戒不断

作者:Libret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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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林老师管管我


      神外的值班室,凌晨两点。
      陈飞宇瘫在靠墙那张单人沙发上,两条长腿伸出去,几乎要碰到对面林一啸的椅子腿。
      他刚下了一台急诊,领口敞着,头发乱糟糟地支棱着。
      “我操……”他声音嘶哑“连着三个大夜了,我也他妈要碎了……小林老师,给哥看看,我这腰椎间盘是不是已经突出了?”
      他歪着头,目光投向对面。
      林一啸正伏在唯一一张还算整洁的办公桌前,没有说其他整洁的意思。
      他面前摊着笔记本,旁边是几份影像片子和厚重的专业书。
      听到动静,他笔尖一顿,抬头看过来。
      “哟,小林老师还在用功呢?”陈飞宇大咧咧地拖了把椅子反着跨坐下去,下巴搁在椅背上,发出吱呀一声响,“让哥看看,这写的是情书还是明天那个术前讨论要点啊?”他故意拖着调子,眼神却定在了林一啸握着笔的那只手上。
      那手指修长干净,指甲修剪得整整齐齐。
      林一啸下意识地把摊开的笔记本往旁边挪了挪,耳根漫上一点不易察觉的红。
      “陈老师,别闹。是明天那个病人的术前讨论要点。”他有些不自在。
      “啧,无趣。”陈飞宇撇撇嘴,目光却像被磁吸住,依旧停留在林一啸的手上。
      脑子里不合时宜地闪过前天晚上那个荒唐的梦,梦里就是这双手,慢条斯理地解他扣子,指尖带着点微凉的触感……
      他猛地甩甩头,像要把这画面甩出去,顺手抓起林一啸放在桌角的保温杯,拧开就灌了一大口。
      “哎!陈老师!”林一啸来不及阻止,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杯子被“玷污”。
      “怎么?嫌弃哥的口水啊?”陈飞宇故意咂咂嘴,把杯子递回去,笑得痞气,“放心,哥没病。”
      他夸张地揉着后颈,“张扒皮真不是人,连着给我排了三个大夜,腰都快断了!我感觉我这把老骨头,随时能散架给你看。”
      林一啸默默接过杯子,没再喝,只是放在一边。
      他看着陈飞宇眼下那两片明显的青黑和几乎要耷拉下来的眼皮,沉默了几秒。
      “下半夜我替你盯着吧。你抓紧时间休息室躺会儿。”他的声音不高,但很清晰。
      “哟?心疼哥了?”陈飞宇眼睛一亮,身体前倾,凑得更近。
      两人之间的距离骤然缩短,几乎能感受到对方呼出的气息。
      林一啸被他突如其来的靠近弄得呼吸一窒,身体微微后仰,拉开一点距离,推了推眼镜掩饰着他的慌乱。
      “陈老师,我只是基于同事的合理建议,避免你因疲劳导致医疗事故,增加我的工作量。”
      “切!假正经!”陈飞宇嗤笑一声,坐直了身体,心里有点痒,又有点空落落的。
      他烦躁地抓了抓头发,“行行行,小林老师最大公无私。那哥真去躺会儿?有情况叫我?”
      “嗯。”林一啸点点头,目光重新落回笔记本上,仿佛刚才的对话从未发生。
      陈飞宇看着他那副八风不动的样子,心里那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憋闷感更重了。
      他磨磨蹭蹭地站起来,一步三挪地往休息室走去,嘴里还嘟嘟囔囔:“唉,人老了,不中用了,连轴转就扛不住,不像某些年轻人,精力旺盛,大半夜还能搞学术研究……”
      林一啸握着笔的手顿了顿,没抬头。
      几天后,纪时泽家客厅弥漫着浓郁的糖醋排骨香。
      纪书漾窝在沙发里,抱着个抱枕,看着陈飞宇,在他们家的客厅里烦躁地走来走去,第n遍控诉林一啸的“罪行”。
      “……他就那么看着我!小漾,你是没看见他那眼神!”陈飞宇猛地停在纪书漾面前,一手叉腰,一手激动地比划着,仿佛那场景就在眼前重现,“‘陈老师,我觉得您工作特别认真负责,性格开朗阳光,带教的时候特别有耐心,而且……而且很有魅力。’”
      他捏着嗓子学完林一啸的话,自己先打了个寒颤,搓着胳膊,“我的老天奶!老子!钢铁直男!直得跟筷子似的!他居然……他居然对我有非分之想?!这他妈合理吗?”
