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策毒]往来是江湖

　　三日过去，赵孤舟还是没有回来。
　　晋炆俊起初还有些担忧，但转念一想到底和他有什么关系，联想到这一年的断联，他想大概是对方不想再与自己来往，那自己也没必要舔着脸凑上去找不痛快。
　　只是他们同年，后又发现竟是同月同日生，巧合地像完美契合的玉佩，因此每年赵孤舟都会来天策府和晋炆俊跨年，之后一直待到两人的生辰过完才会离开。
　　今年他不在了，感觉怪怪的。
　　年关已过，天策府上下也陆续忙了起来，该出去的出去，该守卫的守卫。统领念在晋炆俊还需修养，晋雯鸯也与他久别重逢，特例放了几天假。
　　晋炆俊和晋雯鸯每天一大早就把卯悦馨拉去青骓牧场，冬日的草场枯草上还沾有薄雪。
　　得知卯悦馨不会骑马，晋雯鸯也兴奋了好一会，开始训练后就像打了鸡血般让卯悦馨瞠目结舌，这大概就是天策对马的执念……
　　冬天的马儿说怕冷也是怕的，好在气温低，毛发也长得长，骑出来溜两圈是没什么问题。
　　他们共牵了两匹马，晋雯鸯骑一匹，作现场示范，晋炆俊手把手教。青骓牧场的马匹是归天策府后勤管理，如果是天策府弟子可随意挑选一匹，如果还想要，就必须交出碎银了。
　　晋炆俊牵给卯悦馨一匹黑白相间的马匹，替她绑好马具，“这匹叫闪电，魏志里说：将军威行域外，遂名其马为闪电，一何壮哉。就是这个闪电。它的跑速挺快的，但可以控制，你别怕。”卯悦馨点点头，在他的帮助下踏上了脚踏，一鼓作气上了马。
　　“对，这样就可以，放松点，先别动。”他抚上卯悦馨的小腿，吓了她一跳，但晋炆俊只是给她摆了下姿势：“上半身坐直，上半身要和腿成一条直线。”
　　晋雯鸯骑着马过来酸溜溜地说：“哥哥，你怎么打着教学的名号占便宜？”
　　“我没有，我是正经教学的好吧！”他帮卯悦馨拿起缰绳，在手上缠上一圈，“要这么握，不能直接拿。”卯悦馨按部就班地学，缰绳在她手里却不停使唤，还是晋炆俊上手给她缠上的。
　　“唉，我可能没有天赋吧。”卯悦馨挫败道。
　　“不可能，没有没有天赋的人，只有不会教的老师。”晋炆俊和晋雯鸯异口同声。
　　“何况你这还没有骑呢，怕什么？手臂不用抬那么高，正常放松就可以，唉算了。”说着，他示意卯悦馨向前坐坐，翻身上马坐到她身后，带她把姿势做好，“准备好了，小腿用力，告诉它你准备好了，就好了。待它走起来就不用用力了，不用拉缰绳，放松就好。”
　　卯悦馨按照步骤驱使马动起来，马跑得稍快些晋炆俊便会帮她减速，对她来说是有惊无险。
　　中午休息，晋雯鸯一脸不开心，“哥哥只知道教姐姐，把我一个人晾在旁边，说好的一起教她呢。”
　　“啊”晋炆俊不知道她在不爽什么，可能是自己忽视了她的感受，只好忍痛割爱，“我们一人半日好了，下午就由你来带她。馨姑娘觉得怎么样？”
　　卯悦馨表示无所谓，他们两个谁于她都是一样，惊心动魄的。
　　然而晋雯鸯的个头比卯悦馨要矮，胳膊也短一些，坐在卯悦馨后面帮她拉缰绳，自己看不见路不说，还必须要向前爬，整个人贴在卯悦馨身上才好用力，几次下来，还是放弃这样的手把手指导，让晋炆俊来了。
　　不过卯悦馨在这对兄妹的贴心指导下，很快也掌握了骑马的技巧，逐渐也不需要他们在背后拉着，自己也可以慢慢骑起来了，可喜可贺。
　　就这样大约过了一周，卯悦馨已经基本掌握、可以自己独立骑马了。据她所说感觉身体轻盈了不少，上马下马没什么难度。
　　“多谢你们两个对我的教导，我已经没什么问题了。”卯悦馨又看向晋炆俊，“你的伤也不用再换药，我看我也可以准备动身离开了。”
　　这对晋炆俊无疑是个天大的打击，虽然他也知道对方迟早要走，但这个日子来的也太快了，“那、能不能等我生辰过后再走？就快了，就还有一周！”
　　他锁紧眉，露出很委屈又很期待的神色，宛若一条蹲在地上的狗。鬼使神差的，卯悦馨同意了。
　　卯悦馨的背部中央位置有一个蝴蝶状的疤痕，晋炆俊没见过，那非常漂亮，延伸的翅膀一直蜿蜒到肩胛骨。
　　晋雯鸯也是忽然间瞥见一眼，她心下感叹姐姐连伤疤都这么美，而自己身上的伤疤不计其数，乱七八糟的。
　　她问了一嘴，卯悦馨也不避讳。经过几天几夜的交谈，他们两个的关系变得很好。
　　“这是以前出去执行任务受的伤，苗疆毒物多，那时的我还没有长成完全免疫的体质，不小心中了招。幻觉里看见我哥哥在我身后，不想竟被他两刀劈到后背，随后幻境也破了，我也受了重伤。好在福大命大被救了下来，从那以后就很害怕背后突然出现什么。蝴蝶的形状是自己修修改改留下的，就当作警戒了。”
　　事情已经过去多年，卯悦馨自己也不太当回事，转眼一看晋雯鸯正泪眼汪汪地看着她。
