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护灵的守护神

　　寂尘倒也没什么拿不出手的，他当即取出剑，递到路琰手上：“路施主，这剑，可有什么问题？”

　　路琰接过剑，淡淡道：“没什么，只是有些好奇。”

　　当寂尘在沽空山拿出那把锈剑时，路琰就想拿过来看看了。

　　这把锈剑她曾见过，在一个披头散发的女子手上。

　　她与那女子只有一面之缘，女子的面容她看过就忘了，但五百多年过去，她却仍记得这把锈剑。

　　这把明明刺穿过她胸膛、却没让她流下一滴血的锈剑。

　　她记得，当时那个女子身披艳红袈裟，来势汹汹，似乎和她有天大的仇。她什么都没做、什么也没说，就被这把剑刺中心脏。

　　她以为自己终于要死了，结果那女子抽出剑后，她完好无损。

　　那女子很不可置信，却没再纠缠她，提着剑就离开了。自此以后，路琰再没见过那女子，也没见过那把剑。

　　“路施主，你是因为剑上的铁锈而好奇的吧？”寂尘丝毫没感到意外，“实不相瞒，我也不知道为何这剑锈迹斑斑，却还能削铁如泥。”

　　路琰挑眉：“你现在不是这把剑的主人？”

　　“不是。”寂尘解释道：“路施主别误会，我没有偷也没有抢，是这把剑它自己非要跟着我的，我觉得用它来劈柴还蛮好用，所以就留了下来。”

　　和息念一样，器物自寻主？

　　路琰仔细翻看着剑柄，在螺旋纹的手柄上发现了两个象形小字，“业锈”。

　　江怜意曾告诉她，佛门有一圣剑，名因果锈心剑，多半是这把剑无疑了。

　　若因果锈心剑刺中至纯至善之人，则被刺中的人将毫发不伤，但剑上的锈迹会加厚一层；如果被刺中的人罪大恶极，那那人即刻会灰飞烟灭，剑上的锈迹也会褪去一层。

　　如今这把剑锈堆寸许，想来这些年错刺了不少人。

　　“你没用它杀过人。”路琰语气笃定。

　　堂堂佛门圣剑，而今被用来劈柴，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

　　寂尘双手合十：“阿弥陀佛，路施主，您是不是忘了，我是莲华宫弟子，是个地地道道的出家人。”

　　路琰愣了愣：“抱歉，一时没想起来。”谁叫寂尘总是咋咋呼呼的，一点儿没有佛门弟子的规矩。

　　“没关系。”寂尘笑了笑，又问道：“路施主接下来打算做什么？我可否与你同行？”

　　“不知寂尘师父可曾见过玄玉碎片？”当年她灰飞烟灭之时，玄龙玉镯四分五裂，玄龙真身白骨也流浪暗空，既然她如今可以以这样的形式重回人间，那玄龙是否也可以？

　　她对不起玄龙，她想修复玄龙镯，让玄龙活过来，过它想要的生活。

　　寂尘自嘲道：“路施主，我只是莲华宫的外门弟子，这种涉及到无垠大陆根基的事情我无权知道。您问我还不如去问郎施主。”

　　路琰道：“我以为，能被因果锈心剑追随的人，是特别的。”

　　寂尘尴尬道：“路施主高看贫僧了。”

　　辞别寂尘，路琰又回到了小姑娘的病房前。

　　碰巧又遇到了小姑娘的主治医生。

　　还好，这一次医生见着她并没有说别的话，反而给她道歉，“抱歉啊仙长，我才知道你不是这小姑娘的家长。之前多有得罪，还请仙长不要放在心上。”

　　“无事。”路琰摇头道。

　　医生尴尬地给小女孩儿做了检查，等医生带着护士走后，路琰推门进去，一眼便看到了躺在病床上的小姑娘。

　　细眉浓唇，五官精致而秀气，是个美人胚子。

　　路琰看得顺眼，顺眼中还带着一点点的熟悉。似惊鸿初遇，又似故梦重逢。

　　但这小女孩儿骨龄只有十一岁，路琰不可能见过。

　　也不知是谁家的小孩，这么小就出门在外闯荡，真可怜。

　　路琰怜惜地看了女孩一眼，推开门来到缴费处：“你好，3023的住院费可以提前预交吗？”

　　工作人员露出标准笑容：“您要预交多久的？”

　　医生说至少还要四五天才能醒，醒来又不能立即出院，“一个月。”应该足够了。

　　工作人员敲了几下键盘，抬头示意道：“好的，您这边刷一下卡。”

　　刷完卡，路琰就准备离开医院。

　　走廊里突然有护士大叫：“3023的家属在哪里？3023的家属在哪里？”

　　路琰只得折回小女孩儿的病房。

　　“病人刚从梦魇中醒来，情绪还不太稳定，家属最好不要离开。”带她进去的护士嘱咐道。

　　路琰稀里糊涂地跟上：“不是说她至少要四五天才能醒过来吗？”

　　“早点醒来不好吗？”护士奇怪地看了她一眼，给女孩儿挂好吊针，又对路琰道：“这瓶药大概要输三个小时，家属好好看着，待会儿记得及时提醒我过来换药。我隔壁还有病人，先走了。”

　　路琰点点头。

　　护士将药车推到门口时，又忽然回头，对着床上的小女孩儿挥手道：“再见，小姑娘。”

