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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9 章
第二天一早,一支队伍朝着那个村子出发了。
赵明澈不想跟林渔坐一辆车,可考虑到不能让录像作废,只好从一开始就稳定林渔的情绪。
她甚至有种隐隐的渴望:比如林渔突然要逃跑,反抗得极其激烈,甚至打伤了自己——于是就可以顺理成章开枪打她。
而她身体那么弱,来不及抢救就会死了。
然后……一切就会结束了。
想到这些,赵明澈不由得唾弃自己可耻。
她将视线转向林渔,林渔没有看窗外,而是看着自己的手指。
她对走出监狱并不感兴趣,对窗外的风景也不感兴趣。
林渔下车的时候眯起眼睛,被正午的阳光刺得睁不开眼。
“林渔,这是你躲藏过的村庄吗?”
林渔点点头。
“林渔,具体位置在哪?”
林渔看看赵明澈,又看看一个一个的小山包,又不长记性地直接举起右手,让左手被手铐拽着带了起来。
“那边……第三个。”
重新坐上车,一路朝着那边过去。
等到了第三个山包,他们再一次下了车。
林渔带路,带路却走得很慢,看起来一阵风就能把她吹跑。
她走着走着突然停了下来,赵明澈看着她,问她想干什么。
“钥匙,没有钥匙。”
“钥匙去哪了?”
“我扔掉了。”
“扔到哪里去了?”
“我忘了。”
赵明澈看着林渔,想从她脸上找到撒谎的痕迹。
可林渔很坦然地看着赵明澈,她看赵明澈好像不信她,又要生气:
“我不记得,我打扫完之后就扔掉了,然后我就走了,我走到一个路边,然后我去自杀了,我不知道钥匙在哪!”
等赵明澈给范盛国打了个电话,他们决定直接破门。
林渔越走越慢,赵明澈忍不住想拽她,但看她的脸色倒也没有很好,不是装的。
“我当时就这么走过来的,那个车没电了,我也不知道扔在哪了。”
赵明澈看向林渔,显然林渔没有特意对着谁说话。
“我想,这是村子,然后肯定有好多坟墓,那么赵坤是不是也要认祖归宗埋回乡下呢。”
“然后……我就累了,我敲了好多门,竟然都没人。”
看着林渔脸色越来越苍白,随行的医生塞了一只葡萄糖给她,但林渔却拒绝了。
终于,他们在一户人家前停了脚步。
赵明澈检查了一下大门。可这门有没有锁区别很大吗?要钥匙真的有用吗?
她伸出胳膊从门缝里把门闩打开,原本考虑过要费点力气,以为是什么难解的锁,没想到就这样。
门打开,映入眼帘的是干干净净的院子。
柴整齐地堆着,旁边放了好大一个扫帚。
贴着墙根有一片青苔,还有些小花小草,另一边是一长串酒瓶,大多是啤酒和白酒,看标签都不值钱。
林渔抬脚要走进去,似乎没意识到还有个门槛,整个人差点倒下去。
赵明澈一把抓住了她的胳膊,把人扯了起来。
林渔突然泪汪汪的,她想揉揉被赵明澈抓过的地方,手铐又限制了她的行动。
走进院子,林渔指了指地面。
“在这。”
一阵诡异的沉默后,警察用工具破了上面薄薄的一层水泥,下面是潮湿的土壤。
费了点功夫挖土,里面果然出现一具裹着塑料布的尸体。
尸体“身上”放了一只酒瓶,不知道什么时候死的,已经有部分尸蜡化。
伴着难闻的味道和刺激大脑的画面,赵明澈差点吐出来。
“赵明澈。”
“赵明澈!”
林渔叫了赵明澈两声,她看着赵明澈不说话,好像想告诉她什么。
“你要说什么?”
“他家暴。”
“谁?死者吗?”
“嗯。”
“他叫什么名字?”
“不知道。”
赵明澈皱眉,她知道林渔大约是没撒谎,她根本不会撒谎,要不就闭嘴不吭声,要不就是哭闹。
看着挖出来的坑,赵明澈忍不住想,林渔真的能挖出这么大的坑吗?她拿得动铁锹还是徒手刨得动泥土?
她会抹水泥吗?她不是连胶水都抹不好吗?
明明是正常的疑问,赵明澈却有点忍不住觉得自己是在给林渔剖白。
逼着自己看了几眼死者,赵明澈终于按捺下心里的迷惘,在一队人处理带走这具尸体时,跟另一位押送林渔的警察一起带着林渔走进了屋内。
屋内也干干净净,被子叠好,地面扫干净,那台老电视看起来也有人擦过,只有很薄的一层灰。
“林渔,这里有你用过的凶器吗?”
林渔没回答,而是安静地看着那张床,目光中是怀念——和怨怼。
“林渔,回答我。”
林渔又是那副拒绝回答的模样,她抗拒着这里,转身就想往外走,却被另一位押运的警察堵在了门口。
“出去吧。”
林渔看着赵明澈,后者留了照片之后,轻轻抓住林渔的胳膊,带她走出了屋子,一路走到了大门门口。
“林渔,其他两个人呢?”
