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朵云掠过

　　谢以简：“嗯，很喜欢。”

　　他一言方落，岑怀瑾心中荡起涟漪，凌厉的双眉微微一动，‘喜欢’二字倏忽间化成缕缕春风抚摸过他眉梢的寒冰，他抓住他的手想要再次确定，问道：“当真？简儿当真喜欢为师？！”

　　“……疼……”

　　谢以简身子一抽，疼得嘴巴拉成直线。岑怀瑾心下一惊，自己并未使劲，为何他会如此疼。

　　“哪里疼？让为师看看。”

　　“手……手疼……背疼……身子疼……咳咳……”

　　岑怀瑾闻言心中又是一惊，忙不迭在他身上查看，一摸其右臂脸色骇然，他的右臂竟已脱臼。

　　“为何会脱臼？是谁？是谁欺负你？”

　　谢以简直冒冷汗，嘴里呜咽。岑怀瑾平日里医书也看得不少，懂得脱臼后该如何处理，当即将其右臂与肩头扶稳，摸到交接处，猛地一按。

　　“啊……啊……”

　　只听得哀嚎一声，右臂已重新接上，谢以简本就全身酸痛，又染风寒，经右臂归位之痛，全身已然虚脱，倒在岑怀瑾肩上。

　　岑怀瑾心疼得宁愿伤在自己身上，抚上其背，眼神黏糊糊，稀罕地不得了。

　　谢以简额头抵着岑怀瑾肩头，撑起脑袋，嘴里喷喷吐息，言若游丝：“……身子疼……帮学生瞧……瞧……”

　　一言一言缓缓落下，他的气息喷喷吐于岑怀瑾脖颈旁，岑怀瑾伸出手。

　　过不多时，谢以简伏趴于其肩头，上身衣不挂体，白玉般的背上赫然被淤青、伤痕占领。

　　岑怀瑾眼睫颤动，屏着呼吸，手指微抖去触碰那白玉上的伤痕，谢以简身子颤抖。

　　“疼……”

　　岑怀瑾眼中一阵热，脑中更是怒气腾起，好在上次的金创药还在房中。忙不迭找来，三根手指戳入罐口，来回旋转扣出大大一坨药膏，点在谢以简背上，而后轻柔匀开。

　　谢以简只觉三根手指在背上来回点匀，一阵极其阴柔的力道紧紧贴着背部，有一瞬间想要将这阴柔之力的主人据为己有。

　　不一会儿，全身淤青疼痛处已被药膏覆盖，谢以简趴在榻上，将头蒙于被褥。

　　“喜欢夫子。”

　　帷帐内岑寂，谢以简撑起身子，望见岑怀瑾正用目光舔舐自己，忽的被他如狼般扑将上来，野兽般的瞳孔紧紧将谢以简钉住。

　　“你当真想学用那玉器？”

　　谢以简犹豫片刻，道：“嗯。”

　　“既然简儿学了，那为师以后自己便不用那玉器了，可好？”

　　谢以简不明所以，咳嗽道：“不就是出恭后用来清理的玉器吗？如此能节俭用纸之物，为何夫子不用？”

　　岑怀瑾一愣，身下这病人当真什么都不懂，忽的心中又生起侥幸，既然他不懂这玉器是何用处，那也不能说谢以简也是喜好被男人疼爱的南风嗜好者，也可能是喜好疼爱男人的南风嗜好者。

　　岑怀瑾轻声哄道：“简儿不适合这玉器，不学可好，乖。”

　　“学生不要。”

　　他柔声骂道：“大胆！不准忤逆为师！”

　　“夫子又要打我了吗？”

　　岑怀瑾一愣，心中一股酸楚涌上，道：“是谁将你打成这般摸样？告诉为师好不好？”

　　“是……是父亲……”

　　岑怀瑾眼下一抽，想要知道更多，他低哄着，问道：“老爷为何要打简儿？简儿知道吗？告诉为师好吗？”

　　“简儿也不知……呜呜……父亲突然一生气……便将简儿按地上……打……呜呜呜呜……咳咳咳……呜呜呜……”

　　谢以简话音很低，又夹杂着呜咽声和咳嗽声，岑怀瑾只能将身子伏得更下，方能听清话音。

　　眼见谢以简眼泪如雨般落下，岑怀瑾心中奇痒，寻了半天寻不到痒感的源头，且听得谢以简越哭越厉害，越哭越伤心，哭声宛如鬼手抓挠他心脏。

　　一只手拽住岑怀瑾的衣裳，那手指紧紧弯曲，显然使不上劲，又不愿就此放弃，使劲尽全身缚鸡之力也要扣住他，以至于整个左臂因力竭而震动。

　　谢以简叫唤：“……咳咳……不走可好？”

　　他将此景融入眸子中，那颗心已然化成几寸流水，来回流淌，不曾流走一滴。

　　岑怀瑾当即侧身躺落床榻，榻上因多容纳一人而深深往下凹去，他将他揽入怀中，手臂作枕，扯上被褥盖到其肩上，轻轻抚上其背。

　　纱帷内，床榻上，一清瘦男子搂着比他大一倍的病人，絮絮穿出低哄声。

　　“简儿乖……简儿莫哭……有为师陪着……莫哭……莫哭……”他嘴里用极柔之声哄着，手指徐徐拭去谢以简眼尾泪痕。

　　“……咳咳……呜呜呜……”

　　“……乖……莫怕……为师在……”

　　谢以简带着哭腔，央求道：“夫子可否不走？夫子可否一直陪在我身边？”

