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见你是例外

　　接下来的几天，赵晚莞将全部精力都投入到了云庭大平层的方案设计中。白天在单位争分夺秒，晚上回家也常常对着电脑屏幕继续推敲细节。夏俊泽提出的要求不低，加上房子本身结构复杂，需要她倾注大量的心思去平衡功能、美学和预算。

　　这天下午，赵晚莞刚完成一个关键区域的深化图，揉了揉有些发酸的脖颈，抬头看看时间，已经过了下班点。她收拾好东西，准备回家好好休息一下，明天再继续冲刺。

　　刚走出“空间家”大门的不远处，一个熟悉的身影就拦在了她面前。

　　“赵设计师，下班了？”夏俊泽面带微笑，姿态从容地站在那里，似乎已等候多时。

　　赵晚莞心里“咯噔”一下，很是意外：“夏先生？您怎么在这里？” 一种不太舒服的预感悄然升起。

　　“刚好路过这边，”夏俊泽的语气轻松自然，目光却带着不容错辨的邀请，“上次晚餐太仓促了，也没聊尽兴。今天特意等你下班，想再请你吃个饭，好好聊聊方案，也表达一下我的诚意。我知道附近有家不错的……”

　　“夏先生，真的不用了！”赵晚莞没等他说完，立刻婉拒，语气比上次更坚决了几分，脸上维持着职业化的微笑，“方案我正在全力推进中，这几天就能完成发给您。上次您已经请过饭了，心意我领了，真的不必再破费。” 她特意强调了“工作”和“上次”，试图划清界限。

　　夏俊泽脸上的笑容淡了些，眼神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错愕和不悦。他习惯了被追捧和逢迎，尤其是凭借他的背景和财力，很少有事情是他请不动的。第一次在赵晚莞这里碰了软钉子，他还能理解为设计师的矜持或规定；这第二次，在单位门口偶遇邀约，竟然又被如此干脆地拒绝，这让他心里第一次产生了强烈的不甘和被冒犯的感觉。

　　“赵设计师，只是一顿便饭……”他还想再争取一下，语气里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强势。

　　“抱歉夏先生，”赵晚莞微微后退半步，拉开了距离，态度明确而疏离，“我晚上还有事，而且单位确实有规定。方案我会尽快做好发给您，届时我们再约时间详细沟通方案细节好吗？我先走了。” 说完，她不给夏俊泽再开口的机会，礼貌地点点头，快步走向停车场，仿佛身后有什么在追赶。

　　坐在回家的车上，赵晚莞的心绪却难以平静。夏俊泽那错愕后隐藏的不甘眼神，以及那句“特意等你下班”的话，在她脑海里反复回放。一次是赔罪和感谢，勉强说得通。这第二次，在单位门口“偶遇”并执着邀请……这意图就太过明显，也超出了正常的业主与设计师交往的范畴。

　　他难道真的抱有其他目的？这个念头清晰地浮现出来。联想到他之前谈话中流露出的优越感，以及对自己背景的展示，赵晚莞几乎可以肯定，这位夏先生，恐怕是把她当成了可以顺便追求的对象。这种夹杂着优越感和占有欲的欣赏，让她感到非常不适，甚至隐隐有些恶心。

　　“不行，必须尽快结束这个项目！”赵晚莞心里打定了主意。她不想再和这位夏先生有任何工作之外的牵扯。最好的办法，就是迅速、完美地完成设计方案，然后公事公办，再无瓜葛。

　　回到家，她匆匆扒了几口饭，然后便一头扎进了书房，打开了电脑和图纸。

　　灯光下，赵晚莞的眼神异常专注和锐利。白天积累的灵感、测量的数据、讨论的要点在她脑海中飞速整合。她摒弃了所有杂念，将全部心力都灌注到这套大平层的设计上。客厅的开放式布局如何优化动线？主卫的智能系统如何完美隐藏又能便捷操作？收藏品展示区的灯光和承重如何确保万无一失？每一个细节都反复推敲，力求完美。

