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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回龙女转世大昌国将军之子凌云(共两卷)
第五回龙女转世大昌国将军之子凌云
卷一 狼烟起处国祚摇,儒臣羊心半纸谣。
诗曰:
金戈悲歌
狼烟起处国祚摇,儒臣羊心半纸谣。
宫墙自毁擎天柱,将军血洒烟霞凋。
慈母泪凝槐花饼,孤子心悬玉柄雕。
一朝坠入深渊里,前路茫茫风萧萧。
龙女青玄这一世,要转世的是大昌国将军之子,名为魏凌云。魏家世代为将,到了魏春霖这代,更是凭烟霞岭一战封神 —— 那年他单骑冲阵,腰间狼首银饰劈出的寒光,至今还刻在边民的传说里。母亲段鹤秋则是一位温柔贤淑的女子。
惠生帝德昌元年,魏春霖的长子魏凌云落生时,府里的梓树花开得反常的香气醉人,接生婆乐呵呵的,把孩子抱给到魏春霖面前看时,他看到儿子手中紧紧攥着一颗珠子,好奇的费劲扒拉出来,居然是胎里带出来的——赤金半月托的链子含着的一个琉璃珠,真真奇怪。
于是把这链子清洗一番,贴肉挂在了凌云心口。并亲手给儿子的襁褓上系了一柄迷你玉柄短剑,剑穗缀着的,正是他从北疆带回的狼首银饰。而这聚魂珠,完成了送达后,轻颤了一下,接着珠光流转,仔细去看,就能发现,里面是一个个的儒臣官吏们贪腐狠厉分食天下,致使王朝将乱的细碎画面映在琉璃珠上,由于闪现速度极快,魏春霖没看清,只当是反光,没有当回事。
大昌国以武立国,将军地位本来极高,只是顺康十三年正月十五,昭武帝游船赏花灯时不慎落水,被救上来后生了一场大病,病始终不好,缠绵三个月后竟驾崩了。昭武帝作为太子五岁登基,到驾崩时,还没有子嗣。
于是皇后无法,和秉笔太监周立鼎商量后,拥立了昭武帝的远房王爷家的孩子,同辈的兄弟,从没有受过帝王该如何治国系统传承的惠生登了基,是谓‘惠生帝德昌元年’。这惠生帝打小就受着一帮鸿儒教授长大,满肚子水能覆舟亦能载舟、君为轻民为重。
这入了宫后,惠生帝脑子也转不过来,到底谁才是自家人,帮着朝堂上的儒臣把他们忌惮的,盯着他们好生干差事,不贪不污的皇家左右臂膀般的狠角色太监一个个的都干掉,始终还觉得是如了自己的心意一般的,实则是在挖着大昌王朝的根基。
凌云自幼聪慧过人,在手足二人中,因着是老大,第一个孩子,所以深受着父亲宠爱。凌云长到五岁,就跟着父亲在演武场摸爬滚打。魏春霖教他握剑时总说:“凌云,将军的剑要狠,心要有横扫天下的魄力,有不畏心、果决心,没有什么弱肉强食、同情心,有的只是保家卫国。
因为我们便是——大昌王朝的“金刚怒目”,不出则已,出着如猛虎出笼!千万不能妇人之仁,你不杀他,他就杀你。”那时凌云还不懂,只盯着父亲肩甲上血腥味的来源发呆,他觉得那气味,让人闻之欲呕。凌云默默的都听入心里,只是在夜里,他会把狼首银饰贴在耳边,好像能听见北疆的风。
十三岁那年,他第一次随父亲出战。城楼下叛军的尸体堆成小山,有个少年兵没断气,伸手抓他的衣角,说着渴,想要喝水,却被父亲按住拿着水囊的手腕:“别给他喝,他流血过多,喝了就活不成了。”
那天夜里,凌云把自己关在房里,反复擦着玉柄短剑,剑穗上的狼首银饰,好像沾了洗不掉的血腥味。平日里,听是一回事,看到也是一回事,自己去做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十五岁的凌云精通骑射、剑术和兵法。他的天赋和努力让他在同龄人中脱颖而出。成了大昌国最年轻的裨将。他骑射比父亲当年还准,兵法背得滚瓜烂熟,只是演练沙盘时总会给对方留一个出口,他跟父亲说:“如此,就不会激的对方,跟自己背水一战,鱼死网破。”
父亲听了对他频频颔首,因为每个将军的打法,就象那些郎中治病一样,同样的病患,开出的药都不会一模一样的。这药方,能代表了每个郎中不同的性格,和处世态度。因此并不在意,对他寄予厚望,希望他能够继承自己的衣钵,成为国家的栋梁之材。
这日,魏春霖玄色披风扫过廊下时,魏凌云从院里的竹榻上跳脱起身,欢快的向着久未见面的父亲弹射而去,腰间的玉柄短剑随着动作轻晃,剑穗上缀着的狼首银饰,还是去年魏春霖北疆之战的战利品。
“今日骑射课如何?”魏春霖平时的声音如沉钟,但在触及儿子清澈的眼睛时,也不由得温婉了几分。
凌云仰头望着父亲肩甲上未褪的血渍,模仿着校场上听到的军令:“回父亲,今日射中第九层靶心,王师傅说可开五石弓了!”