      纪书漾刚咽下一块纪时泽精准投喂过来的排骨,闻言差点呛住。
      他费劲地憋着笑,肩膀直抖,好不容易顺过气,才慢悠悠开口:“飞宇哥,魅力爆表啊!这叫什么?是金子总会发光,是帅哥总会被惦记,不分性别!”
      他揶揄地冲陈飞宇挤挤眼,“说明我们小林同学眼光毒辣!一眼就透过你邋遢的外表,看到了你闪闪发光的灵魂内核!魅力这东西,它不讲道理,不分性别的嘛。”
      陈飞宇瞪他:“滚蛋!老子跟你讲正经的!膈应死我了!”
      纪时泽坐在旁边单人沙发里,拆着一只鸡翅,闻言抬了下眼皮,语气平淡:“然后呢?你怎么回的?”
      陈飞宇挺起胸膛,努力做出斩钉截铁、正气凛然的样子:“然后?然后我当然是一身正气、义正言辞地当场拒绝了!”
      他语气铿锵,仿佛在宣告一个重大胜利,“我跟他明确说了,哥们儿是直的!笔直!只对香香软软的妹子感兴趣!让他别在我这儿浪费时间!别搞这些有的没的!”
      纪书漾咬着筷子尖,眼神里全是“我信你个鬼”。
      纪时泽则放下啃干净的鸡骨头,抽了张纸巾擦手,目光落在陈飞宇脸上,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探究。
      陈飞宇那股子虚张声势的劲儿,在两人沉默的注视下,如同被戳破的气球,肉眼可见地瘪了下去。
      他肩膀垮下来,烦躁地抓了抓本就乱糟糟的头发,声音低了下去,带着一种连他自己都没完全理清的、浓重的困惑和沮丧:“不过……拒绝完吧,看他低着头小声说了句‘对不起陈老师,打扰了’,那模样……搞得我心里还有点……怪不是滋味的。你说这叫什么事儿啊!”
      他苦恼地一屁股坐回沙发里,抓起茶几上的冰啤酒,仰头灌了一大口,冰凉的液体滑下去,却浇不灭心口那股无名火和莫名的憋闷。
      “飞宇哥,”纪书漾放下筷子,身体微微前倾,眼神变得认真了些,“你心里这‘不是滋味’,到底是觉得被冒犯恶心,还是……有点别的?”
      陈飞宇像被踩了尾巴:“废话!当然是恶心!被个男人……还是个比我小那么多的小屁孩……我……”
      “小屁孩?”纪书漾挑眉,“小林医生规培都快结束了,专业能力有目共睹,人长得也周正,性格沉稳,除了年纪小点,哪点配不上你了?飞宇哥,你扪心自问,你对小林,真就一点特别的感觉都没有?平时看他,就纯看一普通同事?”
      陈飞宇被问得一噎,眼神闪烁了一下,下意识避开纪书漾探究的目光,又灌了一口酒,嘟囔道:“能有什么感觉……就……就一挺认真挺靠谱的后辈呗……”
      “哦?是吗?”纪书漾拉长了调子,“那人家跟你表白,你拒绝就完了呗,心里别扭个什么劲儿?还跑我们这儿来‘控诉’?我看你是心里有鬼,自己都没整明白吧?”
      “放屁!”陈飞宇立刻坐起来,“老子心里敞亮得很!就是觉得……觉得别扭!以后还怎么一块儿上班?多尴尬!”