　　“呜、呜，姐姐当时一定很疼吧？”
　　卯悦馨最受不了她这样的表情，把她抱到怀里安慰：“已经过去很久了，早就没事了，不用担心。”
　　“姐姐，”晋雯鸯从她怀里抬头，半张脸还在她的胸前，双眸亮晶晶的，“你这次走之后还会回来看我们吗？”
　　卯悦馨不忍拒绝，轻轻抚摸她的头，“当然啦，我去只是为了寻个念想，过后就会回来了。”
　　“你回来，是因为喜欢我哥哥吗？”晋雯鸯犹豫了一会，又心虚地不敢看她，重新将头埋了回去。
　　“胡说什么呢？我目前没有这方面的想法。”
　　“真的？”她又抬起头来，晋雯鸯是知道晋炆俊喜欢卯悦馨的，虽然自己也比较迟钝，一去二来还是看得出来。只是卯悦馨这样温柔，像母亲一样，如果这种温柔只给哥哥独享，那未免也太不公平了。她抱紧卯悦馨蹭了又蹭，“那你会回来是因为我嘛？”
　　卯悦馨无奈笑笑，她会回来自然是因为要回苗疆，但看着怀里撒娇的可爱妹妹，口头上表示一下也不是不可以，“嗯，因为你是可爱的小妹妹嘛。”
　　晋雯鸯也不希望卯悦馨离开，她很喜欢卯悦馨，她不知道这种依恋意味着什么，只盼着卯悦馨离开的日子再慢些。
　　可那天终归会来的，很快到了一月二十三日，晋炆俊的生辰到了。
　　卯悦馨到了天策府以来，一直是被这对兄妹拉过来、拉过去的。她觉得自己作为友人也该做些什么，便去问晋雯鸯要不要带着她一起做生辰需要的食物。有这相处机会，晋雯鸯高兴还来不及，自然是连连点头，当下就和炊事房约了个时间，趁其他人不用的时候，两个人钻进去做饭。
　　说到生辰，中原的习俗少不了汤饼和鸡蛋。
　　卯悦馨说苗疆那边生辰也有鸡蛋，但要染成红色，寓意新生。只不过当下也没有这样的条件，不过如果要染成紫色，那是完全没有问题的。
　　晋雯鸯很好奇她从哪里掏出来的这么大的一口紫锅，她反复观摩，这真的不会做出黑暗料理吗？
　　卯悦馨让她放心，自己做其他不说，做火锅绝对是一绝，晋炆俊吃过无数次，都说好吃。
　　汤饼下一个鸡蛋并不难做，他们两人擀擀面皮，随便做做就完成了，卯悦馨执意要把汤饼放到她的锅里煮，晋雯鸯拗不过她。总归最后是圆满做好，赶在午饭前给晋炆俊端了过去。
　　到了晚上，几人又点了孔明灯祈福。
　　晋雯鸯问晋炆俊许了什么愿，晋炆俊说不能告诉你们，说出来就不灵了。
　　这日子太过美好，仿佛外界和战乱与他们尽数无关。
　　“我打算明天启程。”远看着祈福灯越飘越高，卯悦馨突然开口。
　　“这么急吗？”晋炆俊心下一动，想去拉她的手，卯悦馨躲开了。
　　“嗯，已经耽误了许多时日，中原如今动荡不安，再不去恐怕会耽误更久。”
　　她说的很有道理，这几日过得太过安逸，让他们都忽略了外界的局势。统领在过完年没两天便奉召入蜀，不得参战，副统领在稻香村一战身受重伤。
　　“好…你会回来的吧？”
　　卯悦馨点点头，会的。
　　翌日一早，晋雯鸯便跑不见了，卯悦馨从床上醒来时身旁已空无一人，用手去碰也没有温度，应该是走了许久。
　　虽然担心，但她的行程不能因此耽搁，她本就没什么行囊，带上些银子，备上马，就准备启程了。
　　临行前，晋雯鸯还没有回来。
　　走欲走，晋炆俊捉住了她的手，他握得很轻，稍一用力便可以挣开，但她想看看晋炆俊要说些什么。
　　“其实我很不想让你走…馨姑娘。我心系于你，你知道的吧？”他说着，脸颊染上薄红。
　　卯悦馨没想到他这般沉不住气，这段时间相处下来，她对他也颇有好感，但她并不打算为任何人停留。
　　“我知道你要去西域，我不求你接受，只想向你表达我的心意。”见卯悦馨没有回复，他有些焦急。“如果可以的话，希望你回来后能再见一面。”
　　而晋雯鸯才从府外回来，就碰见了这一幕：她的哥哥握着她喜欢的姐姐的手，隐约听到了些，她心里有些不舒服，走了上去。
　　将手中的东西递出去。
　　是二月兰。
　　“你今天那么早就不见了，是去采花？”卯悦馨接过去，惊讶道。
　　“嗯，我想姐姐走之前要收到的，我想送给你。我也不舍得你走，姐姐，你之后一定要回来看我们。”
　　卯悦馨轻轻摸了摸她的头，语气温柔，“我会回来的。”
　　晋炆俊在旁无端觉得被自己的妹妹拱开了，何况卯悦馨还没给自己答复。卯悦馨注意到他怨念的目光，心下觉得可爱，居然连自己妹妹的醋都吃，冲他笑了笑，那笑容和对晋雯鸯的不同，如冬日的阳光般夺目。
　　晋炆俊发觉浑身都在发烫，自己的心脏狂跳下，自作多情地想。
　　……虽然她什么都没说，但如果我想的没错，应该是那个意思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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