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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主角,被电锯人追
今何夕踉跄地从那座充满血腥味和防腐剂甜腻气味的院楼里冲出,肺部像破风箱一样拉扯着并不存在的空气。本以为会看到人间医院常见的停车场或花园,然而——
眼前的景象让她猛地刹住脚步。
这里根本不是医院。
院楼之外,是一片无比巨大的、令人窒息的地下空间。
穹顶高悬,望不到头,只有密密麻麻、粗细细细的金属管道如同巨兽的血管般纵横交错,攀附在锈迹斑斑的钢铁支架上。
空气中弥漫着灼热的蒸汽和金属摩擦的尖锐噪音。
远处,巨大的齿轮缓缓转动,发出沉闷如叹息的轰鸣。
地面是冰冷的网格钢板,透过孔洞能看到下方更深邃的黑暗中,有粘稠的、散发着微弱磷光的液体在缓缓流动。
这里俨然像一个巨大无比的、冰冷残酷的“工业后勤区”,每一个螺栓都在诉说着效率与无情的规则。
“发现不正常魂体进入。开始追杀。”
一个冰冷、毫无语调起伏的电子合成音,在今何夕身后响起,紧接着是令人牙酸的,电锯引擎空转的滋滋声。
顿时,纯粹的、动物般的求生欲瞬间压倒了所有好奇。
今何夕撒腿就跑,网格钢板在脚下哐当作响。
从到地府的第一天起,追杀就像影子一样跟着她!
这帮蠢货部门之间是拿算盘珠子和冥币当通讯器的吗?!自己他妈明明已经被收编了,档案上盖着戳呢!这帮疯子到底是绩效驱动还是纯粹以折磨她为乐?
“别整啊!我都已经被地府收编了!我只是魂体有点……特别而已!”
今何夕边跑边声嘶力竭地大吼,声音在巨大的管道迷宫中显得微弱而可笑,更像是一种绝望的自我安慰。
“砰——!!”
沉重的电锯猛地砸在今何夕刚才落脚的地方,火花和金属碎屑四溅,网格钢板被硬生生劈开一个狰狞的口子。
救命啊!这绝对是个疯子!地府的职场文化已经卷到需要靠追杀同事来刷KPI了吗?!
来不及多想!今何夕一个急转弯,重新冲回那栋充满血腥味的院楼。
求生的本能榨出最后一丝潜力,她以这辈子最快的速度沿着楼梯冲向四楼,心脏(或者说魂核)狂跳得几乎要震碎胸腔,感觉脖子都快被惯性甩飞出去!
就在电锯的嗡鸣声几乎要贴上她后脑勺的瞬间,旁边一扇门猛地打开,一双手有力地把今何夕拽了进去!
“嘘——别说话。”一个穿着干净白大褂的中年男人压低声音,他的手指微凉,带着一股消毒水和淡淡古龙水混合的味道。
门外的电锯声迟疑了一下,随即暴躁地咆哮着,继续向上追去。
沉重的脚步声逐渐远去。
地府……果然对把她变成“已注销资产”有着超乎寻常的热情。
“你是谁?”直到那催命的声音消失,今何夕才喘过气,惊魂未定地打量她的“救命恩人”。
目光扫过他的同时,今何夕也看清了这个房间。
极度的不协调感让今何夕头皮发麻:温暖的米黄色墙壁,柔软的地毯,舒适的沙发,摆放着绿植的角落,甚至还有一盏散发着柔和黄光的落地灯。
温馨得像个样板间,与门外那个冰冷、粗暴、充满铁锈和血腥的地府格格不入,仿佛一个精心布置的陷阱。
外面是物理毁灭,里面是未知。
两害相权……妈的,至少这里面看起来不会立刻把她锯成两半。
但这种过分的“正常”在地府里本身就是最大的“异常”。她全身的神经依旧紧绷着,像拉满的弓。
“先坐吧。”他指了指沙发,声音温和得像潺潺流水,试图抚平一切褶皱。
今何夕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坐下,沙发柔软得几乎让她陷进去,这反而加剧了她的不安。
“你看起来十一二岁的样子,真可惜了。在这么大好的年华就这么来到地府这种地方。”
他递过来一杯冒着热气的牛奶。
“嗯。”
今何夕接过杯子,指尖传来的温暖几乎让她产生一种落泪的冲动,但立刻被更深的警惕压了下去。这温暖太假了,像糖衣毒药。
“在地府的这段时间,你内心压力一定很大吧,毕竟这地府好像无人可信一样。谁都有可能给你背后来上一刀。”
他慵懒地侧靠在窗边,望着窗外那如同钢铁地狱般的“后勤区”,时不时回过头翻看一下手中硬皮笔记本。
“完全和人间那个温暖的家庭不一样。”
家……这个词像一把钝刀子,戳进她毫无防备的软肋。
刚刚经历过亡命奔逃,在这间过分温馨的房间里,面对一个看似无害的倾听者,今何夕紧绷的神经不由自主地、危险地开始松懈。
不行,不能放松!
