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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当3
在口口相传与窃窃私语中,不出半日,舒月明得二皇女赏识的消息又传了大半个城。
传了大半个城,偏偏没有传到暂领执金吾的周化耳里。
周化巡过乐安王府时,即见一大群人簇拥在乐安王府周围,再走两步,就见一人拔刀威胁手无寸铁的百姓,神情倨傲、不可一世。
她心下一惊,握住长刀下马快步赶过去。
怎么有人敢在天子脚下撒野?
周化一边跑,一边在心中怒骂。
她的步频极快,生怕酿成什么流血惨案。
周化挤入人群,她实在过于着急,四周的吵闹声落到她耳朵里竟然变成了呼救声。
她迅速窜向那人,右手早早握住刀把,而后从背后蛇行偷袭,想要打掉那胆大包天之徒手中的凶器。
“啊——”
目光纷纷向这边投来,又惊又怕的众人连连后退好几步,但又耐不住实在好奇,纷纷抻长了脖子不舍得离开。
被擒拿在地的周化惨叫一声,无论她如何挣扎始终都挣脱不开。
“舒历?”
“周化?”
看清来人,舒月明缓缓松开了手,她眯着的眼睛里还闪着狐疑的光。
周化迅速起身,用力拍去身上的尘土污渍,怒目圆睁:“舒历,你做什么!光天化日之下公然威胁百姓、袭击官员,我看你是越来越放肆了!”
舒月明伸出手,饶有兴致地捏着刀尖:“无易娘子,你怎能用我送你的刀对着我呢?我真是寒心。”
“休要避重就轻!方才你拿着刀威胁百姓,乃亲眼所见,你休要胡搅蛮缠!”
此话一出,四周哄然大笑。
周化这才环顾四周,见围堵在周围的百姓脸上毫无惧色,她才知是自己弄错了情形,她自觉丢面,涨红了脸。
半晌,才道:“你知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不要在这里瞎晃。”
舒月明昂着头道:“我知道啊,这是乐安王的府邸嘛。”
“你既然知道,为何还要在附近喧闹,这里可不是让你胡闹的地方。”
舒月明的头昂得更高,她晃了晃手中的长刀,道:“我是乐安王殿下的侍从,我为何不能在这里?”
“你?”
“殿下给我的,好看吗?”
周化看不得舒月明这副得意忘形的样子,她警告两句后便疏散人群离开。
周化还未走开,舒月明也还未来得及迈步,一衣着气派的老妇向这里走来,身前有侍卫开道,身后还跟着两三随从。
“你是乐安王的随从?”老妇声音低沉,眼神定定地看着舒月明。
舒月明朗声道:“正是。”
她厉声道:“既是随从,为何渎职在外闲逛?舒大人失职一次不够,莫非还要再接再厉?”
舒月明抿嘴,咬牙反问道:“你又是何人?”
“仆妇姓崔,单名一个止,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人,舒大人不知道我也是正常。”老妇笑了,她一边笑一边用手摸着腰间的令牌。
周化扯扯舒月明的衣袖,压低声音:“崔嬷嬷乃圣上近侍,你注意些。”
舒月明心下一惊,调整好神情,笑问:“嬷嬷怎知我不是奉命外出?”
崔止还是笑,她道:“若你是奉命外出,你在这里浪费时间,岂不是得意忘形、玩忽职守?”
崔止深深地看了舒月明一眼,道:“侍卫失职,按照律令应当……”
“应当杖责。”一旁的侍从恰当地将话接上。
“舒大人,左也是失职,右也是失职,你有什么要解释的吗?”
舒月明抑制住拔剑的冲动,咬紧牙关,眼睛始终不曾从这位圣上近侍上移开。
她突然稍稍后退几步,暗中蓄力,而后在周化惊诧的注视下,舒月明一脚踹向府中高墙。
而后青砖松动,在风中摇摇欲坠,最后轰然倒塌,只留下一截低矮墙垣。
带着泥土的青砖横陈一地,侍从、随从、崔止、舒月明身旁的周化都被突如其来的变化吓了一跳。
崔止身前的侍卫反应过来后立马抽出佩剑护在崔止身前,周化慌忙跪倒在地,还不忘给舒月明腾出一个认错的地方。
“放肆!”崔止大怒。
舒月明淡定异常,她将佩刀轻轻放在地上,然后道:“我今日来时发现这墙似乎有些老旧了,想着今天得闲一定得来检查检查。百姓见我从王府中出来,便围上来询问。崔嬷嬷,我几月前还如落水犬那般狼狈,今日就从乐安王府上出来,你说百姓难道不该好奇?”
舒月明走近,认认真真鞠了个躬,言辞恳切:“崔嬷嬷,圣上贤德,始终爱民如子,我先前是大周的将军,现在是皇女的侍卫,若我对她们不闻不问、不理不睬,岂不是丢圣上的脸?”
舒月明不管崔止脸上的愠色,她继续道:“而今这墙确实不够坚固,这难道不算排除风险,这难道不是侍卫的职责?”
