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孝子贤孙点歌台(上)
《孝子贤孙点歌台》(上)
富二代要求用死亡金属改编《大出殡》
和王建国达成口头续约后又断断续续接了几个小演出。陆赛因经营的官号数据良好,几次演出都有零散的粉丝自愿前来观看。不过为了看表演去参加别人的葬礼总归来说怪怪的,他们应该想其他的办法。
到了秋高气爽的时候了。
Z市这座典型的南方小城没有什么会在秋天落叶的植被,所以外观看上去还是绿油油的样子。
厉寒穿着长袖单衣走在去王子殡葬的路上,为了赶紧还上王建国垫的钱,他又接了几份工,白天站班,晚上排练,深夜给上门维修的琴换弦,本来就没二两肉,这会越发清减了。
昨天厉寒接到王建国的电话,隔着手机都能听见胖债主的口水喷溅音,对面激动地叫着来大单子了,详细要求都以文字转发给大家。
点开消息一看,有一位本地龙头产业的公子想给自家父亲演一首《大殡葬》,要求改编成死亡金属乐,公子留言:“家父患有冠心病,希望可以给他一个惊喜。”
厉寒看完直抽嘴角,真正的孝子贤孙出现了,真想让老登看看,在这玩意儿面前他连小虾米都算不上。即使老登找细姨害自己无家可归,老母再婚又生了个弟弟,他还是无法在家里需要帮助的时候袖手旁观。嘴上抗拒被传统思想绑架,身体却先做出反应了。
都怪小时候找的老师太好了,把他教的太有道德。
厉寒想。
五分钟左右,厉寒站在了王子殡葬的后院。
他坐在椅子上,假装调琴,却偷偷用余光扫视傅野。自从上次被陆赛因戳破傅野有“男朋友”之后,他再没去过傅野家,两个人只保持客气的队友关系,也许早该这样。
这个长得像女孩的吉他手不知什么时候把头发拉直了,细软的刘海贴在额头上——妈的,看起来更像姑娘了。
“死亡金属......我没玩过。”陆赛因看着少爷的要求面露难色,平时在学校里演出肯定禁止这种小众项目。上网看了一些类似风格的乐队演出视频,实在无法想象把这种以变奏、变拍、变调为特点的模式融合到丧乐里。
听着播放器里传出的死金主唱压抑低沉的怒吼,四个人愁眉苦脸。
“这次给了多少?”唐晚蹲在地上抬头问。
“2。”厉寒手伸出三根指头。
“才两千要求是不是有点过。”
“2,w。”厉寒说。
“走吧,离演出还早,去进修一下。”唐晚立刻拍板。
有钱能使鬼推磨,他们一群穷鬼,往死里推!
陆赛因查到最近的金属乐队演出在本周末,黑书立巡演第二站。
黑书立!
傅野听到这个名字,身体一僵,头发都竖起来,那个可恶的沈叙声借着这次在Z市停留的时间久,几乎每天都来找他,奇怪他们乐队演出之前完全不用排练的吗?
票早卖完了,最贵的那个档次也没剩下,陆赛因丧气了起来,这是离他们最近的金属乐队演出。
“哎呀,没事,其实就算没去看,我们的设备也完全不够用。”唐晚安慰道。
院子里孤零零地摆着他们的乐器,一把?Fender Squier Affinity系列的电吉他,一台罗兰Juno DS61,鼓只是最基础的四鼓二擦,贝斯更不知道哪里淘来的地摊货。
“估计要搞一把重型吉他。”傅野看着这一堆破铜烂铁,心里盘算。
“我想要双踩。”唐晚追加,自从搞这个破丧葬乐队之后以为用不到,几个月前都当做闲置卖了,“如果要玩死亡金属的话,还是双踩才对味。”
只要傅野开口,去看黑书立的演出不成问题,关键在于他不想厉寒和沈叙声见面。但看个演出嘛,在台下远观完就走,后面他们的签售合影环节又不参与,应该也碰不上。
“我可以收到票。”傅野下定决心。
唐晚白了他一眼,还收到票,用屁股去换还差不多。
无视唐晚的鄙夷,傅野直接宣布周末到场外集合。
两天的时间里,傅野觉得自己的嗓子要在床上叫烂了,倒可以直接作为金属乐队的主唱出演。沈叙声一边摩挲他的嘴唇,一边发出阴险的笑,咬住他的耳朵含糊不清地说什么自己又欠他一次,再下去要这辈子都卖给他了。
也不是不行。傅野在床笫间迷迷糊糊地想,他和沈叙声才是一路人,从来不用担心做的事情踩到底线之类的,好像不管他怎么闹,那个人都能全盘接受。
黑书立演出当天下午。
唐晚又骑着电瓶车来到陆赛因学校门口,小孩在手机里说:下课会很晚赶不回去牵车。他妈的,老娘又不是你的专属司机,净抓着薅。
不算烫的阳光洒在两人身上,像披着一层破碎的金。
“为什么不叫厉寒来载你,他可是有车!”唐晚的话从风里传来,擦过陆赛因的耳朵。
“才不要,”陆赛因往前贴近了点,“他和傅野哥是给吧。”
“这你都知道了?”