这里是地府!
但……他的声音有一种魔力,让人想倾诉。
就……就说一点点?也许他只是个被困在这里的好心鬼?
他适时的递上一杯热牛奶。
“说真的,要是我在你这个年纪就遇到这么多事,我肯定撑不住。你的精神强大到让我敬佩。”
“谢谢。”
牛奶下肚,一股虚假的暖流在早已没有内脏的躯壳里胡乱窜动,空落落的,反而更显凄凉。
“那你小时候也一定经历了很多事情吧,不然任何一个在温室里面长大的孩子都不可能做到像你这样。”
他这么说,今何夕倒也真的被勾起了回忆。那些被刻意尘封的、带着尖刺的画面不受控制地翻涌上来。
“我小时候啊——”她的声音不自觉地低沉下去,带上了一种她自己未曾察觉的疲惫和怨恨。
3岁还是4岁?
记不清了。
那个时候今何夕去妈妈所工作的工厂里面,第一次见到她妈老板的长孙女,她1岁。
那个时候的她天真的以为自己就是世界中心,所有人只能围着她转。同时自尊心也极其之强。
遇见了那个人之后,今何夕的自尊被磨灭的一干二净,好像被人拿下来在地上踩。
因为她们家在我童年的出现,让今何夕过早的意识到了自己不是世界中心,以及这个世界上的阶级的差距。
很不公平!
他们家的大人抱着她,高高在上的。让我只能仰视她。
就连家里对今何夕百依百顺的妈妈,会捧着她。
忽视今何夕。
被忽视是那时候的她从来没有感受到过的。
一次两次还好,可是每一次在她犯错的时候,开始把锅丢到今何夕头上。今何夕就会被她们家的大人教训,然后还要被她妈教训。
每一次今何夕玩儿什么玩具她都要抢过来。好像只要在今何夕手里的东西就一定是最好的一样。
如果今何夕不“送”给她,他们家那群大人又过来说今何夕,连妈妈都没有站在她女儿这边。
每一次。
每一次!!!
我恨她,那个高高在上的人。
我缓缓讲出了一部分我小时候所经历的事,像打开了一道泄洪的闸门。
“那么你对他们家的恨意还真是深刻呢。请继续说,我倾听,我不评价。”
他就像一个最具耐心的长者,但他的眼神深处,没有共情,只有一种近乎贪婪的专注,像是在观察培养皿里最完美的菌落。
“情感等级A+,极具商业价值。”
他低声喃喃自语,钢笔在纸上划过,发出沙沙的、令人不适的声响。
嗯?他刚才说什么?商业价值?是她听错了吗?
“不用了,说这么些就好。”
今何夕猛地刹住话头,一种莫名的不安攥住了她。
“那我就开始提问,不好意思,我是心理医生,职业病,总是想要关心一下每个人的心理状况。”他站姿稍微端正了些,但那种懒散更像是一种捕食前的伪装。
“没关系,请问。”
今何夕握紧了杯子,牛奶的余温变得粘腻,像爬在皮肤上的冷血动物。
他的语气始终保持一种温和的、专业的、毫无感情的平静,仿佛在读取一份实验报告。
“让我们从‘第一次’开始,好吗?据记录,那次在工厂的会面,你的‘世界中心感’崩解产生了高达**17.8标准单位**的认知失调能量。
你能描述一下,看着你母亲抱起那个女孩时,你胃里那种下坠的、冰冷的感觉吗?我们需要确认这种‘初始创伤强度’的感官细节。”
今何夕的内心此时惊涛骇浪,记录?标准单位?认知失调能量?他在说什么?!这根本不是心理学术语!这听起来像……像产品质检报告!
