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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蕾脆脆奶芙
明栾月被他的目光灼了一下,别开脸喝了口茶。
“OK,”她端起杯子朝他的茶杯碰了一下,“交友愉快。”
新晋好友程暮如愿以偿地推着轮椅把她护送到寝室楼下。
“送你进电梯我再走。”他握住椅把坚持道。
“你确定你能突破宿管阿姨的大关?”
20栋宿管阿姨是有名的铁面阎罗,在保护楼栋女生方面可谓是无所不用其极。每天晚上熄灯前,其他栋楼下聚满缠缠绵绵的小情侣,20栋楼下寸草不生。
只要有男性生物出现在楼栋周围,阿姨就会走过去,用她犀利的眼神盯住对方直到他灰溜溜离开。
就连楼栋门口的小公猫,也被阿姨带去校流浪猫保护基地做了绝育登记。
程暮此刻的神情简直天真:“你行动不便,我送你进去很正常。”
明栾月静静看着他作死,不置一言。
她被程暮推到了楼栋门口的台阶下。
就在他弯腰准备扶她时,一根鸡毛掸子挡在两人中间。
“同学,你哪个学院的?!”
阿姨操着一口泼辣的方言,顶着一头小卷短发,气势汹汹地质问程暮。
程暮神情未变,扶着她在轮椅上坐稳后,站直面向阿姨:“我是她朋友,她腿受伤了,我把她送进电梯就走。”
阿姨捏着鸡毛掸子,拿棍头拄他胸口:“你后退,送到楼下就行了,其他用不着你操心。”
“走吧,”明栾月顺势向他摆摆手。
程暮不放心地站在原地不肯离开,阿姨叹了口气,从台阶旁的墙根下拽了张长长的铁皮。
程暮大步上前,从她手里接过铁皮:“阿姨,我来吧。”
“把铁皮架到台阶上,”阿姨在一旁指挥,“哎对了,就放那儿!”
程暮在铁皮边缘踩了几脚,原本支楞着的锋利边缘霎时听话,顺着台阶弧度平整地贴在地面上。
“小姑娘,你这朋友还算有点眼力见。”阿姨满意地冲明栾月笑了笑。
明栾月回以礼貌微笑:“谢谢阿姨。”
“行了,这儿没你什么事儿了。”阿姨握住轮椅把手,推着明栾月稳稳滑上了铁皮。
程暮见她顺利进了一楼大厅,没再坚持转身离开。
转过身,程暮的笑容骤然消失。他拨了个电话,单手插兜,黑色运动短袖把冷峻的神情衬托得愈发严肃,眼神漠然得可怕。
“出来谈谈。”
对面不知说了什么,他嗤笑一声:“我认为你应该猜到了是什么事,二教一楼咖啡厅,最后一次机会。”
“小明,你回来啦!”
黄新雅打着光正在护肤,看见她进门冲她笑了笑,起身去推轮椅。
明栾月指了指椅背挂钩:“中午蹭了一顿饭,也给你们打包了点食物。”
张渃渃从电脑屏幕后抬头:“小明你真好,我被这狗屎论文折磨一上午了滴水未进。”
“梅兰苑?!”黄新雅打开保温袋,被餐盒上的标志晃了神,“小明你发达了吗?!”
明栾月打开电脑点开“文筑基地”文件夹,20个G的内容彰显着主人的用心。
“程暮请的,”她点开最新发现成果进行第10次阅读,“贴红封的盒子里的都没动过。”
“他这么大方啊。”张渃渃拉出折叠桌摆在宿舍正中央。
黄新雅把袋子里的东西一个个拿出来摆好,海肠捞饭、京城烤鸭、醉蟹、燕窝布丁、松茸汤、叉烧……又翻出两个小折叠凳。
“小明来吃点吗?”她拆开餐具盒,把筷子勺子摆在餐碟上。
“不了,”明栾月滑动鼠标,“中午吃得好撑,十个菜吃得七七八八,还好菜量不大。”
“他是不是在追你啊?”黄新雅暧昧地笑道。
明栾月手指一顿,倏尔继续朝下滑动:“不至于,他就是想让我给他学习辅导。”
“啧啧啧,”张渃渃舀起一勺捞饭,“没想到还挺好学。”
“我觉得他在说谎,”黄新雅咬下一口滋滋冒油的烤鸭,“就冲这顿饭,他的目的也不至于此。”
“小明,你觉得呢?”
明栾月慢吞吞扭头:“不了解,我只知道下午要去接受徐头对我的安排。”
吃东西的两人顿时忘记咀嚼。
寝室里谁都知道,明栾月醉心挖土,这次去文筑驻地的机会她从年初就开始争取了。
暑假那么热的天没人愿意去文筑,就她义无反顾一去就是两个月。
如果真的因为腿伤去不了,别说明栾月,就连她们这些个局外人也会伤心。
“小明,”黄新雅吐掉一块蟹壳,“好像你们同门刘建也在抢这次去文筑的名额。”
张渃渃连连点头:“我知道他!这人老精明了!从开学就开始缠在徐头身边献殷勤,狗腿子一个。”
明栾月皱眉:“我完全不知道。”
“他不敢让你知道呗,”黄新雅撇撇嘴,“我们也是昨天才知道的,这狗东西躲着你对徐头套近乎,知道这件事的同门全被他的一顿饭收买了,昨天我俩亲眼看见他带着徐头家的猫出门,才发现不对劲。”
猫?