　　时间在键盘敲击声和鼠标滑动声中悄然流逝。窗外的城市灯火渐次熄灭，只剩下书房这一方明亮的天地。

　　午夜时分，赵晚莞终于重重地敲下最后一个键，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屏幕上，云庭大平层的最终设计方案已经完整呈现，效果图精美，施工图详尽，材料清单和预算表也一应俱全。每一个环节都凝聚着她的心血和专业判断，她自信这个方案能最大程度满足夏俊泽的需求，也经得起任何专业的推敲。

　　她将方案文件仔细打包，打算明天早上九点整，准时发送夏俊泽。

　　做完这一切，她才感觉到深深的疲惫袭来，但更多的是如释重负的轻松。她关掉电脑，走出书房，顾易家的灯还是漆黑一片。

　　明天，方案发出，工作关系就只剩下纯粹的方案沟通和施工对接。至于那些不该有的心思？赵晚莞眼神坚定。她会用最专业的态度和最清晰的界限，将它们彻底隔绝在外。这份方案，就是她划下的最明确的界线。

　　上午九点刚过，赵晚莞就将精心打磨、熬至深夜的云庭大平层设计方案打包发送给了夏俊泽。看着发送成功的提示，她长长舒了一口气，仿佛卸下了一个沉重的包袱。她没指望立刻收到回复，继续埋头处理其他项目。

　　时间悄然滑过中午，方案如同石沉大海，毫无回音。赵晚莞并不在意，甚至觉得这样挺好，公事公办，互不打扰。

　　然而，下午三四点钟，夏俊泽的信息还是来了：
　　赵设计师，方案收到了，大体方向不错，但有几个细节我觉得还不够满意，想当面跟你沟通一下。另外我下午会议比较多，在公司方便些，不知你能否抽空来我公司一趟？我们可以边看边讨论。

　　这条信息让赵晚莞刚刚放松的神经再次绷紧。“不够满意”？昨晚的方案她反复检查过，自信已经做到了最好，甚至超越了他的预期。更关键的是，去他公司？这个要求本身就透着一股强势和私人空间的侵入感，结合他之前的举动，意图昭然若揭。

　　赵晚莞立刻警惕起来。她手指在键盘上飞快敲击，回复得干脆利落，不留任何商量余地：
　　夏先生，很抱歉，我这边下午工作安排也很满，实在抽不开身去您公司。关于方案细节，您有任何不满意的地方，请具体列出，可以发给我，或者标注在方案PDF上，我会根据您的意见认真修改。线上沟通效率也很高，避免您来回奔波。

　　信息发出后，她稍稍安心。态度明确，理由充分，工作范畴内解决。

　　本以为这样就推脱掉了，没想到临近下班时分，赵晚莞正收拾东西准备离开，前台小妹匆匆跑过来，表情有点微妙：“晚莞姐，那位云庭的夏先生来了，说要找你讨论方案，现在在大厅呢。”

　　赵晚莞的心猛地一沉！他竟然直接堵到单位来了！一股强烈的反感和被冒犯的感觉涌上心头。但人已经来了，在大庭广众之下，作为设计师，她不能避而不见，那显得太不专业。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好，我知道了。麻烦你带他去大厅的洽谈区稍坐，我马上过去。”赵晚莞语气平静地交代前台。

　　她整理了一下表情，拿着平板电脑，走向大厅的公共洽谈区。夏俊泽已经坐在那里，姿态悠闲，看到她过来，脸上露出一个自认为风度翩翩的笑容。

　　“赵设计师，不好意思，不请自来了。实在是对方案有些想法，想当面跟你沟通更直接些。”夏俊泽开口，目光却更多地停留在赵晚莞脸上。

　　赵晚莞在他对面坐下，将平板放在桌上，打开方案界面，直接切入正题：“夏先生客气了。您具体对哪些细节不满意？请说，我记录一下。” 她的态度公事公办，眼神专注在平板上。

　　夏俊泽却似乎对方案兴趣不大，他随意扫了一眼屏幕，身体微微前倾，压低了声音：“这些细节……其实不急。赵设计师，你看这都下班时间了，为了我的事还让你跑一趟大厅。不如这样，我们找个安静的地方，边吃晚饭边聊？我知道……”