廊下忽然传来脚步声,小魏凌云三岁的魏玄英拎着一把剑一蹿一蹦的跑进来,未见其人,先闻其声,笑着喊“大哥,你昨日赢我的那套剑法,再教我一遍呗……”
母亲魏段氏,身后跟着贴身丫鬟,端着三碗四神鸡汤从屏后转出,魏段氏指尖轻轻拂过两个孩子汗湿的鬓角,眼里映着廊下葡萄架的碎光:“先喝碗鸡汤,你们爷仨别光顾着说话了。”
丫鬟撤下去喝完的汤碗,跟着聊了一会的夫人魏段氏离开了。
庭院里的石桌上摊开着《孙子兵法》残卷,墨迹在暮色中洇成浅灰。凌云忽然看着“兵者,诡道也”几个字,想起父亲说战场上要像狼一样狠厉,自问着“可狼为什么总在月夜里哭?”窗外传来更夫打更的梆子声,一声紧似一声。
惠生帝德昌二十一年,那些苦寒出身,满肚子“圣贤诗书”的儒臣暗地里,行着男盗女娼的变相方式,去克扣粮饷,喊着为大昌国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实则结党营私,相互弹劾压制窝里斗。忠臣的一方喊着“先天下而天下,民为重君为轻;水可载舟亦能覆舟”陷惠生帝于昏聩。
他们架空着帝王手中权力,心中有的只是:“我们还有退路的,给谁做官不是做官!王侯将相宁有种乎!管他好与不好,圣明与否,我只管是否合我的心意与否,我还可以也做一做这帝王的……”
远不如街头巷尾铺面里的伙计,还知道拿了东家的工钱,就会给好好干活,听从安排。如此送了北疆军士入了绝境,反叛军联合邻国反水烟霞岭,一路喊着深受儒贼思想浸染后的“君王昏聩,就换掉他,王侯将相宁有种乎!我还可以也做一做这帝王的……”
真把自己就做了这个王朝的主人一般,可笑到老天睡觉,都能梦到这些昭昭于天下的“狼子野心”。忘却了一直以来谁在养活着他们,发着饷银,如今一旦满足的不及时了,便无了主仆情义反噬了,一路喊着“清君侧”的口号,四方纷纷扯了大旗蜂拥而起。
魏春霖带军死守,被流箭射穿肺腑,送回了府中,躺在病榻上抓着凌云的手,咳着血跟凌云谈及:“国内有叛乱,国外有强敌,大将和兵力被分散在多个战场中。朝中权臣克扣粮饷,中饱私囊,你,要守住烟霞岭……活着回来。”魏春霖满脸的激愤,但也无济于事,于是王朝的这一区域守护的重担,不由分说的落在二十岁出头凌云的肩上。
孟夏末槐树花飘着清香的时节,往年正是母亲给做槐花饼和槐花茶的时节,凌云看了一眼街道上香气的来源,满眼不舍的是母亲柔软的心。母亲魏段氏给牵着马的他系上玄色披风,指尖抖得厉害:“娘等你回来喝四神汤。”
说着把连夜做好的槐花饼,用油纸包包好,放入儿子的包裹内,借机拭去了眼角欲落下的泪水,却忍不住声音哽咽。凌云他点头,却没敢看母亲的眼睛,他怕再看,就真的不想走了。只是每个人,都有来到世上必须要去做的事情,着眼于一处的,是把自己活成贪图什么的寄生物。
魏春霖颤巍巍的拖着伤残的身体,抓过儿子凌云的手,把狼首银饰按在他掌心:“守住烟霞岭,别学那些儒生,也别学宫里某个人,记住,能靠自己活下去的,才是真的‘富’。什么时候,都要有自己的脑子,别去随大流。”
宫里派来的秉笔太监周立鼎,一身墨色宫装,手里攥着本账册,指尖划过纸页时没半分犹豫:“魏将军,咱家是内书堂出来的,烟霞岭守军三千二百人,每月该发粮九百石、冬衣三百件 —— 可儒臣们说‘民为重’,把冬衣折算成白银吞了,粮里掺的沙土,只够喂三百匹马。”
周立鼎把账册递过去,上面记着的数字比魏春霖自己算的还准,“陛下被儒臣围着哭‘百姓饿肚子’,可百姓早被各种灾荒多年来的轮番上演,逼得人相食了,哪轮得到吃这掺沙的粮?”
