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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真相
暮春时节,外山夜雨初歇,檐角滴水声细碎如琴。弟子舍东厢第二间却灯火通明,窗纸上映出两个并肩而坐的身影,一人的发梢还沾着水汽。
林豆抱着鎏金暖炉进门时,姜执正俯身整理案头——一只羊脂玉瓶立于案桌,瓶身的丹纹在烛光下泛着温润光泽;旁边是一只小小的琉璃瓶,内里金色粉末细若尘埃,像被封存的落日。
暖炉的热意驱散潮气,也驱散了她心头的最后一丝犹豫。
“阿执,我今晚是来当贼的。”
林豆把暖炉往桌上一放,笑吟吟地开口,语气却带着几分认真。
“外头都说你病了一场,反倒得了掌门青眼,又是赐丹又是亲点内门——他们让我来套话,看看你是不是藏着什么‘宝贝,还是有什么后门?”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桌上那些瓶瓶罐罐,声音低下来:“可我知道,你不是靠运气的人。你藏的不是宝贝,是秘密,对吗?”
姜执抬眸,烛火在她瞳仁里跳动,像幽深的井。她沉默片刻,忽然轻笑一声,把袖中那枚暗红铁片放在暖炉旁——铁片极小,上刻“渊”字,边缘锈迹斑斑,像干涸的血。
“我确实藏着秘密。”
她声音轻,却一字一句,“掌门并不是好人,他赐我的不是恩,是毒;不是丹,是刀。他想收我为徒,只是看中了我的天资,为取我灵骨;他疼爱我,只为好剥我脊背。这铁片,是我父母留下的守渊人记号;这琉璃瓶,是他亲手赐下的蚀骨粉证据。”
林豆的指尖猛地一抖,暖炉盖发出“叮”的轻响。她瞪大眼睛,脸色瞬间苍白,却倔强地没有后退,只死死盯着那只琉璃瓶,仿佛这样就能看清瓶里藏着的真相。
姜执没有给她缓冲的时间。她抬手,将“养骨丹”火漆削去发丝薄的一片,倒出内里丹丸,以灵力碾碎,金色粉末立刻暴露在空气里,甜腻中带着令人作呕的腥气——那是蚀骨粉特有的味道,甜得发苦,像掺了血的糖霜。
“我提前掉包,把养骨丹从丹瓶取出藏了起来。”
姜执淡淡道,“那瓶假的,我留在案头当诱饵。逆潮血能让我回溯三息,看到它掺毒的瞬间——也看到前世我吞下它后,骨封松动、脊背被剥的惨状。”
她语调平静,像在讲述别人的故事,可林豆却从她眼底看到深不见底的黑暗与恨意。暖炉的热意突然变得灼人,林豆指尖发颤,却固执地伸手,覆在姜执的手背上。
彼此都没有说话,房间里静的仿佛能听见针落下的声音。
“我信你。”
几刻钟后,林豆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你说掌门是毒,那他就是毒;你说要掀桌子,那我就陪你掀桌子。”
姜执愣住,眼底寒冰裂开一道细缝。她反手扣住林豆的手指,力道大得几乎发白,却终究没有再说一句感谢——有些承诺,不需要言语。
窗外,夜风掠过,吹散两人之间最后一层雾气。林豆深吸一口气,忽然想起什么,从怀里摸出一块低阶灵石,塞进姜执掌心:“这是我全部积蓄,你拿去买‘养灵散’,许三那份我已经给了——咱们三个,一起留在外门也好,一起杀进内门也罢,总之别再一个人扛。”
姜执垂眸,灵石在掌心微微发烫,像一块小小的炭火,烫得她眼眶发涩。她忽然伸手,抱住林豆,声音低哑却清晰:
“好,一起扛。”
烛火跳动,映出两个并肩而坐的身影,影子投在墙上,像两株相依的小树,在风雨里倔强地生长。
窗外,夜更深了,却不再冰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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