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君他为何不动凡心

　　桃源谷的夜，总是来得比山外早些。

　　晏昭倚在窗边，看着最后一缕夕阳被群山吞没。木屋内，云谏正在灯下批阅仙牒——虽然不再是监仙司首座，但各地情劫道修士的请示仍源源不断送来。烛光映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勾勒出一道柔和的边。

　　"看什么？"云谏头也不抬地问，笔尖在玉简上流畅移动。

　　"看我夫君好看。"晏昭笑眯眯地走近，故意用衣袖拂过他面前。

　　云谏的笔尖顿了一下，一滴朱砂落在简上，晕开如血。他无奈地瞥她一眼，却藏不住眼底的笑意："别闹。"

　　晏昭非但没收敛，反而挨着他坐下，拿起墨锭慢慢研磨。她今天特意换了件宽袖衫，动作间袖口总会"不经意"扫过云谏执笔的手腕。更过分的是，她倾身时几缕发丝垂落，正好搭在云谏颈侧，随着呼吸轻轻拂动。

　　"阿昭。"云谏声音微哑，"我在..."

　　"在什么？"晏昭明知故问，手指蘸了点清水，滴在砚台里，"仙君大人连研磨都要管？"

　　云谏深吸一口气，继续批阅。但晏昭分明看到他耳尖泛红，笔下朱砂也越写越重。三百年的清修，在这等撩拨下也不过是纸糊的墙。

　　"这本《三界异物志》..."晏昭突然从书堆里抽出一册古籍，"怎么从没听你提过？"

　　云谏抬头，看到那本灰蓝色封皮的古籍时眉头微蹙："昆仑...藏书阁所得。"

　　晏昭翻开扉页，上面有月清璃的题字："赠谏儿，知彼知己"。字迹清秀，却透着一股决绝，像是预知了什么。

　　"你娘给你的？"晏昭小心翻动泛黄的书页。

　　云谏放下笔，挪近了些："嗯。十岁...生辰礼。"

　　书中记载着三界各种奇物异事，有些页面有月清璃的批注，还有些则明显是云谏后来添加的笔记。晏昭翻到"归墟"一章时，一张薄纸从中飘落。

　　纸上画着一座黑色高塔，塔顶有个模糊的女子轮廓，最引人注目的是她双眼处点了两点蓝色颜料，在烛光下幽幽发亮。画工稚嫩，像是孩童手笔，角落写着"母亲说不可去"。

　　"这是..."晏昭心头一跳，"念昭梦里的黑塔！"

　　云谏神色凝重，接过画纸细看："我小时候...梦到过。"

　　两人对视一眼，同时翻找书中关于黑塔的记载。终于在"归墟异闻"一节找到短短几行字：

　　"黑塔镇归墟之眼，内囚'净瞳者'，眸如碧海，能窥万物本真。初代畏之，锁其灵，穿其骨，然不能灭。"

　　旁边有月清璃的批注："净瞳见真，黑潮克星。"

　　晏昭腹中突然一动，护心镜自动浮现。镜中小树苗的根系疯狂生长，竟穿透镜面，延伸到书页上，缠绕住"净瞳者"三个字。更奇妙的是，树苗顶端的花苞微微张开，释放出一缕蓝光，正好照在画中女子的眼睛位置。

　　"孩子...认识她。"云谏的手覆在晏昭腹间，感受着异常的胎动，"他们...有联系。"

　　晏昭刚要说话，烛火突然剧烈摇晃，随即熄灭！黑暗中，一点幽蓝火光从灯芯升起，渐渐扭曲成初代狰狞的面容：

　　"净瞳者...救不了你们..."声音如同千万只蚂蚁在爬，"孩子...将归我所有..."

　　云谏拔剑便斩，无垢剑光如霜雪横扫，将鬼脸一分为二。幻象消散，烛火重新燃起，但书页角落多了几道血色爪痕，散发着腐臭气息。

　　"他知道...我们在查。"云谏收剑入鞘，脸色阴沉。

　　晏昭轻抚腹部安抚躁动的胎儿："净瞳者是谁？为什么初代怕她？"

　　云谏摇头，翻到下一页。那里记载着更多关于净瞳者的信息：此族天生蓝眸，能看穿一切虚妄，直视本源。初代的黑潮在她们眼中如同儿戏。最后一任净瞳者因反抗初代被囚，至今未死。

　　"会不会是..."晏昭有个大胆的猜测，"你母亲？"

　　云谏浑身一震。月清璃的画像他见过不少，从未有哪幅强调过眼睛颜色。但记忆中，母亲确实常戴一层薄纱，说是畏光...

　　"明日...我去查。"他合上书，语气坚决。

　　晏昭知道劝不住他，只能握住他的手："我们一起。"

　　夜深了，两人洗漱就寝。云谏坚持在床榻周围布下防护阵法，连窗棂都贴了驱邪符。晏昭笑他小题大做，心里却暖融融的——这个曾经冷若冰霜的仙君，如今连枕头摆放角度都要计较，生怕她睡不舒服。

　　"睡吧。"云谏吹灭最后一盏灯，在她身边躺下。

　　月光透过窗纱，在地上画出格子花纹。晏昭听着身侧均匀的呼吸声，却毫无睡意。护心镜中的小树苗依然不安分，根系处的黑丝又蔓延了几分。她轻轻转身，借着月光打量云谏的睡颜。

　　三百年的孤寂，在这个男人脸上刻下了难以察觉的痕迹。即便在睡梦中，他的眉头也微微蹙着，仿佛随时准备应对危险。晏昭伸手想抚平那褶皱，却被他突然抓住手腕。

　　"没睡？"她惊讶地问。

　　云谏睁开眼，赤金眸子在黑暗中如两盏小灯："等你先睡。"

　　原来他一直装睡！晏昭又好气又好笑，索性翻身压住他："既然都不睡，做点别的？"

　　云谏喉结滚动，双手扶住她的腰，却小心避开了隆起的腹部："孩子..."

　　"医修说...适度无妨。"晏昭俯身，在他耳边呵气如兰，"仙君大人……不想吗？"

　　这个距离，她能清晰感受到云谏加速的心跳和逐渐升高的体温。曾经无情无欲的仙君，如今为她破了所有戒律。

　　云谏突然翻身，两人位置颠倒。他撑在她上方，银发垂落如帘，将两人笼在一方小天地里："别后悔。"

　　说罢，低头吻住她的唇。

　　这个吻不同于往日的温柔，带着几分压抑已久的渴望。晏昭环住他的脖颈，回应着这份热烈。当云谏的手探入衣襟时，窗外突然传来"咚"的一声闷响。

　　两人同时僵住。

　　"什么声音？"晏昭警觉地问。

　　云谏披衣下床，推窗查看。院中空无一人，只有那株相思梅无风自动，落下一地花瓣。其中几片黑色的，在月光下显得格外刺眼。

　　"无事。"云谏关窗回榻，但情致已散。他轻抚晏昭腹部，"睡吧。"

　　晏昭靠在他怀中，听着稳健的心跳声渐渐入睡。半梦半醒间，她感觉云谏轻轻起身，在窗前站了许久。隐约的星光勾勒出他挺拔的轮廓，也照亮了他手中那幅黑塔画像。

　　"爹爹必不让你受苦。"他对着晏昭腹部低语，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也必救祖母出来。"

　　窗外，桃花簌簌而落。而在遥远的归墟，黑塔最高层的窗口，一双蓝眼睛突然睁开，望向桃源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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