魏春霖看着账册上的红圈,突然笑了,笑出了血:“老周,你说这世道怪不怪?农民种粮不过是职业,却被说成‘底层’;儒臣拿着俸禄也是职业不干活便也罢了,还中饱私囊,倒成了‘为民请命’。所谓的底民有地就能活,是没钱的富人;富人靠贪活命,是有钱的穷人。”
周立鼎听后笑了,用手指转着乾坤圈,说:“一个是向着土地索取着活路,一个是如蚂蟥一般吸附在整个王朝身上吸血。嘿嘿,古今以来,任何一个尊行标榜什么来治国的王朝,最终哪里会有什么好的下场……读书人,读书人,嘿嘿……这天地万物才是唯一的师尊啊……”说到后来,周立鼎满心激愤。
凌云攥着银饰,看着秉笔太监周立鼎转身时腰间的玉牌——那是内廷的信物,那是只有能背出上万王朝官员的名字和官职、精通律法的太监才能拿到。他忽然想起十三岁那年,城楼下那个兵,手里攥着半块掺沙的饼,说“俺是农民,俺爹说只要有地,饿不死”,可那兵最后还是死了,不是死于刀枪,是死于儒臣如同蝗虫结了党,成片飞过时,那整个王朝的田地被贱价吞了后的冻饿死。
德昌二十一年的孟秋,桂花飘得满城香,却没人有心思摇落收取。凌云带着军士巡城时,秉笔周立鼎又来了,这次他带来了五百石粮,还有个监军太监王福。王福没周立鼎那样的账册,却能对着沙盘指出叛军的软肋:“魏将军,咱家在宫里学过兵法,叛军左翼是邻国援军,补给线长,可打。”他话锋一转,拍了拍凌云的肩,“不过,战后奏疏里提一句‘监军协理有功’,咋样?咱家也想往上走两步。”
凌云没接话,只看着周立鼎偷偷塞给他的纸条,上面写着“陛下斩了三个查粮饷贪腐的太监,现在宫里都是儒生推荐的人”。他忽然懂了,父亲说的“世道怪”,是因为“自己人”和“外人”早分不清了。周立鼎是秉笔太监,却帮着守军找粮;王福想邀功,却也懂兵法;儒臣喊着“民本”,却把王朝逼到绝路。
凌云还是忍不住问秉笔太监周立鼎:“他们都说太监是坏人,你为啥帮我们?你们不会觉得心里冤屈的慌么?”
秉笔太监周立鼎笑:“咱家是内书堂学律法的,知道‘坏的不是身份,是人心’。儒臣读圣贤书,不也贪银钱和所谓立场衍生出来的仁义礼智信?却早已把这仁义礼智信做成了他们华丽的外衣,掩盖着贪暴羊心……”
变故还是来了,叛军联合邻国,用重金买通了城里的守军,半夜开了城门,火光中他看见王福被叛军砍了头。凌云带着亲兵冲了三次,最后只剩单骑。马蹄在悬崖边打滑,坠崖的瞬间,凌云攥紧了狼首银饰,想起母亲段鹤秋说的“小时候带你去算过命,大师说你有将军运”。
现在他才懂,那哪是“将军运”,是“观测后的命”—— 大师算过后,他就总想着当将军,反而把自己以人浅薄的路径认知逼到了悬崖。就像大昌王朝开国君王公孙庆隆写了《大诰》,想让后代守住江山,结果子民不听,反而加速了乱局。就如这提前知道的命运,不是福气,是枷锁,反而局限住了无限可能和无限的道路,可以去条条大路通罗马了。
他落马坠落中,衣服被树枝勾住,又撕裂开来,最终凌云滑落进了深谷,落入下面的潭水里。凌云上一刻还看着崖壁上盘桓的雄鹰,羽翼划破铅灰色的云层。自己撕裂的锦袍挂在荆棘丛中,如同一道褪色的血痕,下一刻就闻到了腐叶与苔藓混合着的水的腥气,接着寒潭的水,像冰锥般刺入肺腑,随即人就昏迷了过去。
聚魂珠绕着在潭水中浮在水面的凌云转了一圈,像在叹气的说:“青玄,你这一世总想着‘守’,却忘了‘规则’—— 开国君王公孙庆隆写的《大诰》,是想定规则;儒臣贪粮,是想破规则;你守着烟霞岭,是想护规则。
