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习惯
晁然没有回答她,一路牵着她穿过停车场昏暗的光线,停在一辆黑色的轿车前,解锁的提示音短促地响了一下。
她拉开副驾驶的门。
裴泠却在此刻猛地抽回了手,没有坐进去,反而在晁然松手去开驾驶座车门时,伸手“砰”地一声,用力把副驾门狠狠摔上。
撞击的闷响在空旷停车场里回荡。
晁然动作顿住,回头看她,眼神在阴影里看不分明,喊了声:“裴泠。”
想说不要闹了,可裴泠压根不听。
她开一次,裴泠就关一次,一开一合,毫无意义地重复,仿佛折磨的不是车门,而是彼此。
晁然就站在原地,看着她在那里较劲,看着她用这种幼稚又执拗的方式发泄,直到裴泠又一次将手伸向门把,晁然才终于动了。
“不要弄了。”
她迈步上前,动作迅速控制着力道地将裴泠整个人抵在了冰凉的车身上。
“裴泠,别闹了。”
晁然的气息带着压迫感笼罩下来,她一只手撑在裴泠耳侧的车窗上,另一只手捏住了裴泠还要作乱的手腕。
裴泠比晁然还高1CM,181CM,在一堆顶级模特里不算特别突出,但好在她现在没穿高跟鞋,要不然比晁然还高出半个头。
“晁然,”她的眼圈周围都红了,声音带刺地说,“你最讨厌!”
话音落下,停车场陷入一片死寂。
远处车辆驶过时晁然侧身把裴泠往身影里掩了掩,只剩下两人交错不平的呼吸声了。
她没有反驳,也没有解释,捏着裴泠手腕的力道,一点点松开了,然后,她转过身,不再看裴泠,自己拉开了驾驶座的车门,坐了进去。
引擎启动的声音低沉地响起。
副驾驶的车门,依旧紧闭着。
晁然降下了驾驶座的车窗,没有看她,目光直视着前方昏暗的通道,声音平静得听不出任何波澜说:“上车。”
裴泠站在原地,冰冷的车身硌着她的背脊,副驾驶的门紧闭着,像一道无声的考验。
恨意与不甘在胸中灼烧。
她凭什么要选?凭什么总是晁然来划定路线?
可身体比思绪更诚实。
比起留在这里,似乎和讨厌的晁然回去才是最明智的选择。
她伸手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砰。”
车门关上的声音比刚才任何一次摔合都轻。
车内淡淡的飘着一股清新的橘子香气,副驾驶前,那块她多年前一时兴起贴上的《冰雪奇缘》Elsa贴纸,边缘有些微卷还留在那里。
后视镜下,那个雪宝挂件,正随着车行的节奏轻轻晃动。
四年了。
她以为早被清理掉的痕迹,竟然一样不少,安然地停留在这方空间里。
她转头看向驾驶座上的晁然,霓虹的光影掠过晁然沉静的侧脸,那双专注看着前方的眼睛,下颌线紧绷着。
“你还留着这些?”裴泠的声音干涩,带着点难以置信。
她不是询问,更像是指控,指控这不该存在的“证据”。
晁然的指尖在方向盘上微不可察地收紧了一下,没有立刻回答,沉默在橘子香气中蔓延。
车子平稳地转过一个街角。
“习惯了。”良久,她才吐出三个字,声音平淡,仿佛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懒得丢。”
习惯了。
懒得丢。
多么轻描淡写,又符合行事风格的回答。
习惯了一个人的气息,习惯了她留下的痕迹,以至于连“清理”都变得多余。
是懒得开始,还是不敢触碰清理后那空荡荡的陌生?
裴泠扭回头,再次望向窗外,玻璃的倒影上,雪宝挂件还在晃啊晃,晃得她眼眶发热。
她忽然想起,这个挂件是她看完电影后,硬拉着晁然在迪士尼商店买的,晁然当时皱着眉,在她“不买就不松手”的耍赖下,无奈地付了款。
「幼稚。」
晁然当时这么评价,嘴角却有一丝压不下去的弧度。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是几分钟,但漫长得像一个世纪。
裴泠盯着窗外不断变换的陌生街景,打破沉默地问:“你要带我去哪?”
