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生一对

　　是夜，崇吾山的寒风在木屋十里外呼啸，卷起地上的积雪，时而停歇又时而狂舞，将山林裹进一片肃杀的冷意。

　　大部分生灵早已躲进巢穴冬眠，连林间的虫鸣都消失殆尽，唯有归尘与千月居住的木屋周围，始终萦绕着暖意，宛若四季如春的秘境。

　　千月素来不喜寒冬的刺骨凉意，却总会为了山中生灵的安危，冒着风雪外出巡山；

　　而归尘的一生，眼中唯有一个千月 —— 他知晓她怕寒，便以自身灵力为引，将木屋十里范围尽数笼罩，硬生生在寒冬中造出一片暖境；她每一次冬日外出，他都会提前在她羽翼上凝出隐形护罩，悄悄隔绝风雪与寒气。

　　于他而言，只要是千月想要的、需要的，哪怕耗尽灵力，他也会拼尽全力办到。

　　毕竟，比翼鸟的一生，本就只为伴侣倾尽所有，从出生到陨落，皆是同生共死的宿命。

　　屋内烛火摇曳，映得归尘眼底满是温柔。

　　他端坐于案前，膝上摊着一袭未完工的红裙，指尖捏着细针，正将最后一颗莹润的宝石小心翼翼地镶嵌在裙摆处，而后打了个精巧的结，轻轻收线。
　　他将针线细细收好，抬手将红裙缓缓展开 —— 那是一袭绣着金凤纹的绛红色长裙，金线绣成的凤凰羽翼在烛火下栩栩如生，仿佛下一秒便要展翅腾飞；衣襟处缀着珍珠与碎宝石串成的流苏，轻轻一动便发出细碎的声响；

　　腰间束着一条镶满萤石的锦带，萤石在暗处泛着淡淡的蓝光；裙摆层层叠叠，边缘还镶着柔软的白色绒毛，整体望去，宛若云霞流动，华贵又不失灵动。

　　归尘眉眼微弯，脑海中已浮现出千月穿上这裙衫的模样 —— 她定会睁着圆溜溜的眼睛，兴奋地转着圈，还会拉着他的手，叽叽喳喳地问 “哥哥，好看吗”，

　　那娇憨的模样，想想便让他心头发软。

　　他小心翼翼地将红裙轻叠起来，而后缓缓抬手，指尖凝出一缕精纯的灵力，缓缓注入裙衫之中。

　　这些镶嵌在衣裙上的宝石，皆是他从仙魔交界的矿洞精心挑选、打磨而成，一旦注入法力，这裙衫便不再是普通的衣物，而是一件刀枪不入的护身甲胄 —— 往后无论千月遇到何种外在伤害，这衣裙都会自动激发防护，替她抵挡所有危险。

　　待灵力尽数注入，归尘额间已隐隐冒出细汗。

　　他轻轻推开窗，目光落在对面千月的寝室 —— 屋内灯火幽暗，四周的天地灵气正源源不断地向房间涌去，显然是千月在睡梦中依旧在吸纳灵力修行。

　　“想来是睡得安稳。” 归尘低声呢喃，悬着的心稍稍放下。

　　这几日与魔物厮杀、为千月布下暖境，又为红裙注入灵力，他灵力耗损甚多，身体也难得感到疲乏。

　　他揉了揉微微紧皱的眉眼，转身吹灭烛火，褪去外衫，和衣躺在床榻上，闭上眼的前一刻，脑海中闪过的，依旧是千月熟睡时安稳的模样。

　　另一边，千月的灵体依旧静坐在修行意境之中，周身萦绕着淡淡的青芒，与周遭复刻的崇吾山景致融为一体。

　　天地灵悬浮在她身前半空，透明火焰芯子时不时晃动，见她灵力运转稍有滞涩，便出声指点一二。

　　“世人皆道《天地防御术》以守为宗，可抵挡万物侵袭，却不知此法暗藏玄机 —— 若能反其道而行，其威力足以覆灭九洲。” 天地灵的声音褪去了往日的稚嫩，多了几分凝重，显然这话并非戏言。

