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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家嫁女
裴御景愣在原地,不知不觉想了许多,浑然没注意到从屋里走出的竹音。
竹音一眼瞧见裴御景手中的喜帖,上前掰开他的手,拿回喜帖。
竹音解释道:“初四那日薛家嫁女,这不薛婶一早送来了喜帖,让我们也去沾沾喜气。”
裴御景微垂着眼,对上竹音不再横眉冷对,甚至可以称得上好声好气的面庞。
这几日来难得的好脸色。
高奕邀他去观赏字画也恰好是初四,一场无关紧要的喜宴他轻而易举就能推却,裴御景话到嘴边却觉得有些为难:“阿音,我……”
竹音体贴地道:“初四那日你要是没法去便罢了,左右不是你的休沐日,我一个人去也是可以的,素心还要我去送嫁,估摸着会回来晚些。”
这里有送嫁的习俗,一般是娘家姐妹或要好的闺中密友。
裴御景不放心她:“大概几时结束?到时候我来接你。”
“不用了,你最近不是忙嘛,我尽量天黑前回来。”
裴御景顿了一下,颔首说好。
或许心中有愧,裴御景主动道:“你歇着吧,我来做饭。”
竹音脚步往回缩了半步,看他已经迈进厨房,没多言,只嗯了一声。
两人气氛是回不到从前了,竹音突然有些厌烦在这里你谦我让的日子。
-
“素心,你真的想好了吗?”
明日尤家就要来人迎娶薛素心,竹音眼看着日子迫近,最后向她确认一遍。
薛素心点点头:“我们说好的呀,竹姐姐,还望你祝我逃离。”
因为是在家中,薛素心说到后面,声量低得只有竹音能听见,但不妨碍她的决心。
竹音道:“好,既然不能一走了之,那就先嫁过去,成亲那天场面会很混乱,到时候就能趁机逃跑。”
薛素心叹了口气:“那我可以逃到哪去?”
虽然已决定要走,但她还是对自己未来充满着迷茫。
“我认识镇上绮罗坊的坊主,你去了那里可以靠本事自力更生,日子是自由的,但往后讨生活必然不会一帆风顺。”
竹音顿了顿,郑重其事地道。
“素心,你要知道,你这一走,就再难回来见你爹娘了。一旦让尤家人知道,定不会善罢甘休,所以最好让他们以为,你已经不在了。”
薛素心已经听竹音念叨许多遍了,其中的利弊她心中有数,没办法呀,她总不能占得两全其美。
“尤家我是万万不会嫁的,我连那个尤世杰长什么模样都没见过,品行又是否端正,要是就这么稀里糊涂过去,以后也不过是在尤家磋磨一生。”
竹音听到这番话,嘴角轻扬起:“素心,你这般想我很高兴。”
第二日,尤家接亲的队伍浩浩荡荡出发,以新郎尤世杰为首,一路至小沺村,敲锣打鼓很是热闹。
竹音蹙眉看着所谓一表人才的尤公子,只听说他为人不行,如今看来,相貌委实也贼眉鼠眼,看上去竟比实际年龄还要显老几分。
关键是眉宇间的煞气。
这种人怎么看也不像是能托付终生的。
尤世杰顺利接到新妇,志得意满地回了松塘镇。
在尤家门口,薛素心被搀扶着垮了火盆,众目睽睽下进门。
竹音陪在薛素心身边,握着她细微颤抖的手,小声安抚着,“没事的,一切有我。”
走完繁缛的拜堂礼,薛素心被引去尤家后院。
之后便是在主房,等候尤世杰应酬完回房。
下人都离去后,竹音将一碟点心塞到薛素心怀里,“我去外面看看情况,到时我会想办法支开屋外的婢女,按计划好的办。”
尤家前庭正大摆宴席,来的宾客一个比一个隆重,想来钱夫人没少出力。
按理说尤家已经没落,尤世杰娶个续弦还搞如此大排场,就连刘知县也来了。
尤家内院不算大,竹音摸了遍待会该怎么走,耽搁了一会儿,看天色已经不早,暮色沉沉。
前庭也差不多要散场了,正是忙着送客的时候。
竹音准备回主房接应薛素心,却不想这时有人拦住了自己去路。
“你不是尤家的下人,方才宴席上,本官也未曾见过你。”一道像墙一样宽的人影刹时出现。
“你在尤家后院到处乱走作甚?”
竹音一瞬间屏住了呼吸,拦住她的正是刘知县。
说来上次接风宴后,刘知县被萧玦吓得不轻,自此极尽低调,再也不整幺蛾子了,这次来尤家喜宴还是来捧场的。
竹音不想和他起正面冲突,恭敬行礼道:“刘大人。”
刘平嗯了一声,他原是在喜宴上多饮了些酒,出来透透气,却让他好巧不巧碰见一个东眺西望的女子。
单看女子背影就知是个不可多得的美人,哪怕她举止大胆,没有寻常女子的端庄,但不经意间露出的侧脸,叫人看了仍是觉得惊艳非常啊。
刘平似在哪里见过这个美人。
他恍然想起,几月前有次衙前闹事,人群之中就有一名出头的女子,让他印象深刻。
两张同样秀美明媚的脸重合,心下已在蠢蠢欲动。
刘平上下打量着竹音,那目光就像是什么恶心东西黏在身上一样,叫人浑身不舒服。
“刘大人,没什么事的话,民女告辞了。”
“等等,”刘平叫住了她,笑容玩味:“小娘子怎么也不解释一下刚才的行径?本官若放你走了,万一你是要做什么坏事……”
竹音被迫停下脚步,闭了闭眼,还是没能逃过。
刘平不是个好糊弄的。
竹音坦言:“大人,尤家新妇是我好友,我今日是来送嫁的,一时迷了路,冲撞大人了,这就离去。”
“哦?那你可知离开尤家的路该怎么走?”
