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引祸上身
如此说笑一阵后,方才的严肃感已消解不少。元纪宁去吩咐下人打点,元和景便转身找江印月的踪影,好巧不巧看见远处的凉亭下,那一黑一白身影正围着江印月不知在说些什么。
“江姑娘,自我见你第一眼起,便对你一见倾心了。”
“不求恩爱两不疑,但求日日伴左右,我愿意跟着姑娘,哪怕没有名分……”
越走近了,两人的话听得也越发清晰,江印月被夹在中间不知如何是好,虽说类似的事情她也听说过不少,但亲自撞上倒的的确确是头一回。
“你、你误会了……诶我不是那个意思,我还不考虑成家……”
和高门大户的夫人小姐们走动得多些,时不时就能听说这家的老爷纳了青楼女子为妾、或是那家的大夫人收了南风馆头牌为面首,这在有钱人看来是天大的笑话,可对于这些一无自由二无钱财的人来说,也算是飞上枝头了。
于是,能够被大人物看上,也就成了他们最梦寐以求的事之一。
可即便如此,也应当是你情我愿为先,这两人推推拉拉,与强买强卖又有何异?
元和景担心自己帮倒忙,就干脆搬来救兵,最后还是元纪宁出马把她解救了出来。
江印月还一脸心有余悸,元和景忍不住调笑道:“卦象说得真准,你的缘分果然在青州。”
“去去去……”江印月丝毫不掩饰嫌弃,目睹着两男子很快被元纪宁劝走后又忍不住问,“他们怎么就听纪宁姐姐的话?”
元和景摇摇头,带着早已看透一切的淡然:“看见我姐手上那把扇子了吗?”
江印月很老实地答:“看见了……可那又如何?”
“看上去是一把画了山水画的普通扇子,其实是我姐的独门武器,合可作剑展可封喉。要是他俩再不走,我姐那把扇子就要打开了。”
解决完麻烦,三人一起逛了胭脂铺和布匹店,分开前约好了明日返程时同行。待元和景与江印月带着狐狸回到客栈,正好也该是用晚膳的时候了。
只可惜说好的真命天子没找到,不务正业却被抓个现行,好歹客栈的饭菜还算可口,元和景罕见地食欲大开吃下好些,酒足饭饱后困意止不住上涌,两人没多说几句话就各自进了房间。
要说也是奇怪,今天分明发生这么多事,元和景却什么也没想地倒头就睡了。失去意识前她还记着将狐狸从笼子里放出来,可手脚如灌铅一般沉重,拽着她直直坠入往深不见底的梦境中。
最后她是被一阵冷风冻醒的。
背靠的是冰冷的木头柱子,双手被反剪着捆得严严实实,枯稻草也缓解不了身下地板的生硬硌人,客栈的窗大而明亮,不像现下眼前的破败铁窗,上面的几张蜘蛛网正在风中摇摇欲坠。
至此,元和景才终于明白,自己这是被绑架了!
还没来得及感叹一句时运不济,从身后传来的规律呼吸声让人不得不留意。元和景心中隐隐有了不好的预感,但总归是尚存了一丝侥幸心理,她用尚能活动的手掌去拍对方胳膊,尽量小声地道:“喂,醒醒。”
“嗯?”含糊不清的单音传来,元和景最后的幻想也终究是破灭了,背后绑的那个不是其他,正是她最不想的江印月本人。
这下不能说是真命天子,就是连杀身之祸都要招来了。
“别睡了,快醒醒,看看你在哪……”
压下百转千回的心绪,元和景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这句话。
江印月终于幽幽转醒,明白现状后下意识就喊出了声,吓得元和景又是一激灵,连忙提醒:“别吵,小心把人引来。”
“我们……这是在哪啊?”
