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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次,不知何时再见了。
午休时间。
陈嘉南举着手机突然从座位上弹起来,胳膊肘差点撞到吴家泽的脑袋。
“卧槽!快看!苏青发道歉视频了!”
夏奈和程橙几乎同时凑过去,三个脑袋凑在手机屏幕上。
视频里,苏青那张脸依旧浓妆艳抹,她对着镜头,毫无感情地念着提前编好的话术,主动承认严赫的伤与谈尧无关,并把责任全推向严赫,最后鞠躬向公众道歉。
谁都不知道,这场看似自发的澄清背后,是谢家看准了苏青的贪婪,用两百万做筹码换来所谓的“真相”。短短一夜,那铺天盖地的舆论风暴,就这么被硬生生按下暂停键。
这个热搜一登顶,视频下方的评论区瞬间就换了风向,那些昨天叫嚣着要严惩“凶手”的网友,此刻竟纷纷调转枪口,开始谴责网络暴力。
善与恶的碰撞,在此刻迸发出难以名状的火花。
“大学霸果然靠谱,说今天解决就今天解决!”陈嘉南兴奋地拍着桌子,眼睛闪闪发亮。
“真好奇谢家到底动用了什么洪荒之力。”
周亦哲手里转着笔,声音平淡:“有钱能使鬼推磨。”
“我先把这个好消息分享给尧哥!”陈嘉南说着低下头,手指在屏幕上飞快打字。
发完消息,他抬头看向其他人,语气期待:“对了,咱们放学一块去看看尧哥吧?快让他明天可以回学校了!”
夏奈捏了捏书角,点了点头:“我也去。”
“好呀好呀,”陈嘉南转向程橙,笑嘻嘻地问,“班长去吗?”
程橙垂着眼,指尖在笔记本上停顿,声音不高:“我最近都没时间。”
“好吧,还想大家一起去给尧哥打打气.....”陈嘉南有些惋惜。
“麻烦你帮我带个问候。”程橙轻声说。
周亦哲没再说话,只是安静地凝视着程橙。对方抬头时察觉到他的目光,立刻又低下头慌乱地整理书本。
窗外的风扬起蓝色窗帘,作业本被吹得翻动起来。
周亦哲舌尖顶了顶腮帮,心里那股异样的感觉越来越强烈。
有什么东西,正在无声无息地将他们之间的距离,越拉越远,远到他快要抓不住了。
下课铃刚响,走廊上立刻喧闹起来。
程橙拿着水杯从打水处回来,远远就看见周亦哲懒散地倚在教室前门,双手抄兜,目光直直地落在她身上。
她眼皮一跳,飞快地别开视线,低着头就要往后门绕。
周亦哲心知肚明,长腿一迈,直接拦在她面前。
“去哪呢?”他声音不高,却带着种让人没法回避的重量。
程橙攥紧水杯,指尖微凉,说话带着点磕巴:“回、回教室。”
周亦哲挑起眉,歪着头看她,嘴角勾着点似笑非笑的弧度,“这不能进?”
程橙脑子一片混乱,声音从喉咙里挤出来,“我忘记看路了……”
周亦哲被她这副慌乱的模样逗笑了,压着声音道:“有话跟你说。”
程橙睫毛猛地颤了颤,下意识往后退了半步,语气里带着点抗拒:“能不能——”
“不能。”他干脆利落地打断,语气里没什么商量的余地。
走廊上有几个男生追逐着从他们身边跑过,带上一阵肆意的风。
程橙僵在原地,最终只能低着头,紧张不安地跟在他身后。
周亦哲把她带到楼梯拐角,这里没什么人,只有窗外透进来的阳光,安安静静地铺在地面上。
“橙子。”他转过身,开门见山道:“你好像变了。”
程橙愣了一下,额前的刘海轻轻晃了晃,“没有。”
周亦哲定定盯着她,说:“有,你都不愿意跟我说话了。”
程橙喉咙干涩,指腹不自觉地攥紧杯壁,“不是…我只是在学习。”
周亦哲看着她,忽然笑了下,眼神却复杂,“上次看烟花,跟你说过,等高考后,有件事想跟你说。”
他顿了顿,继续道:“我现在不想等了。”
他怕再等下去,就真的什么也抓不住了。
“你周末有时间吗?我——”
“周亦哲。”程橙脑子里一片空白,这三个字在极度的紧张中脱口而出,声音带着不受控制的颤抖,“你不要影响我学习。”
空气瞬间凝固。
周亦哲明显怔住了,这还是程橙第一次连名带姓地喊他。
两人沉默地对视,走廊另一边传来的喧闹声仿佛被隔在了另一个世界。
最终,周亦哲扯了扯嘴角,语气听不出情绪:“知道了。”
他后退半步,周身那股紧绷感散去,又恢复了往日的懒散,“我等你准备好。”
程橙不明白这句话里藏着多少东西,只感觉到心脏像是被什么尖锐的东西狠狠刺了一下,整个胸腔都在密密麻麻地疼。
她攥紧水杯,慌忙转身逃离,深怕多一秒,那些无处安放的情绪就会彻底暴露在阳光下。
咚咚咚!
一阵欢快的敲门声划破旧楼的寂静,在小房间里荡开几缕回音。
谈尧在小沙发上坐了一天一夜,混沌的脑子像是被掏空,那些翻涌的情绪早已凝结成麻木的钝痛。
门外的动静越来越急,带着熟悉的急躁节奏,不用看也知道是陈嘉南。
少年抬手抹了把脸,掌心划过僵硬的五官,缓缓从沙发上起身。
砰!