      “尴尬啥?人家小林医生比你拎得清多了,你看人家这两天躲着你了吗?该请教请教,该汇报汇报,专业得很。”
      纪书漾戳穿他,“我看是你自己心里有疙瘩,过不去那道坎儿。飞宇哥,承认吧,你对小林,绝对不单纯是同事感情。至于到底是啥,你自己琢磨去。”
      纪时泽适时地又给陈飞宇夹了个鸡翅:“先吃饭。感情的事,急不来,也躲不掉。顺其自然。”
      陈飞宇看着碗里的鸡翅,又看看对面依偎在一起、眼神都能拉丝的两人,一丝他自己都没意识到的羡慕飞快掠过。
      他猛地站起来,一脸“这地儿没法待了”的表情:“饱了饱了!狗粮够了,真材实料的硬菜也吃饱了!再待下去我怕长针眼!走了走了!多谢款待啊老纪!”
      他风风火火地冲到玄关换鞋,手搭上门把时又顿住,回头看向餐桌边依偎着吃饭的两人,眼神复杂地闪了闪,最终化成一个他惯常的促狭表情,只是这次,那促狭里似乎少了点底气:“bye!嗯……注意节制啊……”
      门“砰”地一声关上。
      夜色渐浓。
      陈飞宇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晃悠回自己那个冷清公寓的。
      脑子里乱糟糟的,一会儿是林一啸那泛红的眼尾;一会儿是纪书漾那句调侃。
      一会儿又变成那个该死的、挥之不去的梦——梦里林一啸穿着白大褂,手指却灵活地解开他衬衫的纽扣,那低而清晰的嗓音贴着他耳廓:“陈老师,抱歉啊……”
      “滚啊!”陈飞宇猛地从沙发上弹坐起来,茶几上横七竖八倒着几个空啤酒罐。
      他烦躁地抓着自己的头发,发出一声绝望的呻吟。
      胸口闷得他喘不过气。
      他抓起最后一个半满的啤酒罐,仰头灌下最后一口冰凉的液体,却觉得那股火烧火燎的感觉从胃里一路烧到了脸上,烧得他头晕目眩。
      酒精彻底放大了这些天积压的混乱情绪。
      他摸出手机,屏幕的光刺得他眯起眼。手指不受控制地在通讯录里滑动,最终停在了那个备注着“小林同志”的名字上。
      指尖悬在绿色的拨号键上,微微发抖。
      打过去说什么?道歉?解释?还是……骂他一顿?脑子里乱糟糟的念头打架,酒精却先一步替他做了主。
      指尖落下,电话拨了出去。
      听着那单调的“嘟…嘟…”声,陈飞宇的心跳得像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喂?陈老师?”电话几乎是立刻就被接通了,林一啸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带着一丝深夜被惊醒的沙哑,但更多的是清晰可辨的关切,“这么晚了,有什么事吗?是不是医院有紧急情况……”
      他习惯性地以为又是紧急状况。
      “小林……”陈飞宇开口,嗓子哑得厉害。
      酒精麻痹了神经,也冲垮了最后一点理智。
      那些憋在心里翻江倒海、让他烦躁不安又莫名悸动的东西,混合着酒气,不管不顾地冲了出来。
      “小林老师……”他又喊了一声,这次声音低了下去,带着一种连他自己都没意识到的、近乎委屈的黏糊,像迷路的狗狗,终于找到了可以依靠的对象,“我……我好像坏了……这里……”
      他空着的手胡乱地按在自己左胸口,仿佛那里真有个零件出了故障,“跳得乱七八糟……还疼……闷得慌……喘不上气……”
      电话那头陷入一片死寂。
      陈飞宇甚至能想象出林一啸此刻的表情,一定是微微睁大了眼睛,嘴唇抿得紧紧的。
      “陈老师,”过了仿佛一个世纪那么长,林一啸的声音才重新响起,比刚才低沉了些,“你喝酒了?你在哪里?”
      “在家……”陈飞宇嘟囔着,身体不受控制地顺着沙发往下滑,“小林老师……我错了……我不该凶你……我不该那么说……你别……别不理我……”
      酒精让他的思绪断断续续,但那份害怕失去某种重要东西的恐慌却异常清晰,“我好像……弯了……弯成回形针了……都怪你……你得管管我啊……”
      最后那句话,带着浓重的鼻音和破罐破摔的撒娇。
      电话那头再次陷入沉默。
      “陈飞宇,”林一啸的声音终于再次传来,连名带姓,“你别动。敢动一下,我明天就找一堆人投诉,让你今年的主治医师年度考核评分垫底,评优评先想都别想!”