“巧舌如簧。”
舒月明继续道:“不过,多亏了嬷嬷我才意识到自己的确有错,一会儿我便去向乐安王请罪,无论什么惩罚我都毫无怨言。”
崔止这才摆摆手,道:“我本就有要事在身,若因为你耽误了时间,那才是罪该万死,今日之事我便不再过问,你好自为之便是。”
“恭送嬷嬷。”舒月明站直了腰板,脸上的笑容一如往日。
周化还要巡逻,便与舒月明匆匆告别,舒月明与地上的一片狼藉相顾无言。她弯下腰,将滚到远处的碎砖块捡回来,再稍稍将这里归整得当后,便起身回府。
崔止和朗竹青在堂屋议事,舒月明在门外候着。
舒月明在门口等了很久,她看着太阳慢慢西斜,而后没入天山一线之中。
风吹过来,舒月明的膝盖又隐隐作痛,无快婆婆说得对,她现在果然还是不能活动。
舒月明为了避免偷听的嫌疑,她站得很远,但她听力实在是好,饶是距离这么远,她依旧能听到只言片语。
“圣上近来甚是想念殿下,殿下也该找个时间去看看陛下了吧。”
“嬷嬷,不是本王不想去,只是本王近来身体实在欠佳,就怕把病气传给母上了。”
“陛下一向喜爱殿下,又怎么怕殿下病气扰人呢?”崔止压低了声音,道,“再说殿下最近新收了个侍卫,陛下怎么会不担心呢?”
“担心什么?是担心本王有二心还是担心舒将军有攀附之意?”
“殿下又说笑了,陛下自是担心殿下你啊。”
崔止朝外招了招手,几个随从毕恭毕敬地拿着精美匣子往里走,依照匣子上的纹样来看,这些宝贝应该是来自圣上府库。
舒月明眯起眼,她见崔止在朗竹青面前将匣子一个个打开,珠光宝气映了满屋。
舒月明的视线黏在那些宝贝上。
她先前是将军,但不代表她对这些一窍不通。
先前得胜归来,除却军功封赏,圣上也总是会额外赏赐些宝贝,身边的金银珠宝、摆件名品从来就没有断过,舒月明自然能辨别珍宝好坏。
比如现在,即便隔了那么远,舒月明一眼就能看出,匣子里的珍珠成色莹润,绝非凡品。
朗竹青像是习惯了这些赏赐,她不为所动,只是微微点了点头,就让侍从收下了。她不苟言笑,脸上始终带着一点傲慢与淡漠,与下午同舒月明插科打诨、嬉笑玩乐的朗竹青判若两人。
兴许是时不时的咳嗽耗费尽了朗竹青的心力,朗竹青有气无力地支着头,无精打采地听着崔止说话。
舒月明关节实在难受,她正打算悄悄回去时,她突然发现自己没处可去。
她现在是朗竹青的侍卫,回客栈显然不合时宜。
朗竹青为她准备的院子还未打扫完毕,她也不能去那里。
舒月明要与朗竹青同住,朗竹青还忙着,舒月明先一步回寝休息显然太说不过去。
思索片刻,舒月明决定倚在墙上等朗竹青。
大约过了三刻,崔止方出门。
崔止一见候在门边的舒月明,转头对朗竹青笑道:“殿下收了这么个侍卫,怕是墙宇不宁。”
“墙?”朗竹青狐疑地看了舒月明一眼。
崔止笑而不言,径直离开。
待崔止走后,舒月明立马跪下谢罪。
朗竹青一下也愣了,她笑问舒月明出了什么事。
舒月明隐去自己招摇过市、夸耀宝刀的事,不提擒拿周化之事,只说自己绕墙检查,被崔止误会。
朗竹青满脸关切,道:“那墙怎么了?”
舒月明抿抿嘴,带着朗竹青来到断墙处。
月光照射之下,更加狼狈凌乱,舒月明心虚地移开了眼睛,她别过头,只用余光打量朗竹青。
只见月光下,朗竹青的脸一半明晰,一般隐藏在黑暗中。影影绰绰之中读不懂朗竹青的神色,但她大概是皱着眉的。
舒月明搜肠刮肚想要为自己辩解几句,只不过她还未开口,朗竹青反倒先开口了。
“月明,这是你踢的吗?”
舒月明探不清朗竹青的态度,于是实话实说:“对。”
朗竹青迅速回头,她整张脸都隐在黑暗中,只留下一双漆黑的眼睛反着寒光。
朗竹青盯着舒月明,舒月明也看着朗竹青。盯着盯着,舒月明突然发现朗竹青脸上落下一行清泪,然后越来越多的泪珠沿着脸颊滚下。
熟悉的咳嗽声在耳边响起,朗竹青倏地开始哇哇大哭:“月明你怎么待我如此好,你腿疼不疼呀?”
“什么?”
“要不是你,我都不知道我天天走在摇摇欲坠的高墙之下,说不准我还没病死就被墙砸死了,月明多亏了你啊!”
舒月明又捂住朗竹青的嘴。
这次不用舒月明提醒,朗竹青就自觉地呸了两声,然后说:“我朗竹青长命百岁。”
回去的一路,朗竹青始终亲昵地挽着舒月明的胳膊,旁边侍从无不目瞪口呆、瞠目结舌。
朗竹青突然唤来一个小侍,低声吩咐两句后,不一会儿侍从捧着一个匣子小跑过来,舒月明认出这就是方才崔止交给朗竹青的匣子。
朗竹青将匣子递到舒月明眼前:“月明,你可一定要收下。”
“什么?”
不等舒月明推让,朗竹青便强硬地将匣子塞到舒月明手上,一边往前走一边道:“你再不跟上,怕是要在府上迷路。是和天地同眠,还是与我同枕,你且选一个吧。”
舒月明看着手上的匣子,越发觉得自己没有赌错。
“竹青难道你走这么快,难道想要我以天为被?”
“那还不快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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