晁然的目光还落在前方的路况上,声音沙哑的回答她:“酒店。”
又补充。
“我的房间。”
“今晚,你留在我那里。”
“哦。”
裴泠靠在车窗边,看外面下雨了,星星点点地落下来车窗上。
米兰的天气和晁然一样惹人生厌。她在想。
车内再次陷入沉默,橘子的香气更浓了,缠绕着鼻尖,不久,酒店辉煌的轮廓已经在前方路口隐约可见。
车子熄了火。
“在车上等我一下。” 晁然解开安全带,声音平淡,听不出情绪。
“哦。” 裴泠应得有些心不在焉。
她看着晁然下车,冒着雨快步走向酒店门口的侍者交谈了几句,随即身影没入了灯火通明的旋转门内。
车窗上,不知何时蒙上了一层薄薄的雾气,隔绝了外界的潮湿与模糊的光影。
裴泠的指尖无意识地抬起,落在冰凉的玻璃上,等她回过神来,氤氲的雾气上,已经清晰地留下了两个纠缠在一起的汉字——
晁然。
像一种不受控的潜意识书写的。
她心口猛地一悸,一股莫名的烦乱涌了上来,连忙抬手,胡乱地将那片痕迹抹去,玻璃上留下一片狼藉的湿痕。
好巧不巧,被她擦净的那一小块玻璃,就在下一秒映出了晁然清晰的脸庞来。
晁然手里多了一把黑色的长柄伞,脸上没什么表情,目光沉静像深潭的水,伞檐微抬,她正透过这方寸玻璃望向车内,或者说,望向裴泠。
四目相对的刹那,裴泠呼吸一滞。
随即,她抬手,指节曲起,在车窗上轻轻叩了两下。
“嗒,嗒。”
裴泠愣了一秒,才反应过来,手忙脚乱地去按车窗按钮。
“不下车?” 晁然的声音比雨声更清晰,就响在耳边,她看着裴泠,目光扫过她微微发红的耳尖,和膝上绞紧的手指,“还是说,需要我帮你开门?”
这话听起来平静,甚至带着点公式化的询问,可裴泠莫名听出些别样的味道,像很多年前,她赖床时,晁然站在床边问她“需要抱你去洗漱吗”时的语气。
裴泠脸一热,解开了安全带,推开车门。
伞完全倾覆过来,罩在她头顶,雨点敲击伞面的声音密集清晰。
晁然没有看她,把伞又往她那边偏了偏,确保她完全被遮住,自己一侧的肩膀却暴露在了飘洒的雨丝中。
“走吧。”她说,声音落在雨声里。
裴泠没动,目光落在晁然微湿的肩头,深色的衣料上,雨渍正一点点洇开。
鬼使神差的她伸出手,不是去接伞,拉了一下晁然的手臂,将她往伞的中心带了带。
“伞拿稳点。”她别开脸,声音有点硬邦邦的,“淋湿了……麻烦。”
“好。”
之后,谁也没再说话,并肩踏着湿漉漉的地面,朝着灯火通明的酒店走去。
有相熟的工作人员看见裴泠,微笑着点头致意:“裴小姐,晚上好。” 目光掠过她身旁的晁然时,顺带着礼貌地颔首,自然而然地将其归为友人、经纪人,或是助理,也不奇怪。
房间里的一切似乎还停留在早晨离开的时刻。
晁然反手关上门,把湿漉漉的伞靠在门边,脱下沾了水汽的外套随手搭在椅背上,又走到小吧台边,拿起水壶接水,烧水的嗡鸣声很快低低地响起。
做完这些,她转过身,目光落在仍僵立在玄关处的裴泠身上,平静道:“你先去洗澡,别冷到了。”
裴泠被她的话唤回神,指尖蜷缩了一下,走进亮堂的屋内,没听她的话:“你身上更湿。”
言之以外,让晁然先去洗澡。
“我没事。”
裴泠白了她一眼:“那就一起洗。”
晁然被她的话说得微微一怔,沉默着等水热,给她兑了一杯温热水,递到眼前去。
“不用。”裴泠别开脸,没接。
晁然也不勉强,把水杯轻轻搁在两人之间的茶几上,提醒说:“温热的。”
浴室的门敞开着,温暖的灯光和蒸腾的雾气丝丝缕缕地漫出来。
裴泠忽然之间就在想,一起洗?
怎么一起洗?
像以前那样吗?
还是……昨天那样。
混乱的念头冲撞着,让她耳根发热,她又意识到,自己把自己逼进了一个更尴尬的境地。
但此刻,房间里就有她们两人,又有什么所谓呢?这个认知让她心里那点虚张声势的叛逆,又悄悄冒了头。
她移开视线,恰好撞见晁然走到了床边。背对着她,抬手,利落地脱掉了那件被雨水浸透衬衫。
晁然身上只剩下了一件贴身的白色吊带。
裴泠的呼吸滞住了,直勾勾看着她,挪不开分毫。
晁然似乎毫无所觉,又或者根本不在意,她伸手拢了拢脑后微湿的长发,露出一截完□□露的的后颈。
然后,她转过身,看着直盯着她的裴泠,问道:“不是要一起?”
“……”
裴泠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听晁然的语气虽然平静,但隐隐约约貌似还挺期待、挺想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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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人就是期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