　　路琰顺着护士的目光看过去，眼中闪过一抹讶异。

　　红色的瞳孔，清澈、透亮、诡异。

　　她这辈子加上辈子只在白霓身上见过，还是入魔后的白霓。

　　莫非这小姑娘也入了魔？

　　不，不对。小女孩儿的身上没有魔的气息。

　　修士入魔，周身会被魔气纠缠，由内而外散发出一种枯草的味道，再名贵的香料都掩盖不住。妖入魔后的味道会更大，因为混杂着妖气。

　　这女孩儿身上的气息虽然带着淡淡的苦味，却很清冽，像清晨盛开在霜寒露水中的金丝菊。

　　路琰将新买的灵机点开，望向眼珠一直粘在她身上的小女孩儿：“怎么联系你家长？”

　　女孩儿低下了头，没有说话。

　　就在路琰以为女孩是不是根本没清醒时，她听到一个分外悦耳的声音：“谢谢大姐姐，可是我……我现在不能告诉他们。”

　　这个声音里带着淡淡的沙磁，听着不像十一二岁的小孩，倒像是刚成年的少女音，磁而不腻，沙而不哑，冷而不冰，撩人而不自知。

　　路琰是集声控、颜控、手控于一身的人，她的语气不自觉地软了下来：“为什么？”

　　“我还没取到，天微期魇魔的心头血。”小姑娘告诉路琰，她叫思卿，爸妈死得早，家里的亲戚多，亲戚们把遗产抢光后，都不想要她这个拖油瓶，只有一个远房的表姑妈心善收留了她。

　　然而好景不长，去年，表姑妈生下妹妹后就缠绵病榻。

　　表姑父告诉她，表姑妈的病需要天微期魇魔的心头血做药引。

　　思卿为了给表姑妈治病，不远千里来到墨荷城，本想直接去接取万城联盟的悬赏，再找几个人组队去，不料那悬赏台的守卫以她未成年为由，拒绝让她接取任务。

　　不得已之下，她偷偷跑到沽空山，还没和魇魔交上手，就被魇魔吐出来的金色魇泡困住。

　　路琰叹道：“你表姑妈对你很重要？”

　　思卿重重点头。

　　“一定要找到心头血才回去？”路琰可从没听说过魔物的心头血能治病救人。

　　思卿懵懂点头：“嗯。表姑父是这么对我说的。”

　　路琰起身道：“我给你预交了一个月的住院费，你在这里好好养伤。”说罢，她转身往门口走去。

　　“路姐姐，你要去哪里？”思卿连忙出声喊道。

　　路琰本打算就此离开，可话到嘴边，忽然改了主意：“去买几本书看看，医院太无聊了。”

　　“那，路姐姐还会再回来吗？”思卿的声音透着浓浓的不安。

　　路琰：“会回来的。”

　　反正现在也没什么事，不如买些无垠界的基础教材，趁在医院照顾小姑娘的时间，把无垠界这几百年发生的大事都了解一下，免得又被人说没读过书。

　　“好！路姐姐，我等你回来！”

　　两小时后，路琰带着一束花、一篮子水果和四本书回来了。

　　思卿见着她，眼角眉梢都写着开心。

　　路琰回来的第一件事，就是让护士来给小姑娘换药。

　　换完药后，路琰将水果篮子放在小姑娘够得着的地方：“想吃什么自己拿。”

　　而后也不管小姑娘，兴致勃勃地拆开花束，从储物袋里掏出一个圆肚子土陶花瓶。

　　她太久没有插花了，真是很怀念。

　　路琰从小就喜欢摆弄花花草草，种花、养花、插花、画花，每一样她都很喜欢。只可惜……自从伏灵山大阵被破坏，古魔出世，至她死，至她还魂，至她化形，她再没机会碰那些珍爱的花。

　　也不知她从前养在玄龙空间的那些花草如今还在不在。

　　玄龙空间变化如此大，多半是不在了。

　　甩开那些没用的情绪，路琰取出骨签，裁掉花束里多余的枝条，将炎菊按照自己的喜好一朵一朵重新插在花瓶里，高高低低、错落有致，再搭配路边薅来的两枝翠竹，放在单调的病房里煞是好看。

　　路琰倒腾了多久，思卿就地盯着她看了多久。

　　至始至终，思卿都没出声打扰。仿佛只是这样静静地看着她，就已经足够。

　　等路琰忙完，思卿软软道：“姐姐，你饿不饿？”

　　路琰如今是感受不到饥饿的。

　　不过她中间有好几百年没东西，就算不饿，她也想吃点食物，证明自己还活着，活得好好的。

　　她点开灵机：“我点个外卖，你想吃什么？”

　　思卿道：“我听说，墨荷城里银霜楼的饭菜最好吃。”

　　路琰眼底划过一丝异样，拨弄灵机屏幕的手顿了顿，“好，就点银霜楼的。”

　　打开点餐界面，路琰点了七八个菜品和一些小吃点心，付款时，页面突然跳出来一个巨额红包。

　　吃完免费的晚餐，路琰打开白天买的书来看，见病床上的小女孩还睁着眼睛，便道：“思卿，你累了就睡觉吧，我修为高，不困。”

　　“我也不困。”刚说完，思卿就打了个哈欠，眼里蓄满了泪水。

　　“随你便吧。”路琰翻开书页，一目十行起来。

　　若是上辈子，路琰看一会儿就忍不住睡觉，可如今她却看入了神，待把这本书看完时，外面的天还没亮，思卿的眼睛也还睁着，眼尾通红，眼白里布满血丝，像是累极。

　　路琰合上书：“你为什么不睡？”

　　思卿强撑着眼睛：“我，我怕我醒来，就看不到姐姐了。”

　　路琰道：“你放心，我就算要走，也得等你能下床了再走。”

　　这句话里全是敷衍，不带半分感情，思卿却很受用，乖乖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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