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玉斗顽奴

　　折腾了一圈，吃罢已经是亥时，几人回车上睡觉，镖师们则直接就地而席。

　　雨势转小，淅淅沥沥地打在棚子上，众人伴随着山里独有的清新气息入睡，关系好的几个都靠在一处，感受着彼此的体温来对抗空气中的湿润凉意。

　　不用赶早，大多数人都直接睡到了太阳晃眼了才起，赵晞又在熬姜汤。

　　任红缨的情绪来去都很快，一觉起来便摆脱了昨夜入睡时的低落，带着几人一起往林子里钻。

　　“真能抓到兔子吗？”沈奉盈语气中带着质疑。

　　“又不是非要抓兔子，这林子这么大，总能找到好东西的。”任红缨的声音从前方飘来，她走得快，在前面探路，“你们小心点，前面有条小溪，旁边地滑。”

　　穿过一片碎石，昨日地图上那条从山涧涌出的地下水流便映在众人眼底。

　　“你们说这水里有鱼嘛？”陈锦留看底下的青苔水草清晰可见，不像是很深的样子。

　　沈奉盈穿的鞋不太防滑，沈逐恒在旁边扶着她走。

　　听见有鱼这几个字，她一下子变得比听到兔子还高兴，身子不晃了，脚也不滑了，一下子窜到最前面，往溪水里看。

　　“有鱼的话是不是可以摸两条上来？这个地形应该有马口鱼，可以煎着吃！”

　　沈逐恒手里一下空了，尬笑着解释自己妹妹的反常行为， “她…比较喜欢吃鱼。”

　　陈锦留自发声起就一直盯着水里，虽说水至清则无鱼，但还真给她找到一条。

　　“看！那块儿方形的石头下面，好像有鱼在动！”

　　沈奉盈眼看着就要挽起裤腿往水里走，任红缨赶紧拦住她。

　　这些公子小姐可不能跟着她的时候出事，多败坏她将军府的名声啊。

　　习惯性地刚想喊高缙，话还没说出口就想到昨天他背上受伤的事儿，算了，还是她自己来。

　　其他人就看着她在边上晃悠了几圈，捡来根直溜点的棍子，拎着就往水里走，高缙丝毫没有自己是个伤患的自觉，还凑上来接，被她躲开。

　　长长的东西手感都很像她操练时惯用的那杆枪，都在她手里用的如臂使指，手腕轻转，棍子贴着水面斜斜探过去，棍尖离石缝还有半尺时突然顿住。

　　水里的鱼似有察觉，尾鳍一摆就要往石缝深处钻，她手臂一沉，棍子“噗” 的一声扎进水里，水花溅起又迅速落回溪面。

　　随着她嘴角一起拎上来的棍子上一抹银亮格外显眼——三寸长的马口鱼，鱼身还在微微扭动，鱼鳞泛着淡黄的光泽，正是之前沈奉盈惦记的。

　　“哇！好厉害啊！”沈奉盈高兴地捧场，眼睛粘在鱼身上跟着动。

　　任红缨被夸得嘴角弯到天上去，“也就一般厉害吧，不过是一条鱼而已，我能给你抓一筐上来。”

　　“好欸！任姐姐真好，不亏是将军的女儿，什么事情都能做得很好！”

　　“这里也有一条，这个更大。”陈锦留又有发现。

　　“哪里？我来抓！”

　　三个小姐玩的开心，这鱼越抓越上头，沈逐恒和高缙忙着处理她们抓到的鱼。

　　这条太小了，没几口肉，放掉。

　　这条腹中有籽，不能吃，放掉。

　　挑挑拣拣，除去五人吃的和给众人带回去的，竟还多出许多。

　　“已经够吃了，你们快上来吧！”

　　但正在兴头上的三人也不知是没听见还是想继续，沈逐恒喊了几声都没人回他。

　　也罢，奉盈平日里都拘着，好不容易出来，他也不想当坏人。

　　公主想必也是一直端着身份，做符合公主身份的事情。

　　至于任红缨……倒一直是这样鲜活，不同于其它世家子弟。

　　高缙才不管别的什么，利索地选了条最肥美的，直接开膛破肚，刮鳞去鳃，串好烤了起来。

　　小姐喜欢吃辣的，撒上厚厚一层。

　　小姐喜欢吃咸口，多加上一点盐。

　　一直烤到鱼肉变成金褐色，他直接将卷起来鱼皮完整揭下来，塞到自己嘴里。

　　姑娘们玩累了回来，任红缨一眼就认出高缙烤的那条，接过就吃。

　　果然，是自己喜欢的口感。

　　陈锦留看看她手里的，再看看自己手里的，不免觉得对比强烈。

　　“凭什么你那条去皮了？”

　　“因为我不吃啊。”任红缨回答地理直气壮，并且不理解陈锦留怎么问出这种问题的。

　　“可我也不吃啊！”