林渔又不想配合,她往角落里缩,不想跟赵明澈说话。
可能发现赵明澈在看她,她嗫嚅着开口:“烧了一个……另一个在后面的山里。”
“烧掉?你怎么做的,林渔。”
“他好沉,我搬不动……嗯……我搬不动,所以我烧掉了。”
赵明澈并不相信她能把一个人烧干净,要是那么简单,殡仪馆的炉子还有什么用。
“骨头呢?”
“跟另一个放在一起了。”
“你在哪里杀了他们?”
“这。”
赵明澈一顿,不是很相信林渔的话。
“你是说,你在这里杀了人,然后靠你自己烧掉了一具尸体,又带着剩下的骨头和另一具尸体去了后面的山?”
林渔不吭声,手铐被她扯着哗啦哗啦响,原本会渗出液体的红痕被包裹在绷带下,这让林渔异常恼火。
眼看林渔配合的程度越来越低,赵明澈直接带着押送警察跟林渔一起上了车。
随行的警察坐在前排,赵明澈和林渔坐在后面。
“林渔。”
赵明澈刚要伸手直接把她扳过来,心下一惊,又把手放下了。
“你说好配合的,现在为什么不回答问题?”
“林渔,回答问题。”
赵明澈透过玻璃反光看到了林渔的脸。
她看着民居的大门掉眼泪,身体又蜷缩了起来,好像怎么叫她,她都不准备答应。
犹豫着,赵明澈拿起一瓶水喝了一口。
塑料瓶被捏响的声音让林渔的眼珠动了动。
“你要喝水吗?”
林渔转了过来,她看着赵明澈,也不说要喝水,也不跟她说话。
赵明澈的话卡在了嗓子里。她已经猜到林渔到底想要她说什么了:是的,我相信你说的话,并且,他家暴,你杀了他,你做得好。
两个人对峙了一会,那具尸体也已经装裹好了。
想到今天的目的,赵明澈放下手里的水,转而问林渔:
“你把他们埋在哪了?”
林渔恼怒地低下头,不理赵明澈。
“林渔,我在跟你说话。”
“他们死了!你为什么要知道他们在哪!”
“是她说,她要埋起来!她不要跟爷爷埋在一起,但她不想一个人!我就把她儿子跟她埋在一起了!”
林渔整个人都贴着车门缩了起来,衣服里支起一些空气,露出她瘦骨嶙峋的后颈。
赵明澈重新拿起水瓶喝了口水,这次没有问林渔要不要,而是直接递给了她。
手里多了一瓶水,林渔好像不知道该怎么办。
她茫然地看着赵明澈,好半天,终于拿起来喝了一口。
又是一样不长记性,只是这次拿着水的手是左手,右手又被拽着吊了起来。
喝完水,林渔看起来有点呆呆的,她把水递给赵明澈,指尖碰到了赵明澈的手,赵明澈被她冰了一下。
大热天的,林渔冷得像从冰窖里起出来。
“林渔,你把他们埋在哪了?”
“后面,很后面,树林那里。”
车子发动了。
赵明澈听到队友交流了一下,这片丘陵地带的小村庄几乎没人住,紧贴着村子后方是一片树林。
林渔又在抠指甲,她原本还留了点的指甲上次被修平了,免得她自己再往身上划伤口。
路太久没有修缮,费了一会工夫才到地方。
下车的时候林渔趔趄了一下,她答应了吃东西,但只吃几口,并且太长时间没走过这么多路,整个人像张纸片一样,自己就会飘摇着落下去。
这次没跟林渔商量,赵明澈把巧克力放进林渔手里,林渔又呆了一会,然后吃了下去。
大约走了百米的距离,赵明澈看到了一座墓碑,往里走,是更多墓碑。
这里大概是村子里的坟地。
一直走到接近小陡崖的边缘,那块简陋的碑——或者说一块木板,说不定还是从树林里现找的——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林渔脚一滑差点摔下去,赵明澈就在她身边,眼疾手快抓住了林渔的衣服,把她提了起来。
这一下让赵明澈也有些意外,林渔到底现在多重?竟然一只手就能提得动她整个人。
重新站好,可能是被衣领勒了一下,林渔又红了眼圈。
她伸出手,指向所有人都已经看到了的那个墓碑。
“林渔,尸体在这里?”
林渔点点头。
只是浅挖了两下,一个草率地包着塑料纸的大桶露了出来。
赵明澈不由得看向正在看着那个桶的林渔。
如果这里是她挖的……那院子里是谁挖的?
打开桶盖,尸体腐烂的气味顿时涌了出来。
林渔没有撒谎,但里面没有完整的尸体,是尸体的碎块、内脏,和一些明显被火烤过的骨头。
赵明澈一回头,恰好林渔正在盯着她。
她不想承认自己已经了解林渔太多了,但她知道这个眼神:我已经都告诉你了,你该理我了,说有关我的话。
赵明澈深吸了一口气,假装没有看懂林渔的眼神,但也没有继续提问有关死者的内容。
发现赵明澈不理自己,林渔又要找个角落躲起来。
但这又不是在牢房里。
赵明澈和另一位警察握着她的手臂,不准她自己走动。
因为这次“扯”她的警察里,有一个是赵明澈。林渔站着没动,但眼泪已经掉下来了。
听到呜咽声,赵明澈身体僵了一下,她看向林渔,林渔正看着赵明澈握住她手臂的手。
“你跟那些警察一样”“警察都是骗人的”。
下意识地,赵明澈松了手,随后她咬了一下舌头让自己清醒一下,重新握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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