　　“夏先生！”赵晚莞立刻打断他，声音不大，但带着不容置疑的冷硬，“我刚才在信息里已经说得很清楚了。现在是工作时间，我们只讨论工作。关于方案修改，请您提出具体意见。至于吃饭，”她抬起头，目光直视夏俊泽，眼神清澈而坚定，“公司有明确规定，设计师不能接受业主的私人宴请。这条规定，我上次和这次都跟您说明过。请您理解。”

　　夏俊泽脸上的笑容彻底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屡次拒绝的恼怒和难堪。他第一次在女人面前如此碰壁，而且是在他主动放低姿态的情况下。他盯着赵晚莞，眼神变得有些锐利，甚至带着一丝压迫感。

　　赵晚莞毫不畏惧地回视，但心里也捏了一把汗。这里是公共区域，她不怕他做什么，但被这样纠缠着脱不开身也很麻烦。她悄悄把手伸进外套口袋，拿出来偷偷在小圆桌下面快速打了一条信息，发送了出去：
　　楚音，江湖救急！单位大厅洽谈区，被难缠甲方缠住非要请吃饭，速来！

　　发完信息，赵晚莞的心稍微定了定。她重新看向夏俊泽，语气放缓但依旧坚决：“夏先生，如果您现在没有具体的修改意见，那今天就先到这里？等您整理好意见发给我，我会尽快修改。或者，您也可以选择与其他设计师沟通，这都没问题。” 她甚至抛出了“换人”这个选项，表明自己不怕失去这个项目。

　　夏俊泽脸色更难看了，正想说什么，一个清脆又带着点夸张焦急的女声插了进来：“晚莞！晚莞！原来你在这儿！可急死我了！” 只见施楚音风风火火地冲进洽谈区，一把拉住赵晚莞的胳膊，语速飞快，“快！快跟我走！老大那边临时召集紧急会议，就差你了！打你电话也不接！十万火急！”

　　施楚音的出现像一阵及时雨，瞬间打破了僵局。她表情焦急，动作夸张，眼神却悄悄给赵晚莞递了个放心的信号。

　　赵晚莞立刻会意，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惊讶”和“懊恼”：“啊？紧急会议？我手机静音了没注意！夏先生，实在抱歉！”她立刻站起身，对着脸色铁青的夏俊泽露出一个充满歉意的职业微笑，“您看，公司有紧急事务，我必须马上过去。方案修改的事，还是按我之前说的，您把意见发给我吧，或者考虑一下我的提议。失陪了！”

　　说完，不等夏俊泽反应，赵晚莞就被施楚音半拉半拽地拖走了，留下夏俊泽一个人坐在洽谈区，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他第一次感到如此挫败和愤怒，却也无可奈何。在对方的地盘，有正当的工作理由，他再不甘心也只能眼睁睁看着人离开。

　　直到走出夏俊泽的视线范围，拐进电梯，两人才同时松了口气。

　　“我的天，那谁啊？眼神那么吓人？跟要吃人似的！”施楚音拍着胸口，心有余悸。

　　“云庭那个业主，夏俊泽。”赵晚莞疲惫地靠在电梯壁上，“谢了楚音，来得太及时了！”

　　“客气啥！对付这种自以为是的甲方，就得这样！”施楚音哼了一声，“看他那架势，绝对没安好心！你做得对，就得强硬点！”

　　“我感觉这种人自我感觉良好，绝对是想泡我，他肯定用同样的方式泡过很多女人。”赵晚莞把自己的心里想法说了出来。

　　“可不是嘛，云庭大平层，一看就是有钱人，长得也是一表人才的，有多少女人想着被他泡呢。他在你身上失败了，一定挺有挫败感的。”说着施楚音嘲笑起来。

　　“管他呢，他再有钱，长得再一表人才的，也比不上我家顾先生。”赵晚莞好不隐藏自己对顾易的满意。

　　“吃了一嘴的狗粮。”施楚音笑着说。

　　电梯下行，赵晚莞看着不断变化的数字，心里更加坚定了远离夏俊泽的决心。这个项目，必须尽快、干净地结束。她庆幸自己有一个能随时拔刀相助的好闺蜜，也庆幸自己足够清醒和果断。工作就是工作，任何试图越界的人，都必须被清晰地挡在门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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