徐朔风家里的确有一只猫,但她提的不多,明栾月只知道那只猫和她感情很深。
“小明,这个人你一定要警惕点!简直是学术佞幸!”
明栾月点点头,探身从衣柜里扯出一条深蓝色连衣裙:“新雅,吃完饭可以帮我一个忙不?”
“嗯嗯你说。”
“你不是有个朋友开宠物店吗?可以帮我买两包猫条和几个猫玩具吗?”
黄新雅点点头:“好啊,下午就去帮你买。
她抬起头,忽然瞪圆了眼睛:“小明你,你夸张了啊!你不会也要去照顾徐头的猫啊?!”
张渃渃扭头看过去:“这不是徐头最喜欢的颜色吗?”
明栾月看了眼镜子:“不就是养猫吗?我也可以养。”
考古学院三楼副院长办公室。
明栾月一瘸一拐地走进去,膝盖下方的伤口被拉扯得生疼,疼得她咬紧了后槽牙,但面不改色。
“坐。”徐朔风点了下办公桌前的软椅,见她坐好收起了正在看的资料。
“你那伤还有几天恢复?”徐朔风开门见山地问道。
明栾月平静地回:“这周就能恢复。”
徐朔风没忽略她身上厚重的药水味和一瘸一拐的走姿,但见她想遮掩,便也没说什么。
“下周的公选课有一个实践任务,你带他们去市博参观讲解,可以吗?”
明栾月下意识低头看腿。
“当然了,实践课的课时费会比平时的授课多两百,如果不方便,我再找其他人来代课。”
这次车祸明栾月已经花了很多不必要的开支,现在有了个挣钱的门路,想也没想就应了下来。
“那行,你回去好好休息一下,我和院里申请了下周周日上课,这几天养好身体。”
徐朔风又说:“西北文筑基地的第五次驻地人员名单下周日就要给他们报上去了。这次驻地时间不长,下个月去,元旦前回来,总计三个月。”
明栾月的心缩了起来,她咽了咽口水,期盼地看着徐朔风。
“本来我们计划选你去的,”徐朔风略一停顿,“但出发前你受了这么一个不大不小的伤,现在也不知道到底该选谁。”
徐朔风注视着她:“今天喊你过来,是想征求你的意见,毕竟院里的选派一向尊重个人意愿。”
明栾月几乎是迫不及待地接了话:“徐头,我可以的!让我去吧!”
深呼吸后,她努力平静道:“腿上的伤这周就能好,去了基地我也绝不拖后腿。从文筑遗址探测到第一片墓葬区时,我就开始关注这个项目了,现在获取的资料有百余份。文筑在荒漠腹地,环境恶劣,开采难度大,而我暑假就在文筑待了一个月,对当地的气候环境已经有所适应,每天也撰写了工地日记,去了能很快上手工作。”
“可公选课怎么办?”徐朔风发问,“你能找到合适的顶替人选吗?”
“我可以,徐头,请允许我去文筑基地吧。”
“你真的很缺钱。”徐朔风缓缓开口。
明栾月苦笑:“所以总是干一些顾头不顾腚的事。”
“行吧,既然你这么坚持,那就给你这次机会,”徐朔风罕见笑出了声,“注意好身体。”
明栾月霎时松了口气,这才注意到即使在开着中央空调的凉爽办公室里,自己的后背已汗湿。
沾满汗水的棉质布料湿答答地贴在背上,手心也全是汗。
“需要送你回去吗?”徐朔风起身站到她身旁,“看你走路还很吃力。”
“谢谢徐头,”明栾月有点惶恐,“其实这伤真的还好,没骨折只是疼了点。”
徐朔风看了眼门外:“那行,你回去路上注意点,我还有点事儿就不送你了。”
明栾月忍痛站起,装作自然地走出了门。
门锁落下,她立刻呼出一大口浊气,脱力地靠在门边不敢发出太大的声音。
腿上的伤口应该又崩开了,明栾月能感觉到新长的粉色肉花因为她的动作拉扯撕裂,渗出浓血。
要是有辆轮椅就好了。
明栾月莫名怀念起上午不用走路的日子。
她苦笑着嗤了一声,单手撑在墙面上,一步一步小心翼翼朝电梯口走去。
眼前出现了一双熟悉的黑色运动鞋。
没来由的,明栾月心跳滞了几秒。
她缓缓抬头,对上程暮带笑的目光。
“学姐,”程暮转身推出轮椅,手撑上挂着杯奶茶,“我送你回去。”
明栾月脑袋没转动:“你……”
“下午训练结束经过院楼,就想着顺便来接你。”程暮轻描淡写地解释,握着她大臂把人小心翼翼扶进轮椅里,又插开奶茶盖子递给她。
“布蕾脆脆奶芙,三分糖,热,店员说这是店里的招牌,尝尝?”
