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屋记

　　老街茶馆的午后格外安静，只有零星几个老茶客在角落里下棋。顾栖迟、许南枝和林遇坐在最靠里的包间，面前的茶已经凉了，谁都没有心思喝。
　　“所以他就这么把我们赶出来了？”林遇不可置信地问，“就因为一盒破磁带？”
　　许南枝轻轻转动着桌上的磁带：“不是因为这盒磁带，而是因为这盒磁带代表的故事。”她抬眼看向顾栖迟，“你注意到他说‘遗憾的故事’时的表情了吗？”
　　顾栖迟点头：“像是同时感到甜蜜和痛苦。”他脑中的粉色色块又开始隐隐浮现，甜中带酸，正如徐蔚然的表情。
　　“现在我们怎么办？”林遇烦躁地抓抓头发，“直接闯进去逼他说？”
　　“不行。”许南枝果断否定，“强行逼问只会让他更抗拒。我们需要...”她突然停住，鼻翼轻微翕动，“等等，味道变了。”
　　顾栖迟和林遇同时看向她。
　　“青苹果味...”许南枝闭上眼睛，专注地分辨着，“越来越淡了，还带着一种...消散的感觉。像是水果在慢慢变质。”
　　她猛地睁开眼，脸色变得严肃：“苏芷的能量在减弱。如果我们不尽快解决这件事，她可能会彻底消失。”
　　包间里一片寂静。窗外传来老茶客们的笑声，与室内的凝重形成鲜明对比。
　　“那就直接去找他。”顾栖迟突然说，声音比平时坚定许多，“但不是逼问，而是告诉他部分真相。”
　　许南枝挑眉：“什么真相？”
　　“就说我们在整理爷爷的遗物时，发现了这盒磁带和一些旧照片。”顾栖迟越说越流畅，“说照片上的人很像他，想知道是否物归原主。”
　　林遇嗤笑：“这借口太烂了，他肯定不会...”
　　“不，这可行。”许南枝打断他，眼睛亮了起来，“徐蔚然是念旧的人。从他看窗外的那种眼神就能看出来。用回忆做切入点，比直接问鬼魂的事要聪明得多。”
　　计划既定，三人再次前往学校。这次他们直接等在教师办公室外，下课铃响后不久，徐蔚然抱着教案走了出来。
　　“徐老师。”顾栖迟上前一步，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自然，“能耽误您几分钟吗？”
　　徐蔚然看到他们，明显愣了一下，表情变得警惕：“如果是关于实验室的事...”
　　“是关于这个。”许南枝拿出那盒磁带，还有那张在阁楼找到的照片，“我们在整理长辈遗物时发现的，觉得可能是您的东西。”
　　徐蔚然的目光落在照片上，瞬间凝固了。他的手指微微颤抖，教案差点掉在地上。顾栖迟及时帮他接住。
　　“这是...”徐蔚然的声音干涩，“你们从哪里...”
　　“老宅的阁楼。”顾栖迟如实回答，“我爷爷以前住那里。”
　　徐蔚然怔怔地看着照片，手指轻轻抚过那个梳着马尾的少女身影，眼神变得遥远而柔软：“苏芷...”
　　许南枝和顾栖迟交换了一个眼神。许南枝的鼻子轻微抽动，低声对顾栖迟说：“青苹果味变甜了...像是回忆起了美好的事情。”
　　徐蔚然似乎没听到她的话，完全沉浸在回忆中：“这是我们高三那年拍的。就在学校那棵老榕树下，离高考还有一个月。”他苦笑一下，“那时候还以为未来很长，有时间慢慢来...”
　　他的声音渐渐低下去，目光重新变得清明而警惕：“但这盒磁带为什么在你们那里？这应该是苏芷的。”
　　顾栖迟硬着头皮继续编故事：“磁带和照片放在一起。我们听了一下，是《Love Story》，但B面是空白的。觉得可能有什么特殊意义，所以想来物归原主。”
　　徐蔚然的脸色又变得苍白：“B面空白...”他喃喃自语，突然激动起来，“不可能！我明明...”
　　他猛地停住，像是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
　　许南枝敏锐地捕捉到这一点：“您明明什么？您听过这盒磁带？”
　　徐蔚然沉默了很久，久到顾栖迟以为他不会回答了。最后，他长长叹了口气，肩膀垮了下来：“去我办公室说吧。”
　　在教师办公室，徐蔚然泡了三杯茶，手指依旧微微颤抖。他讲述的故事简单却令人心碎：
　　高三那年，他和苏芷互相暗恋，却谁都不敢说破。毕业前，苏芷送给他这盒磁带，说A面是她最喜欢的歌，让他回家听。但徐蔚然因为家庭变故，临时转学离开，连告别都没来得及。
　　“我很多年后才打开这盒磁带。”徐蔚然的声音低沉，“听完A面后，我很自然地翻到B面，以为她会录下什么毕业祝福之类的话。但...”
　　“但是空白？”顾栖迟问。
　　徐蔚然摇头：“不，不是空白。有她的声音，但只说了一句‘徐蔚然，我...’然后就没了，像是录音被打断了。后面全是空白。”
　　办公室陷入沉默。许南枝的鼻子轻轻抽动，低声说：“青苹果味又变酸了...还带着泪水的咸涩...”