　　千月睁开眼，小眉头微微蹙起：“反之来？你的意思是，将防御之法改成攻击之术？”
　　“正是。” 天地灵飘到她面前，火焰芯子点了点，“就说这第六重‘金身不灭，万法不侵’，本是极致的防御境界，可若逆转灵力运转，便能化作‘万法皆入，破灭金身’的攻击之法 —— 届时你的灵力会如利刃般，破开一切防御，连仙魔之躯都能洞穿。”

　　千月抬手撑着下巴，狐疑地盯着老神在在的天地灵，眼底满是不信任：“这一正一反的修炼之法，灵力运转方向完全相反，稍有不慎便会气息混乱，搞不好还会走火入魔。你该不会是在忽悠我吧？”

　　天地灵闻言，发出一声轻笑，透明火焰竟微微上扬，像是扬起了骄傲的头颅。

　　它清咳一声，故作高深道：“他人若这般盲目修炼，定然会走火入魔，魂飞魄散都有可能。但你不同 —— 有我这上古天地灵在，自然能保你无忧。”

　　“怎么保？” 千月追问，眼神里满是急切。

　　若是真能学会这攻击之术，日后不仅能护着崇吾山的生灵，还能帮哥哥分担危险，她自然不愿错过。

　　“这个嘛……” 天地灵故意拉长了声音，透明火焰忽明忽暗，一副神秘兮兮的模样，显然是想卖个关子。

　　这副吊人胃口的模样，惹得千月额间青筋隐隐跳动，耐心早已耗尽 —— 说话就不能痛痛快快的？总这般爱说不说，着实欠揍。

　　她也确实没客气，抬手便挥出一小团灵力，化作小小的拳头，“砰” 的一声砸在天地灵的火焰上。

　　透明火焰瞬间泛起红温，像是被砸疼了般，剧烈晃动起来。

　　“好疼啊！” 天地灵的声音又恢复了往日的稚嫩，满是委屈，“你怎么还动手啊！”

　　“你再不直接说，我就把你揍一顿，再丢出我的意境，让你再也进不来！” 千月叉着腰，语气里满是威胁，显然是真的不耐烦了。

　　天地灵瞬间噤声，透明火焰迅速稳定下来，还繁衍出一只小小的透明手掌，揉了揉被砸中的地方，而后又快速缩了回去，恢复成原本的火焰模样。

　　它不敢再卖关子，连忙说道：“哎呀，我说就是了！要想安全逆转术法，需得找到一颗奇石 —— 你们这方天地的人，叫它‘转灵石’。”

　　“转灵石” 三个字一出，意境之中的空气瞬间凝固，连周遭灵草的晃动都停了下来。
　　千月的心猛地漏跳一拍，呼吸骤然沉重，胸口像是压了块巨石，连灵力流转都滞涩了几分。

　　天地灵并未察觉她的异样，依旧悬浮在半空，自顾自地解释起来，声音里满是对过往的追忆：“这转灵石的作用，便是字面上的意思 —— 能逆转周天灵力，调和阴阳失衡。

　　从前神族尚在时，它是神族修炼的至宝，可辅助突破境界，更能稳固心神，预防走火入魔。

　　可后来魔族现世，这颗奇石竟落入魔主手中。魔族狡诈，反用其逆转灵力属性，将转灵石变成了放大魔气的媒介 —— 彼时魔气席卷三界，人族城池沦为炼狱，死伤无数；大部分妖族贪图魔力，竟与魔族为伍，成了助纣为虐的帮凶。”

　　它顿了顿，语气愈发沉重：“十八天神为救苍生，率残余仙者与魔族开战，耗尽神力才将转灵石封印。

　　可转灵石的力量太过霸道，封印之时引发天地浩劫，十八天神尽数陨落。他们在最后一刻，以自身神魂化作三界屏障，将妖魔困在一方天地，不得踏出半步，天下苍生这才得以喘息，重现安宁。”