      电话□□脆利落地挂断了。
      忙音“嘟嘟嘟”地响着,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
      陈飞宇握着手机,听着忙音,茫然地眨了眨眼。
      年度考核垫底?评优评先泡汤?小林同志这是……气疯了?
      还是……他混沌的大脑艰难地运转着,试图分析那句威胁背后的含义。
      那句……好像……有回应了?
      酒精的后劲彻底涌上来,他眼前一黑,手机从手里滑落,“啪”地一声掉在地毯上。
      沉重的眼皮再也支撑不住,意识沉入一片黑暗的泥沼。
      只是在彻底失去意识前,嘴角似乎向上弯了一下。
      不知过了多久,门铃声像催命一般,持续不断,带着一种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执拗。
      陈飞宇被这噪音硬生生从昏沉的睡梦中拽了出来。
      头痛欲裂,像被重锤反胃里也一阵阵地翻江倒海。
      他挣扎着从沙发上爬起来,脚步虚浮地晃到门边,凭着本能拉开了门。
      门外走廊的光线涌进来,刺得他眯起了眼。逆光里,站着一个人影。
      外面随意套了件深色的薄外套,头发有些凌乱,呼吸略显急促,显然是匆忙赶来的。
      那双眼睛此刻正紧紧锁在他身上,里面翻涌着他从未见过的复杂情绪。
      是林一啸。
      “小林……老师?”陈飞宇喉咙干得冒烟,声音嘶哑难听。
      宿醉让他反应迟钝,傻愣愣地看着门口的人,像还没完全清醒。
      林一啸没应声。
      他的目光像探照灯一样,迅速在陈飞宇身上扫过:皱巴巴的衬衫,露出小片胸膛,头发乱得像鸡窝,浑身散发着浓重的酒气。
      视线掠过他按在胃部的手,眉头拧得更紧。
      下一秒,林一啸一步跨进门内,反手“砰”地一声关上了门。
      隔绝了走廊的光线和可能存在的窥探。
      小小的玄关瞬间被两人的气息填满,空气粘稠得几乎凝固。
      “陈飞宇,”林一啸开口,声音低沉,身体也逼近一步,“把你刚才在电话里说的,再说一遍。”
      陈飞宇被这气势震得酒醒了大半,后背瞬间冒出一层冷汗。
      他看着林一啸近在咫尺的脸。
      电话里那些混账话瞬间清晰地回响在耳边——“弯了”、“怪你”、“管管我”……
      完了。
      陈飞宇脑子里只剩下这两个字。
      他下意识地想后退,想躲开这令人窒息的逼视,却像被钉在了这里一样。
      “我……”他张了张嘴,喉咙发紧,平日里舌灿莲花、能把死人说活的本事此刻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猛地吸了一口气,像是要给自己壮胆,也像是终于放弃了徒劳的挣扎。
      “我说……”他豁出去了,眼睛一闭,声音不大,却带着孤注一掷的清晰,“小林老师……我好像……真栽你手里了。”
      他顿了顿,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补充道,声音低了下去,带着点委屈,“……你得管我。”
      话音落下的瞬间,世界仿佛静止了。
      陈飞宇甚至能听到自己擂鼓般的心跳声在狭小的玄关里回荡。
      他不敢再睁眼。
      时间像是被拉长了,每一秒都无比难熬。
      就在陈飞宇几乎要被这沉默逼疯的时候,林一啸猛地攥住了他的手腕!
      那力道很大,将他往前一拽!
