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枯井生树(6)
几人边走边聊,一般是老三问,白竹霁答,尤初明假装自己听不见,聊的大多是一些琐碎日常。
“白公子哪里人?”老三心里好奇俩人的关系,看起来不像朋友,冷冷淡淡的。
白竹霁礼貌回答:“北边来的。”
“啊?哦,”老三尴尬一笑,又问:“那是南下游玩的吗?”
白竹霁神秘一笑,“并非,来寻故人的。”
老三左看看右看看俩人,“害,这样啊。”
“倒是尤姑娘,”老三话锋一转,偏头看向尤初明,“旻大人那边催的紧,呃…”
“尤姑娘,这案件有什么进展了吗?”老三这饶了一大个圈子才回到正事上。
尤初明不答反问:“你们这几天可不光盯着我吧?”
如果只盯着她,那真是干白饭吃的。老三自然知道里面的意思,“那是自然,主要是这事儿吧,挺诡异的,南山案子牵连的嫌疑人都死在牢狱之中了,”尤初明扫了他一眼,白竹霁也好奇的看过来了,老三连忙解释道:“这可不怪我们,旻大人下过命令,不让动刑,所以我们好生照养着。”
“是昨天早上,发现的时候,人都走了有一会儿,仵作过来做尸检,没发现致命伤,都没有中毒,死之前还挂着诡异的微笑,死的非常体面,这才瘆人,一排五个人全死了,大人不让声张此事。”
“如今城内虽看着平安无事,可大伙儿都害怕,人人自危。”
尤初明一挑眉,她没想到他们会这么快动手,看来此时只能加紧速度了,“嗯。”
嗯?是几个意思啊,和着他叭叭叭半天只有嗯。
“那这些尸首还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吗?”白竹霁冷不丁的冒出声。
老三犹豫片刻,看向尤初明,怎么说贵客是尤初明,不是白竹霁,“还请告知。”尤初明说道。
“倒没什么不一样,除了他们死样平和,还面带笑容的诡异,对了,他们指甲里有植物根茎屑,按理来说,这牢里也没植物啊,这个很重要吗?”
尤初明点点头:“重要说不上,意料之中。”
老三这才意识到应该是自己问来着,“那这几日,姑娘所了解到的是否应该告知在下,在下好回去转告大人。”
尤初明不急不躁,平静道:“大人想听妖怪的故事吗?”
老三不语,三人脚下进程加快步伐。
“…南山好气象,养的出天地生灵,可这福泽也被妖魔鬼怪所惦记。”老三不语,看样子是旻六和他说了些什么,不过他神情严肃,是否相信就不得而知了。尤初明继续道:“这天地生灵都有自己存在的意义,昆雀是山灵,修炼万年化得人形,它的任务就是守护这座山,你也当知道,南山以前并非这番光景。”
“魂树,神树、妖树,随意称呼,万物皆有利弊。它可塑‘形骨’,当然不是什么人都能重塑骨肉的,除非你能承受这种重生的痛苦,听古书说,有些人中途因受不住爆体而亡的也有,至于怎么重塑‘形骨’,这就不知了。当然魂树可不止这一个作用,它在上古时期是祭祀用的,可有通天之意,据说谁获得这个,就能使‘巫’醒过来。”
“这‘巫’是什么东西,而且这两者有何关系?”