　　习惯被人小心伺候着的陈锦留就没在桌上见过自己不喜欢吃的东西，橘子她就没见过有皮的，核桃没见过有壳的，枣子都是去核的，石榴都是剥粒的。

　　可现在出门在外，自然不能同宫里一般。

　　道理她都懂，但习惯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改了的。

　　任红缨看着她一声激动过后，就盯着那鱼良久，像是在心里纠结着什么。

　　至于吗？

　　陈锦留还在和自己做斗争，就看见旁边一只纤长的手伸过来，将自己这条鱼的鱼皮撕下来。

　　任红缨把手里的鱼皮丢回水里喂鱼。

　　-

　　高缙负伤，沈逐恒自告奋勇地提着鱼走在最前面，沈奉盈跟在旁边看鱼玩。

　　她和陈锦留在后面看着几人。

　　感受着身边一直若有若无的视线，眼下时机刚好，她直接开口问：“公主不亏是公主，出门在外也有这么多人围着护着。”

　　“带两个宫女怎么了？你们不也都带了嘛？”陈锦留显然不知道她在说什么，自然地反问。

　　“想来太子是和公主感情很深，不仅嘱咐了许多，更是将自己身边的精锐派来，时时刻刻护着公主呢。”

　　陈锦留惊讶地侧身向她看来，“你怎么知道？”

　　话刚说出口，她便释然了，“也对，在周围看着，能瞒过你才不正常。”

　　“若是放心不过我们的人，大可直接自己去送货，又何必多此一举呢？”任红缨占理，说话也咄咄逼人。

　　“可别说什么是为了保护公主殿下的话，这十二人中，有四人看着货，有四人守着你，剩下四人一直跟着我。”

　　“也别说是我感觉错了，昨夜我特地出去晃了一圈，有没有人跟着，我再清楚不过了。”

　　陈锦留听着旁边抽丝剥茧的女声，心底的疑虑逐渐消失，之前还认为有些不稳妥的地方，也放心了下来。

　　心里轻松了，面上也松弛了许多，任红缨看着眼前的人突然开心了起来，觉得也未免太奇怪了些。

　　“怎么？被我说中了，打算破罐破摔？”

　　陈锦留眉毛轻挑，正欲说两句搪塞过去。

　　忽然，砰地一声响起，巨大的动静一下将所有人的注意力吸引过去。

　　“声音是从东南方向传来的，你们三人先回去，我和高缙去看看。”

　　-

　　一红一黑两道身影在林间不断飞跃，以寻常人难以想象的速度朝巨响处赶去。

　　“这都甩不掉吗？”

　　她故意奔走的极快，虽未使出全力，但已经是难以企及，可依旧没能脱离开那四道注视着她的目光。

　　翻上山头，居高望远，她们却被眼前的一幕惊到了。

　　前方的山间像是被只大手推了一下，树木折断的七零八落，草石都不见了踪影，高速流下的雨水裹挟着泥沙将那半边山头直接毁去，硬生生是冲出了一条沟来，向着更低处奔去。

　　“那边是万万不能去了。”

　　可他们原本要走的路就在山洪旁边，眼下也不再安全。

　　“小姐，我去探一下？”

　　可就算高缙去了，也只能确定此刻的安全，不能保明日马车经过时还能无恙。

　　“不用，我们还是先回去将此事告知大家，再做打算。”

　　-

　　“什么？”

　　“路没了？”

　　众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消息弄得不知如何是好。

　　杨亢殷最先沉不住气，“修路也要好一阵子，总不能我们一直这么等着吧？”

　　“黄伯，地图呢？”高缙示意他把图摊开放到桌上，众人都围了过来。

　　“若是从这一边绕路过去呢？”沈逐恒指着另一条绕出去三百多里的路。

　　沈奉盈只看了一眼就否决了他，“这路虽然只多出三百里来，看上去只是三四天的差距，但地势陡峭，实际走起来要多出十多天来，太误事了。”

　　“那，如果不从南肎过呢？我们转下方向，直接去下一站的南济？”

　　陈锦留刚问出口，却又自己反驳道，“不行，那样要在外待得时间太长，我们的补给不够的。”

　　连续想了几个办法都不行，几人最后还是不得不把目光投向了那条的路，虽然容易发生意外，但此时已经没有更好的选择了。

　　黄伯最终拍板，“就这样吧，按照原计划，我们明日便走，大家多加小心就是了。”

　　明日醒来之后便是一场硬仗，众人散开了准备着，养精蓄锐。

　　夜半，任红缨心里不踏实得很，在马车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想来想去还是觉得稳妥些好，推醒了熟睡的陈锦留。

　　“嘘”，她轻声道，“跟我来。”

　　睡得迷糊的陈锦留格外乖巧，半点没有质疑地跟上了她。

　　不等陈锦留开口，任红缨便直接说明来意，“我想借你那几个暗卫一用。”

　　“我知道那是太子派来保护你的人，只听你的话。”

　　陈锦留闻言皱紧了眉，话还没出口，就被她打断，“你先别急着拒绝。”

　　“不需要他们在众人面前出现，我只是想明日他们能在那条路上预先设伏，如若真有人在那处埋伏，也可同我们一起内外夹击。”

　　那里的地形实在是易攻难守，她只能想的多一点，再多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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