　　“所以您认为她没说完的话是...”顾栖迟试探着问。
　　“我不知道。”徐蔚然苦笑，“也许是告白，也许是告别。但无论如何，都是我没能听到的话。”
　　就在这时，许南枝突然皱眉：“不对...味道不对。”
　　顾栖迟和林遇看向她。
　　“如果B面有录音，即使只有一句，也不应该是‘空白’的感觉。”许南枝努力分辨着空气中的气味线索，“但现在围绕这盒磁带的青苹果味，是彻底的空白和失落...像是期待完全落空后的空虚。”
　　她突然想到什么，转向徐蔚然：“徐老师，您听磁带的时候，是用什么设备播放的？”
　　徐蔚然愣了一下：“就是一个普通随身听。怎么了？”
　　“磁带可能被洗过或者损坏过。”许南枝分析道，“如果B面原本有内容，但被抹掉了，就会留下这种‘空白’的气味。”
　　顾栖迟脑中灵光一闪：“阁楼那台录音机！今早我发现它的时候，磁带就在里面。会不会是...”
　　三人同时站起来。徐蔚然虽然不明所以，但还是跟着他们再次来到实验楼。
　　阁楼上，那台老式录音机还在原处。许南枝仔细检查着机器，突然叫起来：“找到了！这里有录制键卡住了！可能是雨水导致的短路！”
　　顾栖辰接过磁带，仔细查看B面的防抹片：“这个防抹片是完好的，理论上不会被意外抹音。”
　　徐蔚然怔怔地看着磁带，突然想起什么：“等等...当年我听完A面后，确实试着按下录制键想给她回话，但当时电池没电了...难道...”
　　许南枝猛地一拍手：“我明白了！不是B面空白，而是她根本没来得及录！或者录了但被意外抹掉了！所以她的执念不是‘没被听到’，而是‘没被说完’！”
　　就在这时，顾栖迟脑中的粉色色块突然剧烈波动，甜味完全消失，只剩下尖锐的酸涩。几乎同时，阁楼角落浮现出苏芷模糊的身影，比之前更加透明，脸上的表情从期待变为绝望。
　　“她在消失！”顾栖迟惊呼，“我们必须做点什么！”
　　徐蔚然虽然看不见鬼魂，但似乎感应到了什么，突然说：“如果...如果她想说完当年没说完的话...我现在可以听。”
　　许南枝眼睛一亮：“对！重新录制！把B面补上！但这次，由您来说出她可能想说的话。”
　　计划很大胆，但此刻没有更好的选择。徐蔚然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
　　夜幕降临，实验楼里安静得只剩下呼吸声。徐蔚然站在录音机前，手中握着麦克风，手指依旧微微颤抖，但眼神坚定。
　　顾栖迟和许南枝退到一旁，林遇则守在门口望风。
　　“准备好了吗？”许南枝轻声问。
　　徐蔚然点头，按下了录制键。磁带开始转动，发出轻微的沙沙声。
　　就在他即将开口的瞬间，意外发生了——
　　录音机老化的线路突然冒出火花，接着“砰”的一声，一个小型爆炸发生，刺鼻的焦糊味瞬间弥漫开来！
　　更糟糕的是，爆炸触发了实验室的烟雾报警器，刺耳的警铃声瞬间响彻整栋实验楼！
　　“糟了！”林遇大叫，“快跑！”
　　但已经来不及了。走廊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和喊叫声：“哪里着火了？快灭火！”
　　混乱中，顾栖迟看到苏芷的身影几乎完全透明，粉色色块在他脑中剧烈震荡，充满了绝望的气息。
　　徐蔚然却异常镇定。在警报声和匆忙的脚步声背景下，他抓紧麦克风，对着正在转动的磁带快速而清晰地说：
　　“苏芷，如果你能听到...当年我想说的是：我也喜欢你。从第一眼见到你就喜欢。对不起，让你等了这么久。”
　　说完，他猛地按下停止键，迅速取出磁带塞进口袋。
　　实验室的门被猛地推开，刺鼻的焦糊味和烟雾瞬间涌出，与走廊上刺耳的火灾警报声混在一起。几个保安和老师冲了进来，手电筒的光束在烟雾中杂乱地扫射。
　　“哪里着火了？有人受伤吗？”为首的保安大声问道，声音因紧张而嘶哑。
　　顾栖迟被强光刺得睁不开眼，下意识地后退一步，撞到了实验台。社恐的本能在这种混乱场面下被放大到极致，他几乎想找个角落躲起来。但目光却无法从实验室角落移开——在那里，苏芷的鬼魂比任何时候都要透明，仿佛随时会融化在空气中。他脑中的粉色色块剧烈波动，甜美的部分几乎完全消失，只剩下尖锐的酸涩和绝望。
　　“设备短路！已经处理了！没有明火！”徐蔚然抢先回答，声音出乎意料地镇定。他不动声色地将那盒刚从录音机里抢救出来的磁带塞进口袋，另一只手示意冒烟的录音机残骸，“只是老机器短路，烟雾已经散了。”
　　一个老师怀疑地看着还在袅袅冒烟的设备残骸：“这看起来不止是短路...需要全面检查线路...”
　　“青苹果味...快消失了...”许南枝突然低声说，声音带着罕见的慌乱。她闭着眼，鼻翼急促地翕动，像是在努力捕捉最后一缕气息，“像是熟过头的果子即将腐烂...我们必须做点什么，现在就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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