声音虽是小下去,气势却也跟着弱了,江印月的颤意很清晰地传入耳,元和景才发觉自己现在竟出奇得冷静。她尽量让自己不露怯,这样也好让江印月更安心些。
“不知道,我先试试能不能帮你把手上的绳子解开吧。”
两人被绑在同一根柱子上,纵使很用力地抬起手腕,也只能勉强碰到绳子。元和景才尝试过几次,手就已经酸得不成样子,后背的冷汗更是一阵阵往外冒。偏偏毫无进展时,木门先被“吱呀”一声推开了。
石子被鞋底碾碎的细微爆破声就在耳边,带着无形的压迫感朝这边逼近,元和景顿时不敢再动,生怕被对方发现端倪。
江印月也没有出声,房间里静得过分,元和景睁大了眼睛想把来人看清楚,举目却仍是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对方的身影悄然跟夜色融为了一体,化成心头未知前路的深深恐惧。
有缓慢而凉的气息洒在额头上,他竟然蹲在了自己面前!
元和景连忙闭眼,装作还没醒的样子。此人的身份、来历和目的皆是未知,太早对上也并非是好事。
可即便如此,触觉却在此时变得灵敏起来,那冰冷而淡漠的眼神有如实质般在身上游走穿梭,所到处激起不由的战栗和恶寒,让人只想不管不顾地失声尖叫。
下一刻,更凉的东西陡然贴上了脸颊。
“说话,不然这张脸就别想要了。”
像是早已看穿了元和景的把戏,对方开门见山,刀面在她脸上颇含警示意味地拍了拍,语气更是稀松平常得像在叫人起床,可从那未加掩饰的嗓音中,她竟明显听出几分熟悉感。
“你究竟想做什么?”元和景没能藏住喉头的颤意,可说这话时,她已经废了几乎全身的力气。
“呵……”那人从鼻腔里发出一声轻蔑至极的哼笑,寒铁般的刀面缓缓从她左脸滑到侧颈,“姑娘怕是从没被绑架过,一看就没什么经验。”
“我们,自然是来谋财害命的。”
脖颈上的力道猛然变得尖锐起来,元和景下意识高呼:“等等!”
“钱给你,都给你……你要多少给多少,别动手……”
“姑娘是个聪明人,我喜欢。”
那人对这话很是满意,于是暂且收起匕首,凉意消失的那刻,元和景总算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正这时,江印月突然惊呼:“你是暗影?”
元和景:“什么暗影?”
“就是今天那两个男侍,一个叫暗影,一个叫明影。”
元和景一下子想起白天在湖边的见闻,一黑一白的瘦弱身影映入脑海,那副弱柳扶风的样子怎么看也跟绑匪扯不上关系,可要从声音来看,似乎隐约能对得上号。
她还在怀疑,对方却是承认得爽快:“江小姐好耳力啊,暗影佩服。”
“既然被认出来了,那就大方些。白影,快出来跟两位小姐打个招呼。”
话音刚落,又有一身影出现在门口,因着那件不染尘埃的白袍,元和景很容易捕捉到他的踪影,那人在自己几步前站定,随即拱手俯身道:“江小姐,元小姐,别来无恙。”
“哼。”也许是因为气愤,江印月一时间连害怕也抛之脑后,“攀附不成就想出此等下三滥手段,真是为人所不齿,你们日后若还想在寻欢居有口饭吃,就赶紧把我们放了!”
“江小姐好大的口气!”
明影非但没被激怒,还很是得意地笑起来:“正是绑架了两位小姐,我们才能有饭吃啊……”
说着,明影逐步朝着江印月走近,对上她恐惧而憎恨的眼神,悠悠然解释道:“毕竟,我们本来就是贼啊。”
至此,元和景才终于明白,这两人根本就不是寻欢居的男侍,而是伪装其中借机谋取钱财的盗贼!
“明影,别跟她废话。”
沉默许久的暗影终于发话:“知晓两位小姐是京城人氏,此次来青州定然没带多少钱财,我也就不多强求,两位自行向家里写信,各要五千两银子赎身,待钱到手后我自然放你们走。”
“这么多?”
江印月的惊呼声才刚出口,下一秒就被不轻不重地拍了拍脸,白影语气轻松,其中却透出几分让人不寒而栗的危险气息:“江姑娘出身医药世家,大名鼎鼎的福生堂便是江家产业,这对你来说可不算多。”
这两人既然能下此狠手,自然是提前做好了调查,现在说什么都是无益,只能先顺着他的心意走,再想办法找到突破口脱困。
元和景定了定心神,道:“既然要写信,自然需要纸和笔吧。我的手也还被捆着,这要怎么写?”