      陈飞宇猝不及防,身体失去平衡,踉跄着向前扑去,直接撞进了一个带着夜风微凉的怀抱里。
      他惊愕地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林一啸的下颌线,紧绷着,透着一股狠劲儿。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后颈被一只温热有力的手扣住,力道大得让他无法挣脱。
      紧接着,重重地压了下来,精准地堵住了他所有未出口的惊呼和混乱的思绪。
      是林一啸的嘴唇。
      这个吻毫无章法。
      它生涩、莽撞,甚至磕碰到了牙齿,却像一道惊雷,瞬间劈开了陈飞宇混沌的脑海,炸得他一片空白。
      他只能被动地承受着这突如其来的攻城略地,鼻息间全是属于林一啸的气息。
      扣在他后颈的手微微发着抖,泄露了主人远不如表面那般镇定的内心。
      林一啸的吻毫无技巧可言,更像是一种本能的宣泄和确认,带着不容置疑的占有意味,仿佛要将那句“管管我”彻底坐实。
      陈飞宇最初僵硬的身体,在这近乎掠夺的吻里,竟奇异地慢慢放松下来。
      酒精带来的眩晕感似乎被另一种更强烈的眩晕取代。
      他下意识地抬起没被抓住的那只手,迟疑地、试探性地,轻轻搭在了林一啸的腰侧。
      这个细微的动作像是某种默许的信号。
      林一啸扣着他后颈的手骤然收紧,将这个生涩而凶猛的吻加深、延长。
      唇齿间的纠缠变得滚烫而真实,驱散了所有的不确定和犹豫。
      陈飞宇开始笨拙地回应,舌尖小心翼翼地探出,触碰着对方温热的唇瓣。
      林一啸的身体猛地一震,随即像是受到了鼓励,更加深入地探索,带着一种近乎贪婪的索取。
      玄关顶灯的光线昏黄,将两人紧密相拥、唇齿交缠的影子投在墙壁上,拉得很长很长。
      不知过了多久,久到陈飞宇感觉自己快要窒息了,林一啸才猛地退开些许,结束了这个吻。
      两人的呼吸都粗重得厉害,胸膛剧烈起伏着,额头相抵,灼热的气息交缠在一起。
      林一啸微微喘息着,眼睛依旧紧紧盯着陈飞宇。
      他的嘴唇微微红肿,在昏黄的光线下泛着诱人的水泽。
      陈飞宇看着那双近在咫尺、因为激烈亲吻而蒙上一层水汽的眼睛,看着他微张的、红肿的唇瓣,还有那绷紧的下颌线。
      刚才那个吻的触感还清晰地印在唇上,带着林一啸独有的清冽气息和不容置疑的力量。
      他舔了舔自己同样有些刺痛的嘴唇,忽然咧开嘴,露出一个带着无比真实、甚至有点傻气的笑容,声音沙哑地打破了沉默:“小林老师……管得够狠的啊……”
      他顿了顿,抬手,指尖轻轻碰了碰林一啸微烫的耳垂,“……不过,真他妈带劲儿。我喜欢。”
      林一啸的身体明显僵了一下,随即耳根那抹红晕迅速蔓延到脖颈。
      他没说话,只是扣在陈飞宇后颈的手,力道松了些,指腹在他颈侧的皮肤上轻轻摩挲了一下,带着点安抚和确认的意味。
      这个细微的动作像电流一样窜过陈飞宇的脊椎。
      他喉结滚动,看着林一啸近在咫尺的唇,那点酒精催生的大胆和心底压抑许久的渴望再次翻涌上来。
      “管都管了……”陈飞宇的声音更低哑了些,带着点蛊惑,“管得再彻底点呗,小林老师?”
      他的手指从林一啸的耳垂滑下,轻轻抚过他的下颌,最后停在微微凸起的喉结上,感受到那里急促的跳动。
      林一啸的呼吸瞬间一窒。
      他的目光变得更加幽深,他没有躲开陈飞宇的触碰,反而向前逼近了半步,两人几乎严丝合缝地贴在一起。
      他能清晰地感受到陈飞宇胸膛传来的灼热温度和自己同样剧烈的心跳。
      “陈飞宇,”林一啸的声音比刚才更哑,带着一种危险的磁性,“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酒醒了没有?”
      “醒了,醒得不能再醒了。”陈飞宇咧嘴一笑,带着点破釜沉舟的痞气,“老子清醒得很。弯成回形针了,赖上你了。小林老师,你得负责到底。”
      他的手指微微用力,感受着指腹下喉结的滑动,眼神直勾勾地盯着林一啸,带着赤裸裸的邀请和挑衅,“怎么?敢说管我,不敢管到底?”
