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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9 章
深夜,叶其行轻轻压下门把手,还是发出咔嗒一声,他有些懊恼,纪知睡觉很轻的。他往病床上看了一眼,叶纪知静静地躺着,睡眼朦胧地看着他。
“吵醒你了?”叶其行轻声问。
叶纪知摇摇头。她没让护工拉上窗帘,此刻屋里铺满月光,连病房都显得诗情画意起来。
叶其行依然轻手轻脚地走进来,把脱下的衣服挂在衣架上。这几天叶其行回来的都是这么晚,他让谢宽联系了几家医院的医生帮忙背书,又马不停蹄地联络各个药店的代理。
“晚上和联合药店的代理吃的饭,”叶其行套上睡衣,自然地说起晚上的行程,然后问道:“你今天怎么样?”
叶纪知把黄新岳的安排简述了下:“台里让我好好休息,节目给了一个同事。”
“你辛辛苦苦筹备,节目就这么没了?”叶其行气愤难平,声音变得低沉阴郁,“他们迟早后悔。”
叶纪知看着叶其行愤慨的表情,饶有兴致地问他:“跟我说说你怎么报复一个电视台,怎么让他们后悔?”
叶其行无语,她还有心情逗他。
叶纪知调侃道:“等公司危机过去了,猛投广告,让台里羞愧?”只是她不知道危机何时能过去。关于药效的自证与反击,显然是一场持久的战斗,对恒平这个守方而言,随着时间一天天过去,市场份额也在流失,怎么都是输。叶其行肯定很艰难。
叶其行听出她言语中的殷切担忧,弯腰看着她,稳稳说道:“纪知,你不用担心公司的事。”
“我是担心你。”叶纪知看他胸有成竹,安心不少。
既然她都这么说了,叶其行乖顺地说:“好吧。”然后像小时候谈天那样,凑到她的床上,把和百宁口服液相关的事情浅浅讲了一下。
“直接反驳赵擎的检验结果有误不行吗?”叶纪知问。
“公司已经在做了,但是舆论来势汹汹,还需要时间控制,”叶其行清了清嗓子,“纪知,你不了解公司业务,假如从你的视角看,你会怎么处理这件事?”
叶纪知想了想,问道:“谢宽查到报料人是个学生,一个学生肯定不会把后续搞得这么大阵仗,他导师赵擎教授是个什么样的人?”
“他在校内口碑还可以,也没有过学术造假。人品方面,暂时也没查到什么不堪的。”
叶纪知沉吟了片刻,喃喃自问:“那他为什么无冤无仇突然直指百宁口服液呢?”
两人对视了一下,异口同声道:“资料有问题。”很可能这个学生或者赵擎拿到的临床记录资料有问题,他们自信满满地做了一番研究并公布了出来,结果成为别人的踏脚石。
“阿其,口服液的临床报告……”叶纪知问得略有迟疑,她对公司的事情了解太少。
“你放心,如果这些程序有问题,恒平是不可能让药品上市的。”叶其行肯定地回答她。
如果是这样的话,叶纪知思索了下,对叶其行说:“既然你想要一个不了解公司业务的人的处理方式,那如果是我,我会先找人查他的项目资金来源有没有问题。”
叶其行被她的话里有话逗得一笑,纪知太了解他了,有时候他感觉像是自己的灵魂碎片掉落在纪知身上。
“如果你是想要硝烟越浓越好,那我还可以提供一个作为媒体人的处理方式,”叶纪知眼神专注,接二连三地出事,反而让她有了些斗志,她喜欢生活有挑战,很有活着的感觉,“你还记得袁松老师吗?我们去年过年在度假村遇到过的。”
“袁湘禾她爸?”叶其行脱口而出,之后忽然有些心虚。
叶纪知看了他一眼,继续说:“对。如果你对百宁口服液有信心,可以拿一些临床数据去找他聊聊。”
袁松倒不是医生,是搞统计的。当时小一辈的人都跑去玩水,叶纪知不太舒服,睡了个大懒觉。她起床之后随便找了个休息区,窝在沙发里看书,刚好遇到长辈们打完高尔夫回来休息。她记得隐约听到袁松抱怨眼下不够重视统计学基础人才培养工作、统计学的大众科普任务之艰巨之类的。
“让他从他的专业角度玩一下赵擎的报告数据?”找一个不同领域的专家和一个教授打嘴仗,应该很热闹,这个法子叶其行倒是没有想过,不过确实非常适合当烟雾弹。
“对,你应该能够说服他出马,就说我们提供一切所需,这件事的关注度一定会比他想的高得多,他未来的研究生源和经费会上一个台阶。”不管是神仙打架,还是菜鸡互啄,都是民众爱看的。只要不停地发布百宁口服液的新消息,覆盖之前的旧消息,平衡一下局面,结果是好是坏,到时候很多人都不会再关注了,起码能在一定程度上止损。
叶其行不停地点头认可,心思却有些散,他总觉得纪知在暗讽自己刚才第一反应提到袁湘禾,但从她的脸色上又看不出什么来。他再次懊恼,当时就不该让袁湘禾知道他们家过年要去那个度假村,结果到了没两天,袁湘禾一家也来了。他本想黏着纪知,最后反倒被袁湘禾黏着。他一直担心纪知误会是自己主动叫人家来的。
“别说公司的事儿了,”叶其行一边刷牙一边含混地问,“明天你接受采访,我陪你一起?”
