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青山

　　从春水城去湘黎，若乘马车，日夜不停也要一天时间。

　　昨日午时出发，中途在客栈休息一夜，又换过两次马，已经过了今日午时，马车还在路上奔波。

　　湘黎在春水城的南边，越是南边，冬日便也更为温暖。

　　这一点，在马车南去的路上体现得淋漓尽致。

　　连青原还穿着大氅，捧着手炉，一路南下，手炉已经被扔在一旁，大氅也只是虚虚地盖在身上，并不严实。

　　“湘黎不像鹊京，守卫会更加森严。”雾灯手上拿这个酒葫芦，边说着话，边还大口地喝着酒。

　　牡丹含着笑道：“所以我们才要光明正大地进去。”

　　无渡近期才活跃起来，从前是神龙见首不见尾，外界对无渡的了解程度并不高。

　　唯一有很多人知道的，是连青，坊间皆知他创立无渡，而六年前，他又是名声大噪的习武天才……

　　“那他……”雾灯的手指向连青，没有说完的话显然是担心有人会认出连青。

　　“也不要紧的。”牡丹笑容中带着几分神秘，紧接着从旁侧的箱子里取出了一块素白面纱和一盒胭脂。

　　雾灯欲言又止，余光关注着连青的神色。

　　连青同样欲言又止，嘴唇翕张，最后也没说什么。

　　他也知道自己可能被认出，若不乔装，容易打草惊蛇。

　　牡丹掩着嘴笑：“只是一时的，等到了落脚处，洗干净就好。”

　　说罢，她打开红色的雕花胭脂盒，用尾指沾了些，在连青脸上点下深深浅浅的小印子。

　　手艺精巧，恰到好处，若不细看，别人只会觉得这人得了疹子。

　　画好印子，牡丹用手帕擦了擦手，然后替连青系上面纱。

　　恰巧连青今日穿的是一身月白色的葛布棉袍，与面纱颜色相近，看起来分外养眼。

　　连青放任牡丹的动作，没有推拒。

　　系好系带，牡丹坐回原处，掀起帘子看外面的天色。

　　青天白日，没有风，树影掠过眼前，远处看得并不真切。荒芜的郊外，只有车轱辘的转动声和马蹄声。

　　“快要到湘黎了，”牡丹沉声道，“我们先行入城，城中已有无渡的接应，阿雪会在夜间入城。”

　　连青颔首，不曾言语。

　　无渡内，与湘黎秦氏有仇的不只阎吹雪一人，今日这仇，是对无渡中人承诺的一次实现，也是对世家氏族的第二次挑衅。

　　“我以客商之名，向秦临漳送了拜帖，他今夜会在秦府，等我们上门。”牡丹说着，隐隐有些激动。

　　“今夜之后，便无湘黎秦氏。”

　　志在必得，映在牡丹眼中。

　　雾灯颔首，对牡丹投以赞赏的目光。

　　他一直以为牡丹是个温柔女子，不曾想也能有如此不同的一面。

　　牡丹善虑善谋，一手建立属于无渡的信息网，所得信息详细、明确，几乎能与先前戚氏遍布江湖的信息网相比。

　　她从不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柔弱之人，相反，她比多数人想的都要有能力。

　　想到此处，雾灯不禁嗟叹，这么好的孩子，偏偏没有学武。

　　牡丹问：“先生又想到什么了？”

　　雾灯摇头，抬头看马车的顶部，并未答话，目露浓浓的遗憾。

　　牡丹转眸看向旁边的连青。

　　连青倚在软枕上，目光慵懒，脸上沾着胭脂印子，偏偏肌肤似雪，平添几分温软气息，看着让人动容。

　　没有说话，但牡丹却好像读懂了。

　　雾灯先生爱收徒的兴趣一点没变。

　　牡丹垂眸，轻摇着头，又是一笑。

　　将近黄昏，终于见到湘黎的城门。

　　守城的侍卫问询一番，看不出什么不妥，便迅速放行。

　　马车在城中徐徐前行，向着声名显赫的秦氏府邸去。

　　湘黎没有下雪，偏偏今夜也冷得入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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