      这句话彻底点燃了林一啸眼中最后那点克制。
      他眸色一沉,扣在陈飞宇后颈的手再次用力,将他猛地按向自己,同时另一只手抓住了他在自己喉结上作乱的手腕。
      “闭嘴。”林一啸的声音低沉而强势,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完全不同于平时冷静克制的模样。
      他不再给陈飞宇说话的机会,再次狠狠地吻了上去。
      这一次的吻,少了最初的生涩和试探,多了掠夺和征服的意味。
      林一啸的舌尖强势地撬开陈飞宇的齿关,长驱直入,带着一种近乎贪婪的探索和占有。
      陈飞宇闷哼一声,随即热烈地回应,手臂环上林一啸的腰,将他更紧地按向自己。
      林一啸的手不再满足于后颈,它顺着陈飞宇敞开的衬衫领口探了进去,掌心带着薄茧,贴上他滚烫的皮肤,沿着紧实的背脊线条向下滑去。
      陈飞宇的身体猛地绷紧,又瞬间酥软,发出一声模糊的呻吟,整个人几乎要挂在了林一啸身上。
      “唔……去……去里面……”陈飞宇在换气的间隙喘息着说,声音破碎不堪。
      林一啸没有回答,只是用行动回应。
      他一边激烈地吻着陈飞宇,一边半推半抱着他,跌跌撞撞地向卧室移动。
      黑暗中,两人撞到了门框,踢翻了地上的空啤酒罐,发出叮铃哐啷的声响,但谁也没在意。
      终于倒在卧室那张不算宽大的床上时,陈飞宇的衬衫已经被扯开了大半,露出结实的胸膛和腹肌。
      林一啸的白大褂和外套也不知何时被扔在了地上。
      他压在陈飞宇身上,眼镜有些斜。
      “林一啸……”陈飞宇喘息着,看着上方那张年轻却充满侵略性的脸,心脏狂跳。
      “叫小林老师。”林一啸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带着不容抗拒的命令。
      ……
      他脑子里没有别的想法,只觉得太爽了……

      n天后
      值班室的门“咔哒”一声轻响,林一啸闪身进来,手里提着两份还冒着热气的早餐。
      晨光透过窗户,在他清俊的脸上投下细长的光斑,眼神带着一丝局促。
      陈飞宇正毫无形象地瘫在值班室的简易床上,一条腿还耷拉在床边,看到林一啸进来,眼睛瞬间亮了,嘴上却哼哼唧唧:“哎哟……小林老师……你可算来了……我这把老骨头,昨晚又被某人折腾得快散架了……”
      他夸张地揉着后腰,眼神却黏在林一啸身上。
      林一啸耳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泛红,他抿了抿唇,把一份豆浆油条放在床头柜上,声音努力维持着平静:“陈老师,请注意一下措辞。我八点有查房,你三区9床的术后观察记录要交给张主任来着。”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陈飞宇敞开的领口下若隐若现的痕迹,“……还有,把扣子系好。”
      陈飞宇咧嘴一笑,非但没系扣子,反而伸手精准地抓住了林一啸正要收回的手腕,稍一用力就把人带得踉跄了一下,跌坐在床边。
      “记录?那玩意儿好说。小林老师,”他凑近,带着刚睡醒的沙哑和一丝痞气,“昨晚那……够狠的啊。我这小心脏现在还扑通扑通乱跳呢,你说怎么办?”
      他拉着林一啸的手就往自己敞开的胸口按。
      林一啸像被烫到一样猛地抽回手,腾地站起来,镜片后的眼睛瞪圆了,脸颊绯红:“陈飞宇!这是值班室!随时有人进来!”