这规则定的时候就象一个吹起来的气球,在一个定一个破之下,必然彻底崩毁,只是那气浪和规则的碎片爆裂中,就会先灭了你这些守的。将军命、官命,那只不过是世人都喜欢听到光耀门楣的方式罢了。
做人一定要有自己的认知,不能什么权威人士说了,就是至理了,那些话都是对世俗人说的,可对于修心有成的人来说,嘿嘿——都是屁!什么早知道晚知道的……”
那赤金链好似化作了手放在脸颊上一般,托着脑袋,趴在凌云胸口上看着凌云。这聚魂珠知道,凌云还不到死的时候,于是安静的等到凌云醒来。
凌云醒来时,睁开眼四处打量,发现自己被水流冲到了水潭边,睫毛冻成冰棱,每眨一下都像掰断一根银针。凌云冻的,全身哆嗦着,从潭水边爬上岸去。往远处看去,随着视线延伸开望去,只见远处是漫无边际的草原,四下没有人烟。
无尽的草浪,在风里翻涌成苍茫茫绿色起伏的海。身后是高高无法攀援的陡壁和刺骨的寒水谭。无奈之下,凌云心想:“只能先走出去,看看能不能寻到人家。”如此想着,凌云开始查看随身的物品,怀里他摸出狼首银饰和火镰,又发现腰间的佩刀不知何时失落,只剩贴身匕首还藏在靴筒里。
凌云看准方向一连走出去八九天,靠野果和草原里的小动物充饥,到了第十日正午,他靠在枯树干上啃食野果,看见三里外的羚羊群突然炸开,只看那狼群的灰影如闪电掠过芨芨草,幼羚的哀鸣惊起一群沙褐色的雀子,这场景象极了两军交战,唉……人生何处不挣扎……。
这八九天里,他曾经走过牧民的牧区,那里,成千上万的羊群啃食着草原,几近黄土裸露,土地上到处布满了羊屎蛋,连水源处也不能例外,他喝着的河水里,都有令人欲呕的羊屎尿味道。而在这里的野羚羊,在狼群的钳制下,不光是身形更加矫健和灵活,数量上,也无法造成对环境的破坏,而它们的食物——草也是随处茂密的生长着。
他不由得想起临行前那秉笔太监周立鼎说的“一个是向着土地索取着活路,一个是如蚂蟥一般吸附在整个王朝身上吸血。嘿嘿,古今以来,任何一个尊行标榜什么来治国的王朝,最终哪里会有什么好的下场……读书人,读书人,嘿嘿……”如今想来,他们和这些牧民豢养的羊群,并无什么区别,少了自然界应有的钳制后,遗祸无穷,更别说再去独尊标榜了。
夜里,他在土坡下用枯枝搭起窝棚,狼嚎声从远处传来。他坐在窝棚外,掏出火镰燃起火堆,感受到狼在月下嚎叫声里,有婉转哭泣之意,又有杀戮的暴虐气息,像极了去年中秋,父亲在廊下唱的“故交好友兮,登门看望,窗兄窗弟兮,问短问长。一旦交兵兮,枪尖而亡,骨肉为泥兮,同战沙场。何不思故兮……”。
这一路来屡屡看到成群的羚羊在几只狼的追赶下,拼命逃脱,跑得慢、孱弱的羚羊就会被狼扑过来吃掉。凌云一身武艺倒也不怕,但也是暗自心惊。
几只狼里,有一只母狼,带着六只小狼崽,每日猎杀到羚羊,就喂养了小狼崽。饥饱也是不定,因为不是每次都能逮到可以充饥的小动物。凌云看到过母狼饿极了,去逮地鼠过。
不禁暗叹这天地间,真无法说更该同情谁、倾向于谁,一切都不过是立场的不同罢了。连同人,也不过只是这天地间的万物之一而已,总会有天地自然法则的冥冥中运转下,被淘汰掉百分之四十孱弱的存在。
预知下回如何,请看卷二身陷绝境逢苍原,方知所遇皆有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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