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枯叶零落绿芽抽
“王爷,你一定要救救下官啊!”刘格跪在池何面前,干嚎哭着。
池何听着刘格杀猪般的嚎叫声,原本就不舒服的身体现在更是头痛欲裂。心中烦躁火烧,池何抓起案上的茶盏砸向刘格的头。
瓷器应声碎裂,刘格的额头顿时鲜血直流。
“好好说,别嚷。”池何面无表情,外边儿晨阳新开,温暖的光线照射进来,暖意融融,但池何只觉得刺眼,唤芊素让人将窗遮起来。
刘格伤口疼痛极了,身体止不住地颤抖,只能低头死盯着地面,他颤颤巍巍地说:“御史台查户部查了好几日,一直想要查微臣。微臣对王爷忠心耿耿,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求王爷保微臣一命!”
“既然你对本王如此忠心,又怎么会怕御史台呢?”
“臣,臣只是……”刘格额头冒出冷汗,莫不是那些事情都被池何知道了?但他绞尽脑汁,也不能给出个正经理由。
御史台的手段,天下人尽皆知。去年北川郡的知府贪了赈灾和水利的银子,但他背靠恭亲王府和巨贾,没人敢真的动他。然而廷晖直接带着人去抄了他的家,人也砍了头挂在城墙上示众。廷晖这几日盯着他,几次三番说要登门拜访,吓得他完全不敢出门。他本来以为御史台只是随便查查罢了,毕竟这是岭南王的封地,怎会不给面子?
如果没有池何的庇佑,他刘格再得势也只是个小小的地方官而已。
池何突然笑了一下,道:“本王自然是相信刘大人的,跪着怪累的吧。留松,赐座。”
刘格踉跄地起身,好容易坐稳了,刚拿出帕子准备擦拭额头上的血时便听见如阎王般的声音:“本王听闻刘大人最近娶了李期水的小女儿为续弦,本王还尚未贺喜。芊素,将皇上赐本王的那座送子观音拿来。”
“王爷,这万万不可啊!臣万不敢受!”刘格“扑通”一声跪下了。
“李期水是闽商的会长,本王最近听闻李期水受了宫里今年的采买,外头都传他称得上是皇商……”池何顿了一下,视线落在刘格身上。
刘格只觉得这目光有千钧重,压得他喘不过气来,他听见池何笑了一下,“大抵只有京城来的物什,才配得上李期水千娇百宠的小女儿。”
池何的言外之意很明显,刘格与京城走得太近,与不服池何的商人群体走得太近。李期水并非像其他商贾大户一样,唯池何马首是瞻。相反,他阳奉阴违,池何向来不喜他。刘格官运亨通,没吃过苦头,一路被人捧着上来,人也膨胀了起来,欲壑难填,竟敢官商勾结,贪污受贿。
“前些日子船政局呈奏说想要去造新船,不凑巧,上个月刚拨款给北三城的水利,本王虽欲全力支持,但囊中羞涩。不知刘大人可有什么好法子?”
刘格冷汗直流,这是让他补上的意思,可船政局的计划文章他没看过吗?他可太清楚了,预算奏文一本呈给岭南王,一本呈给户部尚书。那可是四十万两白银。虽说他掏掏家底还是有的,但他怎么能一个人全出?
岭南明令禁止官员参与经商以及官商勾结,虽说抓得不严,但若事情败露,那他的乌纱帽也不保了。而且这岂不是坐实了他受贿之罪?不,他这些事池何估计早已知悉,他在试探他贪了多少。
他要拿出这么多的钱,只有一条路,让商人捐义款,或许准确来说是让以李期水为首的闽商补上这三十万两。
但这必定会坏了闽商与他的关系。
他进退两难,却只有这个法子可行,因为这是池何的意思。他可以拒绝,但家财万贯和官场性命,他只能选一个。
他和京城有些渊源,然而这点关系远不足以让廷晖卖他个面子。御史台的手段大齐上下没有哪个官员不晓得的,查到最后他必定是死路一条。
他心如死灰,回道:“王爷为此为难乃微臣失职,微臣一定将此事解决,为王爷分忧。”
“刘大人实乃本王的股肱之臣,是本王莫大的倚仗啊。有你在,本王就放心了。”池何笑道,“刘大人这伤本王得负责。留松,去库房拿些上好的药材给刘大人。你一并带回去。”随后又赏刘格南海红珊瑚一株,反正都是皇帝赏的,池何恶心。
刘格叩了礼,受了赏,领了命,带着他的贺礼和赏赐告退了。
地上的碎瓷盏早已被收拾干净,云纱将前厅化得暖意融融。
池何精神却不是很好,颇有些心力交瘁的感觉,他叹了气,但几乎微不可查:“留松,叫针灸的大夫过来吧。”
留松将今日汤药端过来,待到池何喝完后便拿着食盒离开去叫大夫了。
针灸之后,池何照旧去了书房,批阅今日的公文。芊素磨着墨,立侍在旁。
“刘格大人贪墨甚多,王爷为何还要留他一命?”芊素不解,她虽是池何身边的近侍,却也称得上池何的一位谋士,“倘若借御史台之手,将朝廷中贪污之人都解决了,岂不更方便?王爷今日保下了刘格,或许会助长贪污之风。”
池何手中动作不停,一目十行批着奏文,道:“刘格其人,才能有余但贪欲太甚,有所求之人最容易控制。”他在兵部奏请军费的奏文上写下朱红的“准允”二字,“若是他能将自己吃进去的尽数吐回来,并且能将账上的其余亏空补齐,留他一命又何妨?”