刚刚在办公室紧张得出了一身汗,此刻口干舌燥。明栾月没拒绝,接过狠狠吸了一大口。
绵密的奶布丁在嘴里化开,精神霎时松了紧箍咒。
这把轮椅和上午的完全不同。
明栾月刚坐下,就感受到明显的差别。
椅面变得柔软了许多,但软而不陷,腰背连接处有软硬合适的腰撑,手撑上置着几个按钮。
“轮椅哪儿来的?”
程暮平稳地把她推进电梯:“从队医那里顺的。队友去年疗伤阶段用的轮椅,现在伤好了,他看见轮椅就来气,索性扔给队医任他处理。”
“你推着个空轮椅走到这里?”
明栾月幻想了几秒那个画面,一个常年霸居校园网最受欢迎男运动员榜首的人,推着与他形象不符的空轮椅在校园里行走,恐怕明天就要代替她成为赵磊鬼畜的对象。
“别担心,”程暮蓦然轻笑了声,“我的脸有版权,他们不敢乱用。”
明栾月笑笑不吭声。
“你想要多少赔偿?”头顶突然冒出一句疑问。
已经找到拍摄者了?
明栾月眉眼松散了几分:“我的误工费、精神损失费、医药费以及电瓶车修理费,一共1999元,不过分吧?”
“可以往高处报。”程暮波澜不惊。
明栾月扭头斜睨他:“你从哪儿听来的风声?这么大手笔。”
“你受了这么严重的伤,他们出血也是应该的。”
午后阳光温和,带着丝丝暖意照在人身上,打出柔和的光波。
可程暮的语气却异常冰冷。
“不至于,得饶人处且饶人,”明栾月坐正身子,“那人你认识?”
身后没了声音。
只有脚步踩在落叶上“咔嚓”“咔嚓”的孤寂响声。
那就是认识。
明栾月花了两秒接受了这个事实,并且大方地放过了它。
不放过能咋办,想起即将成行的基地行,想起即将可以远离这些乱七八糟的烦心事,明栾月畅快了许多。
她掏出手机点开微信,师兄师姐得知她获得了这个名额,高兴地发来祝福,明栾月也挺高兴,罕见地点开表情包搜索框,一人发了一个猫猫头感谢的表情包过去。
又点开公选课大群,在里面发布了博物馆参观的预通知。
屏幕上空突然弹出一条消息。
明栾月的手指停滞在屏幕上。
是刘建。
点开聊天框,刘建果然发来了一长串的祝福语,言语之恳切、措辞之真诚让人感激涕零之余还会感慨他真有文化。
要是中午之前的明栾月,没准就被他的祝福感动到了。可惜得知了真相,在看那些词句,就觉得里面藏满了算计与争抢。
明栾月把整段话复制扔进手机查重软件,利用尊贵vip会员的权利免费进行了检测。
AI率高达99%。
明栾月:……
她面无表情地回了俩字“谢谢”,然后立马将人免打扰,杜绝后续一切骚扰她的糟心事。
做完这一切,不知不觉被程暮推到了无畏湖旁。
湖边静悄悄,没什么人影,偶尔会有穿着橙色马甲的环卫工握着巨大的竹叶扫帚,一遍遍不知疲倦地清扫石头小径上的落叶。
明栾月看着平静昏暗的湖水,心底涌起一股恐慌。
怎么就能不看路无条件相信他呢?
一时间,无数条失足少女坠湖溺亡的社会新闻涌现在脑海中。
明栾月不自觉攥紧了手撑:“来这儿干什么?送我回寝室。”
程暮叹了口气,缓缓在她面前蹲下。
他身后十步之遥就是没有防护拦网的幽深湖水。
“学姐,我不会伤害你。”他摘掉明栾月头上的落叶。
明栾月从他墨黑又明亮的眸子里看见了自己的身影。
“所以呢?你想干什么?”明栾月努力劝自己保持镇静,可今天遇到的事情太多,情绪早已濒临崩溃边缘,现在被程暮一逼,蓦然恼火。
“你以为我要把你推进湖里吗?”程暮眼眸闪出受伤的神色。
“不然呢?图财图色没有必要,富豪不会向乞丐打劫。”
程暮“呵”地笑出声:“你太紧张了。我推你来湖边只是想坦白一件事,并无意愿伤害你。”
他缓缓抬头,认真注视着明栾月的眼睛:“偷拍你视频发出去的,是我曾经的追求者。”
明栾月很理解这件事,对于程暮的受欢迎程度,从她得知这个人存在的第一天起就了解了。
“你害怕我会因此迁怒你?”明栾月扯起嘴角,“公事公办就行,我是个讲理的人。”
程暮给面子地弯起嘴角,眼里依旧没有笑意。
“撞你受伤的人,是受她指使做的这件事。”
明栾月没了笑容。
“学姐,你还愿意原谅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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