“问这些是为了进行更准确的心理评估。”
他很快补充道,语气平滑得没有一丝波澜。
“没有,只是有点不相信。不过后来被她甩锅过很多次了以后看见她心安理得的被我妈抱起来我就不舒服。那张虚伪的我想撕烂的脸。令人恶心想吐。”
今何夕试图用愤怒掩盖内心的慌乱。
“这只是你的主观意识,说不定在客观方面,你妈只是觉得她是一个很可爱的女孩儿呢?”
她内心刺痛的想我妈怎么可能不知道?!
我妈明明说过喜欢诚实的孩子!为什么不信她?!为什么不能抱抱她?!
委屈和愤怒像沸腾的岩浆一样在空荡的胸腔里翻滚,几乎要冲破喉咙。
“你提到了‘仰视’。很有趣的措辞。在我们的评估模型里,‘仰视’这个动作产生的**卑微感**和**空间压迫感**,是制造‘阶级差异焦虑’衍生品的核心原料。
当时你脖子酸吗?这种‘身体的记忆’,比情绪更值钱。”
“脖子当然酸。”
所以她想,把他们踩在脚底下,永远翻不了身。让他们只能仰视她或者连仰视她都不配。
“嗯,好,我们接着下一个问题。“关于‘被忽视’。
系统记录显示,事件重复频率为**7次**后,你的‘被抛弃恐惧’收益率达到了峰值。
第七次时,你母亲为了安抚对方而呵斥你后,你有大约**3.2秒**是完全静止的,像被抽空了灵魂。
这短暂的‘情感真空’状态非常稀有,能用来给‘精神防御崩溃’保险产品定价。当时你在想什么?是‘恨’还是‘希望自己消失’?”
嗯,她当时在想什么呢?
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或者消失吧,好吗?不要再出现在她面前。她真的不想再看到那个人。
像她这么自私的人怎么可能会让自己消失,就算该死也是别人该死。
“恨。”
“我们来量化一下‘不公’。
最严重的一次诬陷是什么?她打碎了什么东西,还是弄伤了她自己?我们需要那次事件中你**愤怒值的最大波动幅度**和**后续压抑时间的乘积**。
这个数据直接关系到你能兑换多少‘复仇冲动’期货合约。”
“她自己跑着跑着摔倒受伤,然后说我没有照顾好她。其实我都跟她说过了,雨天地上很滑,不要跑。”
是我没有说过吗?不,是她傻逼,她不听劝,她活该。今何夕这么想着。
当然这不是最严重的一次。
不过,这位“心理医生”的问题有点过于奇怪,为什么还会有‘合约’这个词。
还有他到底在那张纸上记录了什么。
但是那个拿着电锯的疯子还在外面,她就算想跑出去也不能出门。
比起那个拿电锯的,还是安安分分在这里回答那些奇怪的问题比较好。
“那个被抢走的,你最喜欢的玩具是什么?一只塑料恐龙?一个发条机器人?‘心爱之物被掠夺’产生的**痛苦净值**,取决于你对物品的**情感附着率**。
告诉我它的颜色,你最后一次擦洗它是什么时候?你看着它被拿走时,是感觉心脏被攥紧了,还是喉咙发不出声音?”
“我给她这东西有多少我都记不清了,不过唯一有一个让我印象最深刻的是他看上了我妈妈送给我的娃娃熊,然后我就算她哭我都没有给她。
然后她好像铁了心的要在我这里拿一个东西再走,我就只能把我同样也很珍惜我大哥送给我的娃娃熊给她——我实在是没什么东西了。”
“我想杀了她。”
“还真是直接的回答呢!”
“最后一个问题,用于最终估值。
你后来是否意识到,你母亲或许并非‘忽视’你?
也许她是在进行一场**精明的投资**?通过委屈你、贬低你,来向她的老板一家示好,以换取一份更稳定的工作或微薄的奖金。
用你短暂的**童年幸福感**作为本金,去博取一点可怜的**生存资本**。如果这是真的,你这份‘被母亲背叛’的记忆,价值将翻**十倍**不止。
它将是今年情感黑市上最耀眼的‘明珠’。”
轰——!!!
像一颗炸弹在脑海里炸开!
