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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日(二)
“刘豪亮,男,17岁,现用名刘柏瀚,居住在枫霞镇西路13号,那幢深红色屋顶的尖顶房屋里。院子两侧种着红枫树,还养了只藏獒犬,从正门进入狗会狂吠不止,但后院有一处墙体松动,如果趁着夜色翻墙大概率不会被发现。”
“刘豪亮的卧室在二楼第三个房间,其中第一个房间是书房,第二个房间是他父母的卧室。刘豪亮的水杯就放在卧室的床头上。”
当看到有消息出现在群里时,罗微怀疑自己产生了幻觉,她眨动着眼睛,反复确认后才如梦初醒。
发消息的正是从未发言的福运滚滚来,但仅仅是两条,他的头像就灰暗下去,人下线了。
罗微抿了抿干裂的嘴唇,心想这太怪了吧,福运滚滚来为什么会有刘豪亮的信息?他又为什么不做任何解释只抛出两条消息就匆忙下线?
理智告诉她肯定有诈,可求生的意志萦绕在每根神经上,在脑中不断回旋——试试吧,去试试吧,万一成了呢,万一能活下去呢……
当那根弦即将崩断的前一刻,周思瞻推门而入,“走吧,我们去西路13号。”
……
7时45分。
两人来到了13号房屋前。
正如福运滚滚来所说,这是一幢深红色屋顶的二层小别墅,院子里的红枫树被雨水打湿,在灯光的映射下显现出愈发深得滴血的色彩。
第一次干这种事,两人都紧张得不行,虽然周思瞻的陪伴让她心安不少,但罗微还是忍不住四处张望。
有个佝偻着背,浑身破破烂烂的乞丐站在路边,向这边投来好奇的目光。
她顿时打了个激灵,生怕被人看出端倪。
好在周思瞻拉着她就走,表情淡定得好像这就是他的房子。
乞丐咧着嘴傻呵呵的笑,把布袋往背上一甩,目送他们走远。
来到房后,两人没有耽搁,立即沿着后院的墙壁开始摸索,果然摸到块松动的石头。罗微心中一喜,用力把它抽了出来,再往下摸,第二块,第三块石头也是松动的。
合力将三块石头抽出,院墙上出现了一个可容纳单人通过的凹槽,周思瞻踩着石头两三步爬上墙头,向罗微伸出了手。
罗微强压心跳的紊乱,拉住对方,费力爬了上去。
房子里亮着灯,却安静得过分,明明在晚饭时间,但听不到一点吃饭声和谈话声,处处透露着平静但诡异的感觉。
见此情景,两人不敢轻举妄动,蹲在墙根底下商量对策。
从正门进去肯定不行,只能寻找没锁的窗户,但情况依然不容乐观。他们不熟悉附近的环境,黑暗中视野又极差,很难在不发出声音和光亮的前提下确定高处窗户的位置。两人还都是半大的孩子,毫无攀爬经验。
罗微抱着试一试的心态,推了把头顶的窗户,出乎意料,窗户吱呀一声向内打开了。
这可太不对劲了,事情未免太过顺利,好像有人故意铺设好道路,引着他们来这里自投罗网。
是福运滚滚来?还是那位幕后的操纵者?
罗微压低声音:“我们还进去吗?”
周思瞻想也没想:“进。”
反正不进也是死,不如赌一把。
不过在进入之前,他先把手机调成视频通话模式,放置在胸前的口袋里,这样即使发生意外,外面的人也能第一时间掌握情报。
做完这些,两人各自手持一柄防身武器,从头顶的窗户翻了进去。
他们来到的第一个房间是厨房,里面没有人,菜板上摆放着切到一半的时蔬,洗手池里化冻的生肉在往下滴水,仿佛有人做饭做到途中,突然因为急事离开了厨房。
周思瞻摆了摆手,示意罗微躲到他身后,随后把身子紧贴在墙壁上,无声无息推开了下一道门。
第二个房间是客厅,里面依然没有人,房间收拾得干净整洁,茶几被擦拭得一尘不染,上面放着新款游戏机和几本摊开的烹饪书,深红色的皮质沙发上有一块明显的凹陷。
继续往前,走到楼梯口时。
阶梯上出现了一道拖长的血迹。
怎么回事?
凶杀案?入室抢劫?