      他深吸一口气,努力压下紊乱的呼吸,“你再这样……”
      “咋呀啊?”陈飞宇毫不在意地打断,慢悠悠地坐起身,拿起豆浆吸了一大口,满足地喟叹,“我天天缠着你,小林老师手把手教我怎么弄,多好鸭。”
      “你……”林一啸被他这副滚刀肉的架势噎住,一时竟不知该说什么,只能绷着脸,把另一份早餐重重放在桌上,“赶紧吃,吃完干活。”
      说完,他几乎是落荒而逃,快步走向门口,手刚搭上门把。
      “哎,小林!”陈飞宇的声音追上来,带着点认真。
      林一啸顿住脚步,没回头。
      “那个……”陈飞宇挠了挠睡得乱糟糟的头发,语气罕见地有点别扭,“老子,再说一次啊……咳,我真弯成回形针了,就赖上你了。你得负责到底啊,管到底。”
      门把手被握紧。
      几秒钟的沉默后,林一啸低低的声音传来,带着一丝强装的镇定,却比任何承诺都清晰:“……嗯。管着。”
      门被轻轻拉开,他快步走了出去,留下一个略显仓促却挺直的背影。
      陈飞宇看着关上的门,愣了两秒,随即咧开一个大大的、近乎傻气的笑容,对着空气挥了下拳头:“Yes!”
      数周后,神外医生休息室。
      “老纪!救命!快给我看看这个片子!”陈飞宇一阵风似的刮进休息室,手里挥舞着一张头颅CT胶片,目标明确地冲向正安静吃着午餐盒饭的纪时泽。
      纪时泽眼皮都没抬,慢条斯理地夹起一块糖醋排骨放进嘴里,细嚼慢咽。
      他旁边的纪书漾正埋头跟一份厚厚的卷宗搏斗,闻言抬起头,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眼神带着点被打扰的不爽和了然的笑意:“哟,飞宇哥,被小林同志搞得晕头转向,连片子都看不懂了?”
      “去你的!”陈飞宇把胶片“啪”地按在纪时泽面前的桌子上,震得饭盒都晃了晃,“少埋汰我!是7床那个车祸后迟发硬膜外血肿的!张主任说位置刁钻,压迫运动区,让我拿主意是保守观察还是立刻开。”
      他拉过一把椅子反着跨坐上去,下巴搁在椅背上,一脸愁苦,“老子主刀没问题,可这术前决策……啧,这责任压得我午饭都吃不下!”
      纪时泽终于放下筷子,拿起胶片对着光仔细看起来。
      他神色专注,在片子上几个关键区域点了点:“血肿量在临界值,中线移位不明显。病人意识状态?”
      “清醒,GCS15分,就是左边手脚力气稍差一点。”陈飞宇立刻回答。
      “你家小林的意见呢?”纪书漾插嘴,饶有兴致地看着陈飞宇。
      陈飞宇撇撇嘴,语气莫名有点委屈:“他?他就给我甩了句‘结合临床,陈老师您决定’,然后就去收新病人了!你说他是不是故意的?看我……”
      他猛地刹住车,意识到差点说漏嘴,脸上闪过一丝不自在。
      纪书漾和纪时泽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
      “结合临床……”纪时泽沉吟着,指尖在片子上那个紧贴中央前回的阴影处敲了敲,“病人年轻,神经功能缺损是新出现的,且在进展。虽然量不算巨大,但这个位置太关键。老张让你决定是对的,风险收益比需要主刀自己权衡。”
      “所以呢?”陈飞宇眼巴巴地看着他。
      “所以,”纪时泽把胶片递还给陈飞宇,语气平稳无波,“如果是我,我会选择开。越快越好。压迫时间越长,运动功能恢复越不理想。”
      陈飞宇盯着片子,眉头紧锁,手指无意识地抠着椅背:“开……万一术中出血止不住,或者术后水肿……”
      “没有百分百安全的手术。”纪时泽打断他,“你清楚风险,也清楚不开的风险更大。陈飞宇,你是主治,该下决心的时候别怂。”
      “谁怂了!”陈飞宇猛地站起来,“开就开!老子怕过谁!”