门开的刹那,五彩缤纷的彩带应声炸开,在昏黄的屋檐下簌簌飘舞,轻盈地落在谈尧的肩头和发梢。
屋内的人陷在门框投下的阴影里,脸色没有任何血色,眼尾还泛着红肿,他像是刚从一场漫长的恍惚中被强行拽醒,眼皮沉甸甸的,嘴角绷成一条冷硬的直线,瞧不出情绪,却又透着近乎病态的复杂。
从正面斜切进来的黄昏落在少年苍白的脸上,却衬得那双眼睛更加晦暗。
陈嘉南的笑容瞬间一顿,关切地前倾身体:“尧哥,你脸色好差。”
周亦哲和夏奈站在他身后,都没说话,只是沉默地望着谈尧。
“没事。”谈尧开口,嗓音沙哑得不像话。
他侧身让出通道,几个人走进屋里,空气中弥漫着一丝似有若无的烟草味,那是谈尧无意识点燃后却没有抽的烟味。
陈嘉南把带来的水果堆在茶几上,开始絮絮叨叨:“尧哥,你别往心里去,现在网上都在骂严赫那个傻逼,他死得可难看了!”
说着又想活跃气氛,
他笑嘻嘻地补充:“哦对了,班长让我给你带句话,她说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希望你开心点。”
谈尧没吭声,脸上竟没不耐烦,看上去只是像往常那样听着他闹腾。
“大学霸这次是真给力,”陈嘉南还在喋喋不休,浑然不觉夏奈递来的眼神,“就是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回学校上课,咱们小团体就差你俩了。”
谈尧空茫的神色似乎被这句话轻轻拨动,眼底掠过一丝涟漪,却在转瞬间又敛回那片沉寂里。
“儿子,”周亦哲突然开口,“别吵了。”
陈嘉南立刻闭上嘴,房间里顿时安静下来,只剩下窗外隐约的车流声。
临走时,陈嘉南不放心地回头望:“尧哥,你再好好休息两天,我们在学校等你。”
夏奈从书包里抽出一本课堂笔记,伸手递过去:“老师划的重点都标了。”
谈尧垂眸,看了一眼。
他已经不需要了。
但最终,还是抬手接了过来,轻轻“嗯”了一声。
陈嘉南笑嘻嘻地挥手,转身要走时,却被谈尧喊住。
“陈嘉南。”
三人同时顿住脚步,回过头来。
谈尧站在原地,看着他们的身影在黄昏下延伸,犹如一副暂时静止流动的暮色剪影。
下一次,不知何时再见了。
这句话从心头悄然漫上喉间,最终只化作低哑的几个字。
“谢谢你们。”
那句话轻得像一片羽毛,正随着流动的晚风飘散在斑驳的走廊里。
陈嘉南咧嘴露出两排白牙,双手朝前比了个大大的拇指:“咱们可是一辈子的好兄弟!”
凌晨的私人医院,安静得像一座沉默的坟墓。
谢书衍躺在病床上,冷白的手背插着留置针,透明的药液在滴答滴答响动,顺着输液管,一点点淌进那具身体里。
两天前,苏青本已跟谢家达成协议,却在向严赫身边的小弟追问真相时,意外翻出了更大的筹码,贪婪像野火燃烧,她再次跟谢家谈条件,要求一千万换那张照片。
这个消息第一时间递到谢声澜面前,他怒不可揭,立即交代保镖控制谢书衍,并强制性打了安定剂,失去意识的少年被不由分说地送进这家私人医院,谢书衍从一个牢笼,到另一个更窒息的牢笼,他的挣扎轻如鸿毛,根本闯不出眼前密不透风的困局。
透明的输液管突然轻轻一颤,谢书衍的指尖无意识地抽搐了一下,少年眉头紧锁,似乎正在梦境里挣扎。
分别这些天,他总梦到谈尧,只是梦境一次比一次压抑。他陷在茫茫白雾里,四周静得连自己的呼吸都被吞噬。
谢书衍不断往前走,却永远走不到尽头,直到雾中忽然浮现出一道熟悉的身影。
谈尧慢慢走近,在几米外停住。他身后是翻涌的白雾,把那具清瘦的身影罩得不真切,仿佛一碰就会散。
“谈尧!”
谢书衍喊他的名字,可对方却毫无反应,只是沉默地看着他,那双漆黑的眼睛里沉淀着难以名状的复杂情绪。
“过来。”
谢书衍的声音在雾气里回荡,却得不到任何回应。
他胸口剧烈起伏,却始终无法动弹,最后,谈尧转身,一步一步走进浓雾深处,背影越来越淡,直至彻底消失。
“别走——”
谢书衍猛地惊醒,大口喘着气,冷汗顺着脖颈滑进病服衣领,冰凉地黏在皮肤上。
病房里一片死寂,只有仪器发出轻微的声响。
窗外是浓重的夜色,昏沉的环境包裹着那张苍白疲惫的脸,
赵远从门外进来,语气恭敬,“少爷,需要叫医生吗?”
“远叔。”
这个十几年来未曾变过的称呼,让赵远背在身后的手指下意识地微綣。
谢书衍缓缓抬起眼,看向赵远,嗓音沙哑而平静,
“我要见我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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