罗微全身都绷紧了,脑海里浮现出许多个猜想,尖叫声卡在喉咙里,咽不下去,叫不出来。
她拦住周思瞻,小声说:“你别上去了,我做不完任务会死,可你不会,万一上面真有个杀人犯,你不能白白搭上性命。”
周思瞻眉头皱起,陷入思索。
他是惯会权衡利弊的,没多久就同意了罗微的提议,取下手机放在她胸前,自己则退到楼梯转角处。
罗微心想此时此刻她该说点遗言,可不知说什么好,又觉得实在矫情,便什么也没说,深吸口气迈上台阶,壮着胆子避开地面上的血迹,走到二楼。
入目是一条没有任何异常的走廊。
二楼的第一个房间是书房,第二个房间是父母卧室,第三个房间是刘豪亮的卧室……
第三个房间,在第三个房间……
她不敢松懈,在心中默念福运滚滚来提供的信息,决定以最快速度冲进第三个房间,把刀片往水杯里一扔,就不管三七二十一掉头往回跑。
推开门的一瞬间,罗微惊呆了。
卧室正中央的椅子上绑着个人,嘴里塞着块脏兮兮的布团,满身血迹,正不住冲她发出含糊不清的呜呜求救声。
一个身材魁梧的中年男人手持砍刀站在旁边,如同大多数影片里描述的杀人犯一样,周身散发出浓重的戾气,仿佛随时可能暴起伤人。
罗微愣了一愣,扭头就跑。
没跑几步,又有个女人迎面走来,挡住了她的去路。
这是个中年女人,也拿着砍刀,头发盘得光洁油亮,她的面容显出憔悴,握着武器的动作有些生硬,但眼神坚定从容。
她面无表情看着罗微,逼得她只能后退,回到了刘豪亮的卧室里。
门被关上了。
罗微心里只剩下了酸楚,好嘛,不管怎样,都逃不了死路一条,不是做不完计划被杀死,就是被入室抢劫的杀人犯杀死。
横竖都是个死,只能认命了。
好在她刚才闹出不小动静,楼下的周思瞻肯定能察觉到不对,及时从窗户离开。表哥对她那么好,帮了她那么多,要不是表哥,她早死在第二天夜晚了,只要能别拖累他就好。
话虽这么说,她还是害怕得快要哭出来了,两条腿直打哆嗦。
男人没有伤害她,注意到她的恐惧,还把足有半米长的砍刀搁在了桌上。
“你是罗微吧?初次见面,我是……呃,福运滚滚来。”
他的语气轻柔和缓,不像怀有恶意,但目光游移不定,许久未能聚焦。
女人走上前,用手掌轻拍他的肩膀,男人才像找到了主心骨,清了清嗓子继续道。
“你应该不认识我,我叫陈平威……”
椅子上身材肥胖的男孩突然挣脱了布团,扭动着身体大声呼喊:“快救救我!我叫刘柏瀚!这两个人是强盗,他们闯进我家,袭击了我的父母!还把我绑在这里,他们要杀了我!”
陈平威的脸色蓦地阴沉下去,捡起地上的布团,重新塞回到男孩的嘴里,望着男孩因愤恨而变得扭曲的脸,他的胸口剧烈起伏,最后忍无可忍给了他一巴掌。
“不,你不叫刘柏瀚,你叫刘豪亮。而我,不是什么狗屁的强盗,我是五年前那场霸凌案受害者的父亲!”他揪住刘豪亮的衣领,把他整个人提在空中,声音因愤怒而剧烈颤抖,“都是因为你,我的两个儿子死于非命,我女儿现在还没能从阴影里走出来!你……你这种人,活在世上就是个祸害!”
刘豪亮的眼睛瞪圆了,眼底迸发出巨大的恐惧,人几乎要晕厥过去,又被一巴掌扇醒。
女人发出一声冷嗤:“刘柏瀚,真讽刺啊,你以为改个名字就能重获新生,之前那些事情全当没发生过吗?我告诉你不可能!你对我的孩子们做出的伤害,我要千倍万倍报复到你身上!”
罗微听明白了:“所以你们是想……报仇?”
陈平威冷静了一些,没有再殴打刘豪亮,转而对罗微苦笑道:
“是啊,我们是想报仇,因为我活不到明天了。”
“我今天的计划是让霸凌者刘豪亮得到应有的审判。可我做不到,这五年来,我和我的家人们一直在抗争,想为我们的孩子讨回公道,可是失败了……”
“就因为他是个孩子,所以可以免除一切惩罚,连法律都判他无罪,可我的孩子们又做错了什么,他们也才只有一点点大啊!”
女人擦了擦眼泪,声音哽咽:“其实一开始我们没打算采用极端方式的,但老陈跟我说,他做不完什么计划,马上就要死了。这些年老陈太遭罪了,每时每刻都活在痛苦里,连晚上睡觉都睡不安稳,我……我愿意尊重他的一切决定。”
卧室里白炽灯的光打在他脸上,陈平威耸动着肩膀,脸部埋在阴影里,双眼却显现出奇异的神采。
不知是为即将迎来死亡而感到恐惧,还是为大仇终于得报而心怀激动。
他说:“小姑娘,你是来做计划的吧,我在群里看见你们发的消息了,之前以为你们是骗子,一直没敢在群里说话……”
“都怪我闺女天天在我耳边念叨,要我注意这个注意那个的,千万别叫人把银行卡里的钱给骗了去……哈哈,说那些也没用了,反正今天一过我就两眼一闭啥事不知道了,能在最后帮帮你们这些孩子,我也知足了,来吧。”
陈平威指了指床头上的水杯。
罗微从口袋里摸出刀片,走过去哆嗦着手指扔了进去。
“你走吧。”陈平威长久的叹息着,伸手拿起了桌上的砍刀,“接下来的时间,留给我们吧。”
罗微慢慢往后退,最后看了眼陈平威和站定在他身边的女人,两腿发软的夺门而出。
扶着墙跌跌撞撞一路向前,险些扑倒在深夜潮湿的街道上。
现在是九点,还是十点?
她不知道。
她能活下来了,明明应该开心的,但有一种极端压抑的悲伤挤在心口,让她情不自禁想要放声大哭。
周思瞻没有走远,从路边的树影里走出来,蹲下来拿过手机关闭了视频通话模式。一旦那些视频流出,恐怕会对有可能活下来的陈平威的妻子造成影响。
他沉默了片刻,对罗微说:“你想哭就哭吧,不过哭完一场,明天就要振作起来,继续我们的调查。”
但罗微抽了抽鼻子,最终还是没有掉下眼泪。
“我没有难过,我只是觉得好惋惜。”
陈平威死了,她的女儿怎么办呢?
那个女孩已经失去了哥哥和弟弟,难道又要在一夜之间失去爸爸妈妈吗?
她又想。
陈平威他……真的做好抛弃女儿赴死的准备了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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