刘平说着,伸手想要抓竹音的手,就在即将触碰到时,面前女子猛地后退一步,与他保持距离。
“民女知道怎么走!”
要不是事态紧急,真想抽刘平这个老色痞一巴掌。
刘平胆子也太大了,竹音一个有夫之妇,他也能不管不顾下手。
说罢,竹音转身就走,犹如一阵清香沁鼻的微风,让人想要抓住却悄然溜走。
刘平望着女子背影,咂了下嘴。
-
约莫半个时辰前,主房内。
尤世杰还未等喜宴结束,便醉醺醺地回房见他刚过门的娘子。
嫩得能掐出水来的小丫头,他姐姐也能帮他说成,尤世杰心里别提有多欣喜。
“夫人,久等了吧。”尤世杰一进屋,就迫不及待要去掀薛素心的盖头。
薛素心强作镇定的俏脸露了出来,她一把抱住尤世杰,嘴上说着直白大胆的话:“夫君,你可算来了。”
尤世杰眼神迷醉:“这般急切做什么?”
话虽如此,娘子投怀送抱可把他哄得天旋地转。
趁尤世杰占她便宜的空隙,薛素心悄悄抬起手臂,袖口对着尤世杰的口鼻,有什么细微的粉末从中抖落。
尤世杰本就饮了酒,神智不如平常清醒,顿时觉得更加头晕,眼前阵阵发昏,看人都是重影。
没一会儿他闷哼一声,就这么神不知鬼不觉地倒下了。
就连他自己也察觉不到是薛素心动的手脚。
薛素心推了他好几下,见他真的没动静了,才松了口气。
迷药藏在自己的袖子里,这是竹音教她的,趁尤世杰不注意将他迷晕。
薛素心等了半晌,外面还是没有动静,担心生变,她壮着胆子推开房门。
外面守着的侍女唤了她一声夫人,薛素心与她大眼瞪小眼,下一秒,她拿砚台拍晕了侍女。
将人放倒后,薛素心有些无措地瞧着这陌生后院,不知接下来该怎么办。
“素心!”
竹音赶在她几乎要认命之际回来了,薛素心憋着眼泪迎上去:“竹姐姐,你去哪了,我都要吓死了。
“遇到点麻烦不小心耽误了。”竹音拍了拍她的手以示安抚:“尤世杰已经昏过去了吧。”
薛素心点点头:“嗯。”
“好,时间紧迫,跟我来。”
竹音带她到后院一个杂草丛生的墙角,角落里静静躺着一个包裹得密不透风的大包袱。
“这是什么?”
“用来瞒天过海的假尸体。”竹音随口答道,吓了薛素心一跳。
“这,这从哪里来的啊?”薛素心没想到竹音连这个都准备了。
“这个啊,有钱什么买不到,我从人牙子那里搞来的,再买通尤家下人运进来,你都不知道,尤家的下人可贪了,我还跟他们讲价呢。搭把手,素心,先拖进主房。”
竹音拖着和她人差不多体积的包裹,薛素心在后面帮忙,索性一路上他们都没碰见什么人。
薛素心碎碎念道:“这样真的可以吗?”
“当然不行,很容易被看出来的,但总不能真拉个活人顶替你。”
竹音说话不耽误她做事,动作娴熟到让人怀疑她不是第一次干这种事,“找个假尸体先冒充着,就算以后尤家察觉到不对,他们也没法证实啊,只会想着息事罢休。”
竹音一口气将裹着尸体的包袱拖进主房。
里头的尤世杰还昏迷着,人事不省。
竹音懒得正眼瞧他,让薛素心先在这里守着,不要让人进来看见了。
竹音出去没多久,就拿着个点燃的烧火棍重新折回,跳跃的火光映得竹音眉眼熠熠生辉,本就清丽的面容更多几分一枝秾丽露凝香。
薛素心感叹竹姐姐美貌之外,不断在心里告诉自己不要怕,在小沺村无波无澜地生活了十几年,她哪见过这阵仗,但她也知道,竹音这么做全是为了她。
这时候绝不能打退堂鼓!
两人一齐退到屋外,竹音利落地将烧火棍扔了进去,带着薛素心头也不回地离开。
火势不会那么快烧起来,竹音拉着薛素心一路小跑至尤家后门。
昏暗的天色掩盖了他们的行踪,后门亦有护卫把守,他们如今只能选择翻墙离开。
这里的墙远没有记忆里公主府的那么高,竹音愣愣抬头,竟觉得一阵恍然。
这次,她一定能翻越过去。
竹音让薛素心先踩着自己爬上墙头,再拉自己一把,这么一会儿的功夫,似乎已隐隐能看见主房内传来火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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