棋。
　　哪怕棋力不精，哪怕前路荆棘，她也绝不会再任人摆布！

　　周沐，你看好了。
　　没有你，这场戏，我李文蕊照样能唱下去！
　　而且，要唱得比谁都精彩！

　　接下来的日子，李文蕊像一头被逼入绝境的母狮，爆发出惊人的能量。

　　她恶补所有关于服装生产、面料、工艺的知识，熬夜研究合同条款，亲自跑去工厂，放下所谓“总经理”的身段，跟老师傅们软磨硬泡，学习每一个环节。她不再像以前那样，遇到困难就想退缩，而是想尽一切办法去解决。

　　资金不够，她抵押了自己最后的一点个人资产，甚至拉下脸去找了几个关系尚可、但之前不敢开口的朋友借钱。她拿着“优选生活”的入围通知，艰难地游说，竟也凑到了一笔不小的启动资金。

　　她重新梳理公司架构，将一些冗余岗位合并，亲自抓设计和生产质量。她对外，依旧谨慎地维护着“林晚”神秘设计师的形象，所有对外的设计沟通，都由她亲自处理，模仿着周沐之前那种专业而略带疏离的语气。

　　她不再去想周沐，刻意将那个名字，连同那张脸，死死压在心底最深处。每当疲惫不堪，或者遇到难以逾越的困难时，她就会想起他离开时那个眼神，然后便像打了鸡血一样，重新投入战斗。

　　恨吗？或许。怨吗？肯定。但更多的，是一种被激发出的、不服输的倔强。

　　她要证明，没有他周沐，她李文蕊也能行！

　　然而，现实的残酷，远超她的想象。

　　周沐在时，似乎所有潜在的麻烦都被他无形中挡在了外面。他一离开，各种牛鬼蛇神都冒了出来。

　　之前谈好的面料供应商，突然以各种理由要求涨价或者延迟供货。
　　合作的加工厂，也开始在工艺细节上吹毛求疵，变相加价。
　　甚至，公司内部仅剩的两个老员工，也似乎听到了什么风声，开始消极怠工，隐隐有另谋高就的迹象。

　　最让她心惊的是，她隐约感觉到，似乎有一双眼睛在暗处盯着她。几次重要的商务会谈，对方都好像对她的底细一清二楚。她去工厂考察，也总觉得有人在不远不近地跟着。

　　是辰星资本？还是周沐所说的，那个导致启明科技破产的“幕后黑手”？

　　她不得而知，但那种如芒在背的感觉，让她不敢有丝毫松懈。

　　这天，她正在办公室里核对第一批小批量生产的面料订单，行政小妹惊慌失措地跑进来，脸都白了。

　　“蕊总！不好了！‘优选生活’那边刚发来邮件，说……说收到匿名举报，质疑我们公司资质和‘林晚’设计师的真实性，要求我们在四十八小时内，提供‘林晚’的详细身份证明、过往作品集以及与李氏服饰的正式合作协议，否则将取消我们的入围资格！”

　　来了！

　　最担心的事情，终于还是发生了！

　　李文蕊的心猛地一沉，手中的笔“啪”地掉在桌上。

　　对方出手了，而且精准地打在了她的七寸上！

　　“林晚”是虚构的！她去哪里找身份证明和作品集？现编都来不及！

　　四十八小时……
　　这几乎是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难道……她所有的努力，所有的坚持，到头来，还是一场空？

　　巨大的无力感和愤怒瞬间攫住了她。她死死攥着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才勉强维持住表面的镇定。

　　不能慌！
　　绝对不能慌！

　　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思考。

　　匿名举报……会是谁？辰星资本的可能性最大。他们得不到，就想毁掉。

　　四十八小时……

　　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了办公桌角落，那支周沐留下的签字笔上。

　　那个男人，他是否预料到了今天的局面？
　　他……会有办法吗？

　　这个念头刚一升起，就被她狠狠掐灭。

　　不！不能再依赖他！更不能去找他！

　　这是她的战争！必须由她自己来打！

　　她站起身，走到窗边，看着楼下熙攘的车流，眼神一点点变得冰冷而坚定。

　　既然对方不仁，就别怪她不义！

　　想用“林晚”来逼死她是吗？
　　好！那她就给他们一个“林晚”！

　　一个大胆到近乎疯狂的计划，在她脑海中迅速成形。

　　她拿起手机，拨通了一个电话，声音冷静得可怕：

　　“帮我联系最好的造型师和摄影师，对，现在就要。另外，给我查一下，本市最好的私人会所，‘云顶’，今晚有没有位子，我要请‘优选生活’的王经理，吃顿饭。”

　　孤注一掷的时刻，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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