“好。”
见纪知答应得干脆,叶其行欲言又止。他洗漱完毕,带着一身清爽的沐浴露味道,又蹭上了叶纪知的床,他用舌尖舔了舔嘴唇,试探地问道:“你今天有没有看新闻……”
“我已经被写成一个三心二意的渣女了?”叶纪知泰然自若地说。
果然瞒不住,叶其行眼神忽然变得很凶,他难掩怒气地说:“现在的舆论状况,肯定有人煽动,会不会是……”
叶纪知摇了摇头,轻声说:“魏陵不会的,他不可能让我们几年的感情被外界形容得这么不堪。”
叶其行被她口中“几年的感情”刺痛,冷哼了一声,忍不住露出酸溜溜的表情。
叶其行其实是怨过她的。
纪知执拗地按照纪枫留下的人生轨迹平静地生活,一直拒绝和这个世界互动,就像《芬奇》里的小机器人一样,不管外界斗转星移,都会坚定不移地执行离去的主人下达的指令。
所以叶其行很早就知道,这是一场旷日持久的等待。他像空气一样一点一点渗透进纪知的生活。他的对手不是任何人,而是叶纪知自己。
然而,却出现了魏陵。他有种被纪知背叛的感觉,她背叛了他们的游戏。
当他第一次看到魏陵送她回家,纪知下车后,两人在车门处亲密地说着什么,叶其行斜靠在大门处,双手抱臂,心中在想:这男的要待到什么时候。
叶纪知走上台阶,看了叶其行一眼,他伸手要帮她拿包,她递了过去。
听见叶其行淡淡地问:“他是谁啊?”
叶纪知默不作声,往院子里走。人影晃晃惊动了池中的鱼,它们往临近两人的池边簇拥着聚过来,见人类并没有别的举动,又四散开来。
叶其行跟在她身后,声音隐隐有些愠怒,锲而不舍地追问:“我问你他是谁?!”
叶纪知在水池旁停下脚步,看着叶其行的眼睛说道:“我男朋友。”
叶其行脸色铁青,用难以置信的眼神盯着她,半晌才说:“纪知,詹文那种人不值得你这样作践自己,随便找一个人充数。我警告过他了,他不敢再缠着你了。”
叶其行语气近乎恳求,入耳心酸,叶纪知深呼了一口气,声音有些发颤:“阿其,你坚强一点。”我们都坚强一点。
叶其行被她气得全身发抖,牙关咬死,克制着不让眼泪流出来,眼底全是无言地责难和伤痛。他没再挣扎,他知道她的脾气,他拦不住她。她的声音轻柔,却有着咒语一般的力量,叶其行知道,自己会照她的期望去做。
到了第二天,护工开门领着两个人进来,留在病房陪同的叶其行仔细地打量了下没背相机的那一位。看着有些眼熟,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应该是自己的大学同学,叫路平。但如果他也没有记错另一件事的话,《纵横报》那篇打响针对恒平药业的战争第一枪的记者。署名的正是路平。
报社记者对抗大型制药公司,如今这位路平在网络上的形象甚是伟岸,也不知是他自己带动,还是网民自发造神。叶其行嘴角带着一抹讥诮地笑,一直没开口说话。
路平想了想决定先开口打声招呼,他官方地笑笑说道:“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叶其行提起嘴角,露出一抹假笑,对纪知解释道,“大学同学,我们以前一起打过球的。”
听到打球,路平脸上的笑容变得比叶其行还假。
其实路平一直都不太喜欢叶其行,他不喜欢叶其行的打球风格,觉得他极其个人主义,在球场上只为一枝独秀。
叶其行不是那种普通的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但他有种不经意的傲慢。让路平觉得在叶其行这种天之骄子的眼中,别人的好感都像是廉价的商品,只会拿来消遣,不会认真对待。
路平记得在有一次他们系和文传系的友谊赛结束后,他们队的比分遥遥领先。
他和冯跃往长凳那边走,冯鸣和几个女生跑过来迎他们,怀里抱着毛巾、饮料和水。冯跃拿了一瓶水之后戳了戳他,冲某个方向挑了下眉,意思是——那位就是传说中的叶其行的姐姐。
路平斜斜打量了一眼,有一位女生此刻依然坐在长凳上,穿着一条细肩带连衣裙,手边放着蓝白相间的运动外套,脸上的表情看起来对篮球毫无兴趣。
叶其行走过去之后,叶纪知站了起来,声音轻柔地问道:“累不累?”
“不累,我们打他们,就是虐菜。”叶其行嘴上说着不累,却像不能自理了一样,低头让叶纪知给他擦汗。
叶纪知假装用力地胡噜了下他的头,把叶其行的头发揉得一团乱,她一边给他擦汗一边示意他闭嘴,别队的队员都还没走呢。
叶其行看见自己外套上放着一瓶运动饮料,他弓着腰,扬起脸说:“我想喝可乐。”
这时冯鸣刚好走回来,听到后飞快地把手中的可乐递了过去。
“我不喝百事。”叶其行歪头冲冯鸣笑嘻嘻地说着,看起来一副颇有好感的样子。
路平最讨厌这种嬉皮笑脸的男生,叶其行根本就是在逗冯鸣,因为冯鸣转身去换可乐的时间里,叶其行他姐弯腰拿起她的那瓶饮料递给了叶其行的一个队友。
叶其行的脸色立马就臭了,愤愤不平道:“那我喝什么?!”
“可口可乐。”叶纪知字正腔圆地回道。她看了一眼跑到门口又回来的小姑娘,用眼神警告叶其行,不要让人小姑娘白跑一趟。
冯鸣跑回来之后,一边紧张地笑着,一边把可乐递给叶其行,路平在旁边看得气死,他受不了她那个狗腿顺从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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