芊素反应过来:“王爷的意思是刘格会在这段时间内尽力将账平了,竭力成免除自己的罪罚?”
“嗯,所以你过会儿递信给江竹陶,让她拖一下御史台的查检进度。”
“再者,借御史台之手,将刘格罚下去,再把江竹陶提上来,不失为一件两全其美之事。她被刘格压得太久了,四年的考课都是甲等,本该擢升,但奈何女子身份加之家世不高,太容易被打压。”
六部各长官皆是男子,若没有女人坐在最高决策的位子上,那“女子为官”便永远都是噱头。他需要一个人做突破口。刘格下去,让江竹陶上来。江竹陶坐上尚书的位子,刘格想要再掀什么风浪,她也能牵制刘格。
“再怎么说,刘格都是岭南的人。御史台可以查,也可以抓,但必须是小打小闹。若出了大事,岭南民心不稳,本王也难逃非议。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
芊素心下了然:“属下受教了。”
约摸过了一个时辰,池何吩咐芊素:“你去了官府后,再去陈阁一趟,挑一批人去京城,看紧了,不要错漏任何一个动向。另外让他们把这封信给曾柏。”
行至庭院,青树长得正俏,兴奋地抽芽,池何独自贪享这难得的暮春晴日。岭南多雨,上半年犹甚。曾经密密麻麻,淅淅沥沥的雨或许也终将要结束了,只待一切尘埃落定,能去看看家中的荷花就好了。
日子相安无事地过了几日。廷晖确实忙得脚不沾地,每日不是在官府埋头对账,抬头审人,就是去这微访,去那查检。但他期间还是去了几次池何的院里。池何撵不走他,精神也不好,便懒得理他,由他去了。
池何前日咳得厉害,廷晖还没踏进远山院便听见了池何要命般的咳声。他眉头紧蹙,步子不禁加快了好些。
廷晖一进门,便见池何掩着咳嗽,面前的手紧握成拳,左手摸着书简,指尖用力到发白。他几步走到池何身边,手拍抚着池何的后背。池何感受到背后的手,抬头瞟了他一眼,刚想说什么,又猛地咳起来。
等池何好容易平复下来,廷晖拿走芊素奉过来的茶盏,柔声说:“喝些水。”池何本欲放下手中的书,接过来自己喝,但奈何咳到手抖,便就着廷晖的手饮了半杯水,咳嗽也终于消停会了。
还未等池何开口,廷晖便语气不善地说:“岭南王府里都养的什么庸医,这么多天了怎么还没有好?”
“大夫说咳出淤痰就会开始好转了。”池何解释道,一连喝了两杯水压下喉咙的痒意。
“就没有其它的法子了?”廷晖仍是不悦,他此时有些后悔没带廷家的府医过来了。
“行了,别无理取闹了。受罪的不是你不就成了?”池何说,
“你怎么知道受罪的没有我?”廷晖说。他意图太明显,以致于一旁的芊素都无声地吸了口气。原来王爷和御史台有这样的渊源。
池何也不甘示弱,笑回:“你倒是同我说说,你哪儿受了罪,让本王高兴高兴。”
“这可多了,说出来够王爷高兴一整年了。”廷晖同样笑着。
廷晖在远山院赖了许久,临走前还向池何讨要了一份墨宝,才舍得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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