全身的血液(如果还有的话)瞬间冻僵!他一直以来的怪异用词、“商业价值”、“估值”、“期货合约”……所有的碎片在这一刻拼凑成一幅无比残酷和恶心的画面!
他说中了!这个她一直不敢深想、用无数理由为自己和母亲开脱的、最黑暗的可能性!
不……不是的!
妈妈后来对她很好!她记得她的喜好!
她支持我……可是……可是那之前呢?
那份委屈和忽视就那么真实地存在着!
两种截然相反的情感疯狂撕扯着她,几乎要把她的灵魂扯成两半!
她瞳孔骤然缩紧,视野边缘开始发黑颤抖,不敢再想下去。
再想,她构建的关于“家”的全部信念都会彻底崩塌!
“啪嗒——”
眼泪无声地、失控地滚落。
它们冰冷得不像话,划过脸颊像熔化的铅液。
但她脸上却做不出任何表情,连一声呜咽都发不出来。
极致的痛苦堵住了所有声音的通道,只剩下寂静的崩溃。小时候就是这样,连哭都不能出声。
她哭着哭着,嘴角开始不受控制地向上扭曲,拉扯出一个疯狂而嘲讽的弧度。极致的痛苦反而催生出一种极致的、冰冷的清醒。所有的线索都连上了。
“哈哈哈哈,先生你是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呢?我的记忆?”笑声干涩刺耳,像玻璃摩擦。
“哭得真尽兴啊……这些‘原材料’质量还行吗?
够你们SYN机构做几个**情感炸弹**或者**记忆杠杆**了?”
她缓缓站了起来,脸上泪痕未干,眼底却已结满寒冰,盛满了疯狂的笑意。
“我该叫你什么?”
“心理医生还是SYN地府分公司的首席资产评估师?”
伪装应声剥落。
医生脸上的温和瞬间蒸发,只剩下冰冷的、毫无情绪的、属于商人的评估失败的表情。
“啧,被识破了。本想无损回收,看来只能执行B计划,**强制平仓**了。”
但她的反应比他更快。
或者说,他根本不在乎了。任务失败,等待他的是比魂飞魄散更可怕的“**绩效清算**”。
所以他没有任何犹豫,直接对今何夕露出一个程序化的、诡异的微笑:
“你的债务,远比你想象的要复杂。我们还会见面的,在**最终清算日**。”
说完,他干脆利落地翻身从窗户跳了下去。
窗外不是天空,是地府奔腾咆哮的、由无数绿色代码和闪烁债条构成的【数据洪流】。
他的身体在下坠过程中就像一张被撕碎的纸,迅速分解、融化,被那冰冷的数字浪潮彻底吞噬回收。
今何夕大步冲到窗边,只看到最后几点数据光沫消失无踪。
身后的“心理咨询室”开始剧烈地扭曲、褪色、腐烂,墙壁剥落露出黑霉,地毯化为灰烬,沙发朽烂成木渣。
短短几秒,它就变回了庄园里那个积满灰尘、堆满杂物的破败房间原貌。
冰冷的、带着尘螨味的空气涌入肺部。死里逃生的虚脱感和被彻底玩弄情感的恶心感同时袭来。
今何夕弯腰,从地上捡起那张评估师唯一留下的东西——一张冰冷的**金属卡片**。
上面刻着:
【SYN Corp -一级评估师-权限等级7】,背面还有一个奇怪的**期货代码**。
我今何夕捏着卡片,指甲几乎要嵌进金属里。
SYN……我们没完。
《孟婆汤新品试喝会》
奈何桥边,孟婆推着小车,招牌写着【今日特供:无痛记忆清除汤·买一送一】。
鬼差试喝:“这汤……怎么有股咖啡味?”
孟婆微笑着,把营业守则贯彻到底道:“新配方,加了点‘生前最后一口饮料’的记忆调味。”
亡魂惊恐的放下碗:“等等,我死前喝的是中药啊!!”
孟婆淡定道:“哦,那你这碗是‘苦尽甘来’限定版。”
排在后面的一个亡魂向前探上头来,讨好的对孟婆说道:“姐姐,孟婆汤里面可以糖加三勺吗?我爱吃甜的。”
后来,地府投诉部多了一条——“孟婆汤喝出珍珠奶茶里的珍珠,是否算BU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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