“‘巫’,堕神,身世不可探究,是羌的先祖,也称‘纳贡’,而羌三番五次地前往不过是想寻找魂树召唤他们的祖先,”尤初明说着,眼见快到南山附近,语速不得加快,“南山多灵气,魂树本该百年前消失在世间,因着人妖分界,这祸害东西再冒世,怕是引起祸端,可偏偏它不爱阴湿,喜阳,山里头灵气旺盛。”
“所以羌杀人是因为这个东西,等等,怎么没搞清。”老三有点懵。
“魂树第一次出现,羌就有所察觉,这就是当时改变南山面貌的第一件事。”尤初明淡淡的看过去,脚下踩上了湿润的泥土。
老三恍然大悟,一拍:“那场旱灾。”
“说魂树是妖树,也是因为此,它是吸食天地精气,修炼自己。”尤初明解释道。
白竹霁站在身旁,一言不发,神色轻松,看样子应当是早已知晓,不过这和尤初明的合作没关联,他也不想插手此事。
尤初明收回若有所思的目光,继续道:“人就是这样的,他们眼里没有天地万物,只容得下自己。”
“南山自此生机败落,昆雀将魂树藏在自己的幻境之中,”不知不觉,三人已经走至南山,荒芜败落,凄冷惨败,老三不记得这山以前的模样了。
“幻境在哪?”老三语气焦急。
尤初明不急,神色冷漠地看向前方,语气很轻,很冷:“不知道。”
话音刚落,刚静的像死了一样的林子中,刮起一阵大风,天色被乌云笼罩,细细密密的雨水砸在身上。
白竹霁撑起雨伞罩住自己和尤初明,老三心里翻了个白眼,幸亏他带了,也跟着撑起雨伞。
“魂树是阴阳相合的生物,第二次,羌就找上门来,这就是你们旻大人所记录的第一个幼童失踪案。”
“……”
“看你这个样子,大概是只有一部分人还记得这件事。”尤初明看向老三。
“我是不记得的。”只是有时记忆模糊的涌现。
尤初明停顿了一会儿,山里的妖风作死的吹,白竹霁站的稳当,尤初明稍稍往他身后站,防止吹的一脸水:“魂树祭祀时,需要血祭祀,猪牛家畜都是简单通天,只可传达,不可召唤,若是需要唤醒‘纳贡’需要自身的献祭,他们怕魂魄有污浊,特地选择孩童,孩童的善与恶未经雕刻,所以他们才会拐走孩子进行祭祀。”
老三眼珠瞪圆,火冒三丈:“怎么还有这种陋习!”
白竹霁哼哧的笑出声,低着头,尤初明见他肩膀微微颤抖,一脸疑惑,什么玩意儿就戳他笑点了。
“他们诱拐孩子,祭祀纳贡却没成功,是他们之中出了叛徒,你们恰好捡了个漏,”尤初明解释道:“当年的孩子没死,只死了一个羌的孩子。”她看着眼前的枯败,似乎回到了那时的大火烧月的夜晚。
窗外的雨冒个不停,屋内的香气萦绕,不刺鼻,不厚重,轻轻的飘散混着屋外的雨水味。
旻六撑着脑袋,记忆拉到远方,距今多年。
“大人!大人!救命啊!!!”稚嫩的声音带着焦急的呼喊,喊得撕心裂肺。
“何人状告?现已入夜…”大门房一开始并未被推开,只是外面的声音太过激烈,仿佛不开门就要一直喊下去,惊得旻六皱着眉头问家仆,“何人大声喧哗?”
“这…”家仆犹豫片刻。
“先开门吧。”旻六一甩手,站在门口。
门一开,发出刺耳的咯吱声,一个身影迅速冲了进来,被家仆一举拦下,家仆这才发现对方是个小毛孩,那小孩嘶吼久了,上气不接下气道:“救命…救命!”
家仆回头看向旻六,发现他面色阴鸷,黑得吓人,“松开他。”
家仆毕恭毕敬的松手,那孩子衣服破破烂烂,身上乱糟糟的,像是从山上跑下来的,看起来十三四的样子。
旻六没说话,因为他见过这小孩,是那戏班子带过来的,平时在旁边打打杂,旻六与他只有几面之缘。
旻六给了个眼神,身边的人瞬间领会,将大门关上,那小孩目光跟着移动,不断地吞咽口水,似乎很怕旻六下一秒把他丢出去,旻六将人带进客房,将房门关上后问,“人被你们带去哪里了?”
“对不起,”他梗着脖子,脸色涨红,“现在你们快去救救他们!他们马上就要死了!”他说中原话时,总是磕磕绊绊,不太流利。
旻六皱着眉头问:“什么意思?”
那孩子想说却又觉得自己一时解释不清,只推着旻六往外去,“他们快死了,阿妈叫我下山说你们能救他们!!”