　　须臾，岑怀瑾答道：“好，为师一直在简儿身边。”

　　“夫子一定要说话算话……咳咳……”

　　岑怀瑾蓦地按住其头，两唇紧密贴合，四枚唇瓣微抖着碾磨，情至深处时将那哭个不停的嘴撬开，深深地、狠狠地吮食了个精光。

　　恨不得就此将他那淤堵的色窍狠狠通开，他欲将他的伤心吃进肚中，将他的想法他的害怕吃进脑中，将自身仅有的快乐度与他，将全身柔情化成舌尖让他紧紧含着、让他随意撩转玩弄。

　　岑怀瑾搂着经自己教导长大的顽劣宝儿，欲要帮他舔舐伤口，欲将加于其身的殴打全数舔走。

　　谢以简红着脸，亦抱着夫子吮吸，心中燃起缕缕欲望——裴仁秋告知的秘密果然没错……夫子亦喜好南风……

　　两唇分离，拖拽出浓稠银丝，中间愈来愈细，方断开来，四目缠绵之丝依旧交织，从未断离。

　　岑怀瑾轻声求道：“上次为师错了，简儿原谅为师可好？”

　　“好……还要……”他眯着眼回答，嘴唇微张。

　　谢以简凑上，四瓣唇又紧紧吸合，两舌相互交接，互相缠绵，难舍难分。

　　岑怀瑾心脏怦怦而跳，谢以简再次挤入口中，他猛然清醒，将他直直往前推开。

　　定睛一看，谢以简润了水的眸子似乎有些意犹未尽。

　　岑怀瑾：“乖，不要了可好？”

　　谢以简：“……我不要……”

　　岑怀瑾：“简儿真乖，不要便好，睡吧。”

　　谢以简：“…………”

　　夜空乌漆漆，谢以简在岑怀瑾的低哄声中沉沉睡去。

　　岑怀瑾无声退出房中，行回自己厢房，无念亦紧跟岑怀瑾，摸进谢府。

　　无念：“公子，谢白除去上回运往北方的一车珠宝外，今日又雇了同一镖局运了三车同样伪装成药用鬼笔的金子一路往东边去了。”

　　岑怀瑾眼中晕起层层阴霾，倏忽间与黑夜融为一体，又与黑夜格格不入。炸一声，四方空间撕裂，生出一座座山野密林。

　　他感觉四肢正在消失殆尽，肌肤，汗孔，血肉，全然化为乌有。仅剩一颗强劲跃动的心脏掉落于山野密林间。他消失，时间静止。这颗人类心脏重新长出血肉，化成山野间的饿狼。猎人对他的幼崽肆意虐待，本能驱使他对猎人撕咬，手臂、脸孔、血肉、心脏，皆已成为他的腹中之食。

　　炸一声，四方旋转，时间重新流动——

　　山野密林消失，他瞳孔中兀自流动着野兽般的凶残。

　　他的眼神落于房中，落于窗格外谢府的每一条小道中，落于正自熟睡的丞相中。

　　房中无念立在一旁，说道：“公子是否要劫停？”

　　“无需我们动手。”岑怀瑾摩挲指尖，“将消息暗中放给驿站那二位，连同北上那一车也传出去。”

　　无念：“可是公子上回不是还吩咐不让劫停北上那辆，还让人暗中保护着吗？为何如今又……”

　　岑怀瑾冷眼撇去，无念当即闭嘴，随后从怀中摸出一包药，说道：“公子要的蒙汗药，无念找来了。”

　　他接过药包，冷笑道：“如今看来，我们无需赶着离开，陪他们玩玩亦是不错。”

　　无念拱手，随即纵身离去。

　　岑怀瑾立于厢房中，蜡烛已熄，他声音急促偶尔伴随颤音，自言：“我要他，我要他。”

　　＊＊＊

　　谢以简从黑暗中睁开眼，扯过余下被褥，将其尽数盖过头顶，嘿嘿一笑。

　　岑怀瑾于榻上起身时，他便已转醒。

　　他窝在被中，低声冷笑，伴随着咳嗽，自言：“夫子要丢下我？不也被我哭着寻回来了，嘿嘿嘿……咳咳……”

　　被褥中徐徐传来嘿嘿嘿的冷笑声。

　　夜暗暗更漫漫，终有尽时。

　　岑怀瑾找上谢白，询问大总管时，得知其一直在书房中，便在书房外侯着。待大总管示意后方迈步往里去。

　　梨木制成的书架上放置着简牍，长窗射入亮光，照在书案前的男人身上。那男人看着案上的书法，满意地呵呵笑着，胡须一动一动，脸上藏不住神采奕奕。

　　岑怀瑾将其囚入眸中，双手作揖。

　　“我说岑夫子啊，您不是才向我请辞吗？怎的又回来了，还寻至我宝贝二孩儿院中。”

　　他觉可笑，‘宝贝二孩儿’这五字从谢白嘴里说出来讽刺意味十足。

　　“老爷可知简儿身上的伤从和而来？”岑怀瑾直入话题，丝毫不愿与他扯别的，昨晚顽劣宝嚎哭之态依旧令其痛心不已。

　　“老夫给你三分薄面，你休要放肆！逆子身上的伤老夫亦是很悲痛。难不成你怀疑我对他动手？”谢白瞪大双目。

　　岑怀瑾脸上尽显不悦，却还是忍下来，当即便说：“如此倒是我误会丞相大人了，既然无事那我便退下了，承蒙丞相收留八载，岑某感激不尽，就此别过，定会后会有期。”

　　话音甫出，他已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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