“你没看那天厉寒的脸黑的,那生气,那愤怒,我又不是瞎子。”
唐晚转过头瞥了他一眼:“你喜欢女孩的对吧。”不要再来给子了,人家都说玩乐队的男女关系混乱,到他们这边变成男男关系混乱。
随便的一问,陆赛因仿佛被踩到尾巴一样跳起来:“我当然喜欢女的,我有交往过女朋友的,质疑谁都不能质疑我。”
“那就好。”唐晚放心道。
来到场馆外,巨大的宣传海报占据了他们的视线。上面印着以沈叙声为首的四位黑书立成员:鼓手翠,贝斯手菲,键盘手跃,节奏吉他手纹。似乎是经济公司给他们取的单字艺名,为了展现个性。沈叙声只取“叙”一字,写在海报上。
黑书立作为一个成立不到七年的乐队,从乐队选秀类节目脱颖而出,没经历过狼狈的挣扎就被包装成一支巨星队伍,经过专业的培训和练习,现如今水平远超当时比赛的其他选手。
“走吧。”傅野站在路口跟他们挥手。
虽然他们的人气比不上黑书立一个指甲盖,但为了不被奇怪的人认出来,比如债主之类的,上次的惊心动魄还历历在目,四个人都带了口罩。
观众都是站着的,不同票价只有和主创成员互动内容的区别。一进去,黑暗的场馆里只有舞台上打着红灯,LED背景上是黑书立的logo,已经有很多乐迷在台下闲聊交际。
厉寒想着,不追求什么全球巡演,他要有本事把乐队做到这份上,这辈子就死而无憾了。
四个人站的站,蹲的蹲,尤其是唐晚,一打眼看到这么多的长发摇滚男,马上就被熏到角落里。他们四个别的不说,外型上还没被主流乐队形象同化,也很了不起。
后台,沈叙声看着手机出神,他旁边站着一位体型壮硕的男子,正像加湿器一样对着空气喷烟,昏暗的角落里散着一堆烟头,刚被丢弃的还隐约发着红光。
“今天能不能别抽了。”在不知道第几次烟雾飘到眼前,沈叙声不耐烦地伸手打掉了男子手里的半根烟。
演出完还要去找傅野,这一身烟味怎么行?
“又怎么了?不抽我没力气打......”男子低头凑到沈叙声脸前,朝他吐出嘴里最后一口烟雾。
“啪!”清脆的一声在安静中响起。
是沈叙声的巴掌快速抚摸了一下男子的脸,那张线条明朗的面庞立刻出现一个掌印。
“OK。”男子撂下这样一句,捡起地上的鼓棒走了。
“阿翠还是这么变态。”一个细眼,鹅蛋脸的女人在旁边目睹了这一切,即使他们已经一起活动这么多年了,还是看不懂某人的怪癖。
作为重型鼓手,翠曾大放厥词,说演奏的激情来自于尼古丁,灵感来自于疼痛,声称自己靠苦难和灾祸孕育出了作为鼓手的所有素质,包括发达的上下肢。
“上台吧。”沈叙声说。
“大家好我们是——黑书立!”
台下爆发出欢呼。
看着三个硬挺的黑书立的大字,傅野心里就烦躁,想来想去又憎恨上“王子殡葬”这个商标,本来也可以给乐队取一个响当当的的名字。
演出开始后,唐晚从角落默默移回傅野身边,那里俨然变成摇滚炼狱了,数不清是男是女的长发在甩动,借着不时照过来的光束能看见空中有奇怪的皮屑在随气流漂浮。
刚走回站定一秒,唐晚又离开了,和她一起离开的还有厉寒。
“太脏了,呵呵。”厉寒尴尬地笑。
失真吉他的锯齿音墙与朋克三和弦的原始暴怒在调音台里厮杀,沈叙声用黑金属的尖啸(Scream)嘶吼着反乌托邦歌词,黑色皮衣映着红色的灯光。鼓手用垃圾摇滚的松散节奏敲击着葬礼般的双踩,贝斯线像生锈的刀片在耳膜上刮擦。
听着听着,陆赛因皱起了眉头。
虽然他没玩过金属,但这节奏对吗,鼓手自顾自地在动感单车,旁边的键盘和贝斯更是弹出了自己的春天。看到旁边的人都在如此忘情的呐喊,仿佛自己才是那个异类。
陆赛因跟着跑跳的观众往前靠近,终于凭借身高优势观得舞台全貌。
首先让他印象深刻的是台上四人的完美容貌。明星不愧是明星,就算脸上抹着油彩也能看出非常优越的五官,俊男美女在台上跟着自己的节奏晃动......呃,他们连摇都摇不到一块去,而且主唱吉他手分外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
沈叙声若无其事地唱着,他跟着自己手里吉他的律动,一副麻木的模样。
黑书立,名存实亡的乐队罢了。合作到现在,数不清的摩擦和隐去的初衷,让他们变得不再热衷于现场,总之在录音室里草草完成了事。跟随到现在的歌迷也许出于陪伴的情怀,也许留恋于出色的外在,还能撑得起业绩,其实公司早因为管不动他们,又偷偷培养了一支更年轻的乐队。
不知道傅野哥花了多少钱搞的票,血亏啊。陆赛因暗暗肉疼。
现场声音太大,陆赛因的手机在裤兜里震动了好久都没发觉。等到最后一首歌,是黑书立和乐迷的合唱曲目,他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场内。
一出门,发现另外三个已经在外面等他了。
“像屎。”唐晚精准评价,“聚是一团屎,散是满天星。”她又追加。
确实,几个人但从技术上来看无懈可击。
“完全没配合过的样子。”厉寒摇了摇头,虽然演出一团稀碎,但他还是找到了改编《大出殡》的头绪。
傅野才是最生气的那个,果然那家伙每天来找他就是不务正业,害得自己两天下不来床,屁颠屁颠来看演出还被喂了一嘴屎。怪不得天天挖他去黑书立,不合群吧!
演出进行还没到合影环节,他们就走了,唐晚怒喷:“四个人随便在路边喝口酒都没那么早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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