推开房门的那一刻,俩人皆是一惊,“月亮…变红了。”
“快把老三叫过来,其他人准备准备,快!”旻六当下厉断,守在门口的人赶忙去叫老三。
“你叫什么名字?”旻六脸色缓和,询问道。
那孩子一脸茫然,迟疑了一下,才说:“我阿妈是中原人,所以我叫沅充。”
旻六点了点头,耐心问道:“他们现在在哪里?那些被你们带走的孩子。”
沅充顿时脸色煞白,声线颤抖,眼眶泛红,一直在道歉,“在南山,他们要杀了他们,唤醒纳贡。”
旻六一听,难以言喻的看着他,神情愤恨。
“大人。”老三着急忙慌的赶来,还不知发生什么,身后跟着一队伍的人,大家都一脸懵,可是都神情紧张。
旻六看了眼,王柏青也不急不燥的赶来,旻六大致说了一下情形,总而言之,今晚上山救人。
大伙虽然面色忧虑,就怕被这小毛孩反骗,可如今大案迟迟不破,再这么拖下去怕是这个县衙门就该砸了。
“一拨人留守城内,还请王县丞不要让民心担忧,其余人随我上山解救。”
“是。”
王柏青若有所思的接下这个任务,带着一群人下去分发任务,目送旻六离开的身影,王今看着自家主子默不作声的招手,点头示意了解,随后隐入黑夜之中。
上山的队伍借着月色才堪堪看清脚下的路,南山阴气重,没人愿意主动靠近,或许只有旻六与沅充才能真正看到月亮是什么模样,噬人的红。
“加快些脚步。”沅充不忍催促道,走了一会儿又接着说:“等等。”
队伍里的所有人都停下了脚步,屏息凝神,旻六看着前方火光都快冲上天,穿着异域服饰的人们在朗诵陌生的语言,火堆中间的柱子上绑着一个人,应该是一个女人。
“阿妈!阿妈!”旻六没拉住一下冲出去的沅充,沅充的惨叫吸引住了他们的注意力。
长琳原本昏昏欲坠,她让沅充下山,就是知晓哈妈要对沅充动手,或许因为内心一丝的母性让她无法对这些孩子视而不见,她没想到沅充会跟过来,她开始疯狂挣扎,嘶声力竭喊着:“有本事杀了我,有本事杀了我!!不要碰我的孩子,哈妈,我求你了,我愿意付出我的生命,我求你了!”哭声颤抖,她猛烈的摇头看着自己的孩子被抓起来。
后面…后面。
后面就是混战,旻六他们不敌会禁术的羌,比血肉伤害更先到的是精神冲击。
“啊啊啊啊,怪物!”
“怪物,救命啊,怪物!!”
旻六拨开人群在找沅充,“沅充!沅充!”
“啊!”一声短暂惨叫格外刺耳,划破长空,惊得林子中鸟飞。
旻六去看,漫天火光之中,沅充胸前的鲜血喷涌而出,他面色惨白,眼珠睁大,整个人正在以极其诡异的速度变得灰扑扑,生命瞬间化为一潭死水。
沅充的身体软塌下去,被一个穿黑衣的女人抓住后脖颈,那女人力气大的离谱,随手一丢,将沅充丢入了…旻六看见了,那是一口枯井,本不会有人注意到的。
“啊啊啊啊啊!沅充,我的孩子!”场面十分混乱,长琳十分用力的挣脱了绳子,冲出火海,往枯井那边钻,哈妈瞬间掐住她的脖子,她的手上还沾有沅充的血,语气阴森,双眼早已失明,可她不需要眼睛,她的声音像从地下爬出来的毒蛇,冰冷,嗜血,“纳贡苏醒,你的孩子也会再次醒来,这是大业。”
长琳的咽喉被死死的遏制住,眼泪不停地往外流,可是怎么办呢,纳贡,请求您让我的孩子活过来!
“我恨你。”长琳死死盯着她,咬牙切齿道。
哈妈随手将她甩至一边,旻六的腿在刚刚要冲上前阻止时被羌人打断了,他蜷缩在地上,疼的冒冷汗,他已经不再拥有那所谓的天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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