　　说到此处，天地灵的透明火焰剧烈晃动，竟泛起了淡淡的猩红，一边痛骂魔族 “卑鄙无耻、毁我三界”，一边发出细碎的呜咽声，宛若亲身经历过那场浩劫般，哭得撕心裂肺。

　　千月静静听着，每一个字都像重锤般砸在她的心上。

　　她想开口，身体却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眼眶瞬间通红，滚烫的泪水毫无预兆地往下流，怎么也止不住。

　　那些被崇吾山的温暖日子尘封的记忆，像是被投入石子的湖面，开始泛起层层涟漪。

　　天地灵见她落泪，只当是被这段过往触动，感同身受，心中竟生出几分 “终于有人懂我” 的慰藉。

　　它屁颠屁颠地飞到千月面前，透明火焰蹭了蹭她的衣袖，一边抽噎一边安慰：“好啦好啦，都过去了…… 总之，这转灵石万万不能再落到魔族手里，否则当年的炼狱景象定会重现，这世间便彻底完蛋了。”

　　千月依旧止不住地流泪，脑海中混沌一片 —— 五百年了。

　　崇吾山的日子太过美好，有哥哥的守护，有生灵的陪伴，那段战火纷飞、血色弥漫的记忆，她本已忘得差不多了。

　　可此刻听到 “转灵石” 三个字，刻在灵魂深处的恐惧却率先苏醒，紧接着便是无法控制的颤抖与落泪，仿佛当年被魔气侵蚀、被妖魔撕扯的痛苦，又重新回到了身上。

　　她大口大口地呼吸着，试图平复翻涌的情绪，指尖掐出了深深的印痕，灵力在体内疯狂冲撞，却怎么也压不下那股源自灵魂的战栗。

　　天地灵还在抽抽噎噎，透明火焰上的泪痕未消，却忽然想起一事，语气带着几分不确定：“还有…… 我总觉得转灵石应当是被唤醒了，而且…… 而且它说不定就在崇吾山！那日你哥哥来意境外接你时，我隐约感应到了一缕微弱的转灵石波动，虽淡得像要消失，却绝不会错！”

　　“你说什么？” 千月身体骤然一怔，原本止不住的泪水瞬间停住，嗓音因震惊而变得沙哑，“转灵石在崇吾？”

　　她神情急切，心乱如麻 —— 怎么会在崇吾？前世她承受不住魔气侵蚀，最终爆体而亡，难不成…… 难不成那时在她体内的转灵石，也随着她的爆体一同坠落，掉在了崇吾山？

　　这个念头一旦升起，便再也压不下去。

　　千月越想越觉得可能性极大，指尖因用力而泛白，心底只有一个念头：必须找到转灵石，而且要立刻将它摧毁！

　　若是让魔族的人察觉到转灵石在崇吾，顺着气息找来，那崇吾山的生灵就全完了！

　　它们虽有灵智，却无法修炼，面对凶残的魔族，根本没有任何抵抗之力。

　　更何况，崇吾山有特殊结界，除了她与哥哥能自由出入，其余生灵或外物皆是 “只能进、不能出”。

　　魔族最是毫无人性，为了得到转灵石，定然会不择手段。

　　到那时，山里的生灵就像瓮中捉鳖，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被屠戮，连逃跑的机会都没有。

　　“不行…… 转灵石不能留在崇吾！绝对不能！” 千月喃喃自语，声音里满是坚定，眼眶虽依旧泛红，却已没了方才的脆弱。

　　崇吾的生灵皆唤她一声‘千月大人’，单单这一声，千月觉得自己是有责任的。

　　她必须尽快告诉哥哥这件事，两人一起寻找转灵石，绝不能让前世的悲剧，在崇吾山重演。

　　可是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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