“元姑娘莫着急,纸和笔都有,马上就来,至于松绑……”
暗色中叫人看不清他的神情,只听见他森然一笑,吐字极轻:“一个一个来。”
手上的束缚解除,无边黑夜里有一簇烛火缓慢升起,白纸、砚台和毛笔就端端正正摆在眼前,暗影的大半边侧脸就映在明黄的亮光里,分明在白日里还是幅温和可亲的模样,此刻却像极了地狱罗刹,叫人在那张脸上再寻不到一丝温度。
临时充当书案的木桌略有些低,元和景捏着笔蘸过墨,半晌还是没能落下半个字。暗影见状有些不耐烦,厉声催促:“写啊。”
元和景又不经意地瞥了他一眼,发现暗影的眼睛正死死盯着纸面,大有就这么监督她写完的架势。可要是这样,她就真的一点手脚也做不了了。
“不会写字了?”
匕首在笔杆子上警告般的拍了两下,震颤感顺着指尖传进掌心,元和景连忙将笔又捏紧些,道:“会写,会写。”
心像是被架在火上烤,脑子里更是一片空白,她根本不知道应写些什么,只有理智在一遍遍告诉她:这封信不能写!
“那个……这书案太低了,写出来的字会变形。”
元和景鼓起勇气说完这句话,见对方隐隐有发火的趋势,又高声补充:“他们若是认不出来我的字,就不会相信这上面的内容,这样你一分钱也别想拿到。”
“你说什么?”不知是哪个字眼激怒了暗影,亮晃晃的匕首顷刻间便架在了她脖子上,离颈边动脉的距离几近为零。
谁也没想到会弄巧成拙得这么快,元和景根本反应不及,只能下意识地闭上眼睛,“当”一声脆响伴着江印月的惊呼传来,再睁眼时,面前的烛火正好勾勒出一个高而纤瘦的背影。
黑衣加身,单手持剑,头上还戴着斗笠,那人俨然一副江湖游侠的打扮,不过瞬息之间,匕首被打落在地,暗影也被后坐力震得连后退数步,在场却无一人看清这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元和景还是坐着的姿势,抬眼望去只觉得这个背影高大伟岸极了,“多谢大侠救命之恩”的话还未出口,那人先一步道:“十一救驾来迟,还望少卿夫人莫怪。”
干净利落的女子声线,底气浑而不厚,冷冷淡淡却又安全感十足,只是这称呼太过陌生,元和景好一会才意识到这是在叫自己。
还未正式交手,两兄弟便已察觉到此人绝非善类,明影快速上前将暗影扶起,随即对女子怒道:“奉劝你别多管闲事,否则休怪刀剑无眼!”
长剑出鞘带起铮然一声响,元和景听得心惊肉跳,连忙手脚并用地从桌子下面溜走,待那女子回话时,她也终于安然无恙地到了江印月身边。
“尔等罪行自有官府追究,不过这两个人,我要定了。”
不由多说,交战已在下一刻开始,锋芒碰撞招招不让,乒乒乓乓的动静便听得人牙酸,更遑论亲眼看见后又是何光景。借着不甚明亮的烛光,元和景好歹解开了江印月手上的桎梏,然后就猫着腰躲到了安全的角落里。
像这种帮不上忙的时候,保护好自己就是最大的帮忙了,元和景对此一直深以为然。
“她刚才怎么叫你少卿夫人啊?她是祝少卿的人?可祝少卿不是死了吗?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惊魂未定的江印月只顾着把问题一股脑往外抛,倒把元和景问得一个头两个大。之前怕扰乱大理寺的计划,她就没把祝长生没死的事告诉别人,现在要想解释起来的话可就有些麻烦了。
末了,她只能言简意赅地道:“祝长生没死,其他的我也不知道。”
这屋子不知作何用处,中央空了一大片,正好供三人你来我往地过招。那位突然出现的女侠的确身手了的,即使一打二也丝毫不露颓势,若说是硬碰硬,她未毕不是两人的对手。
明影和暗影显然也意识到了这点,很快便调整战术转攻为守,两道身影交替出手灵活自如,移动速度更是快得惊人,任凭女子反应再快,也丝毫不能碰到他们分毫。
插入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