      他抓起胶片,风风火火就要往外冲,冲到门口又停下,回头看向纪时泽,语气软了点,“……那个,老纪,下午我要是上台,你有空的话……能不能……”
      “帮你压阵?”纪时泽了然。
      陈飞宇嘿嘿一笑:“知我者老纪也!”说完一溜烟跑了。
      纪书漾看着他的背影,摇头失笑,用筷子敲了敲纪时泽的饭盒边缘:“啧,哥,你看他那样儿。以前天不怕地不怕的混世魔王,现在被小林同志拿捏得死死的,连做个手术决策都要来找点底气。爱情的力量啊……”
      纪时泽夹起最后一块排骨,自然地放进纪书漾的饭盒里:“吃饭。他需要的是专业意见,不是底气。”
      他顿了顿,补充道,“小林管得住他,是好事。”
      傍晚,手术顺利结束。
      陈飞宇脱下沉重的手术服,里面的洗手衣已被汗水浸透了大半。
      他长长舒了一口气,手术很顺利,血肿清除干净,运动皮层保护完好。
      疲惫感后知后觉地涌上来,但更多的是如释重负的畅快。
      他一边揉着酸痛的脖子,一边推开手术室厚重的门。
      走廊明亮的灯光下,一个熟悉的身影安静地靠在墙边,手里拿着两瓶饮料,正是林一啸。
      “哟,小林老师?”陈飞宇挑眉,疲惫一扫而空,嘴角勾起,“专门在这儿恭候主刀凯旋?够体贴啊!”
      林一啸站直身体,把一瓶饮料递过去,目光在他汗湿的鬓角和略显疲惫的脸上扫过:“辛苦了,陈老师。病人情况稳定,已经送回病房了。”
      他的语气平静,但递饮料的动作很自然。
      陈飞宇接过冰凉的瓶子,拧开灌了一大口。
      他舒服地叹了口气,凑近林一啸,压低声音,带着邀功的得意:“怎么样?哥这刀法,干净利落吧?没给你丢人吧?”
      林一啸微微侧开脸,推了推眼镜:“手术过程我观摩了。”
      他停顿了一下,似乎在斟酌用词,声音低了些,“……做得很好。”
      这简简单单四个字,比什么夸奖都让陈飞宇受用。
      他脸上的得意简直要溢出来,嘿嘿笑着,得寸进尺地用胳膊肘撞了撞林一啸:“那……小林老师,看在我表现这么好的份上,晚上管顿饭呗?食堂的猪食我快吃吐了。”
      林一啸看了他一眼,没立刻答应,反而问:“术后医嘱开完了?病程记录补了?明天早上的病例讨论发言稿准备好了?”
      一连串问题砸下来,陈飞宇脸上的笑容瞬间垮了:“……靠!小林老师,你不提这些会死啊?刚下台,剥削劳动力也得讲点人道主义吧!”
      他哀嚎着,像个没讨到糖吃的大孩子。
      林一啸眼底掠过一丝极淡的笑意,快得让人抓不住。
      他转身往办公室方向走,语气依旧没什么起伏:“医嘱和病程,一小时内完成。发言稿……明早查房前我给你看初稿,我帮你写。”
      走了两步,他没回头,声音清晰地飘过来,“做完这些,门口那家潮汕牛肉火锅,我请。”
      陈飞宇先是一愣,随即巨大的惊喜涌上心头,刚才的抱怨瞬间烟消云散。
      他三两步追上去,一把揽住林一啸的肩膀,也不管对方瞬间绷紧的身体和泛红的耳尖,笑得见牙不见眼:“真的?!小林老师万岁!保证完成任务!走走走,干活干活!哥现在浑身是劲儿!”
      林一啸被他搂得脚步踉跄,挣扎了一下没挣开,只能无奈地任由他半拖半拽着往前走,低声呵斥:“陈飞宇!放手!注意影响!”
      “怕啥!同事之间,勾肩搭背促进感情嘛!”陈飞宇浑不在意,手臂收得更紧,凑到林一啸耳边,声音压得只有两人能听见,“再说了,小林老师……你都是我的人了,搂一下怎么了?嗯?”
      林一啸侧脸线条绷紧,却抿着唇没再反驳,只是脚步加快了些,仿佛想尽快逃离这过于亲密的姿势和周围可能投来的目光。
      陈飞宇看着他强装镇定下泛红的脖颈,得意地咧嘴笑了,搂着“他的人”,雄赳赳气昂昂地朝着办公室,或者说,朝着他的潮汕牛肉火锅,大步走去。
      走廊的灯光将两人紧靠的身影拉得很长,一个张扬,一个内敛,却奇异地缠绕在一起。
      他们会纠缠一辈子,也许还会有下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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