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合理坍缩[ABO]

　　应澜的呼吸一滞，他震惊地望着徐淮景，很长一段时间都发不出声音。
　　徐淮景轻抚着他的侧脸，看着应澜的眼里溢出了闪烁的泪光。他苦笑道：“我本不希望你知道这些。”
　　说着吻上了应澜的唇。
　　他们接了一个很长的柔软的吻，吻里混着苦涩的泪水，因为易感期还没有结束，信息素又在亲吻中被释放了出来，缓缓地交融在一起。应澜释放了更多的安抚信息素，仿佛这样就可以跨越时空抚慰少年徐淮景的伤痕，尽管他也十分清楚，这只是徒劳。
　　亲吻结束后，徐淮景与应澜额头相抵，闭着眼睛轻声道：“父亲对我分化成beta感到绝望，并以生命的终结捍卫他最后的坚持。”
　　“但可笑的是，他死后，我却分化成了他最渴望变成的alpha，仿佛他的死也变得毫无意义……”
　　“好了，你别说了。”应澜捧着他的脸，哽咽道。
　　徐淮景侧过脸去亲吻应澜落泪的眼睛，信息素在逐渐沉重的呼吸声中愈发浓烈，他的吻沿着眼泪滑落的轨迹向下，落在应澜脸颊、唇角、下巴、颈窝，最后移向了腺体处。
　　牙尖刺破了柔软的腺体，应澜发出一声沙哑的闷哼，扶着徐淮景肩膀的指尖收紧，陷进了他的衬衣褶皱里。
　　“澜澜……”徐淮景松开嘴，又舔舐着咬痕，低喘着询问应澜，“可以吗？”
　　应澜的大脑变得混乱，在懵懂中点了点头。
　　徐淮景在他耳边落下了一声轻笑，不等应澜反应过来，驱使着信息素掠夺了应澜的理智。
　　***
　　应澜恼怒地将自己整个埋进了被窝。
　　正如他与徐淮景第一次结合时作下的判断，不论哪个徐淮景，都不是什么好东西。这人此刻表现得再可怜无害，也还是处于易感期的alpha，是恶意操控他的神智的恶魔！
　　徐淮景面露愧色，坐在床头隔着被子轻轻地拍了拍应澜的后背：“澜澜？”
　　应澜从被窝里伸出一只手，指向门的方向，闷在被窝里恼道：“我今天晚上不想再看到你，给我滚去客卧睡！”
　　徐淮景无奈地叹了口气，捏了捏他的手，应澜一惊，触电般地甩开徐淮景的手缩进了被窝。
　　徐淮景轻笑了一声，只得道：“那好吧，我去客卧。有需要再叫我。”
　　“快滚快滚！”
　　“不要把头闷进被窝，对身体不好。”他叮嘱道。
　　“滚！”
　　门被啪嗒一声关上，脚步声远去，应澜这才从被窝里露出了半张脸，看着门口的方向缓缓地叹息了一声。
　　应澜突然想起了前段时间在网络盛行的一个与ABO性别有关的投票。投票话题是关于个人对于三性性别的选择倾向，他记得，里面有两个不同的投票结果，似乎是50%多的未成年人选择了将alpha作为理想的分化性别，而这个比例在成年人的选择里上升到了80%。在了解到“alpha优越论”思潮以前，他或许只会对结果进行一番嗤之以鼻的嘲讽，并认为这个结果是理所应当的，但现在，他得以重新去审视这个话题背后隐藏的种种象征。
　　在当今时代，alpha仿佛理所当然地站在各行各业的顶端，享受最优质的资源、关注与尊重，同时也承担着最重要的权责。“alpha优越论”一词不曾出现在任何社交媒体或是学术研究中，但它已无声地渗透进日常生活的每个角落，让所有人都在不知不觉中接纳了这套性别阶层的划分。
　　包括德闻的死……
　　应澜心下寒凉。德闻不正是为了获得杨琪琪父母的认可，才生出通过腺体改造变成alpha的想法吗？
　　不过，虽然徐淮景没有提及，“alpha优越论”思潮一定在某个时期被人为削弱过，并且始终存在一股力量在试图抗争这种规训，二十年前腺体定向分化实验的中止、青少年们的选择就是最好的体现。
　　徐淮景对思潮被削弱的这段经过却表述得比较模糊，并有意让应澜只聚焦于腺体定向分化实验背后所蕴含的“极端alpha主义”。
　　但何枢作为omega武装协会的首领，并非他所仇视的“极端alpha主义者”，所以这并不能解释他为什么会接下追捕何枢的任务。如果只是为了获得何枢手里与实验有关的材料和支持者名单，从而剿灭联盟政府内部的“极端alpha主义”，未必非要通过这种方式。
　　应澜又重新将注意力放回到那个投票的结果。他记得，全员版本的投票结果里，选择omega的比例也远超过了beta，这又象征着什么？
　　他陷入了短暂的混乱，过量的思考让他变得困顿，整整一个星期都在迎合alpha的易感期，这让此刻的疲惫达到了顶峰。总归靠今晚不可能将头绪理清，他干脆放弃思考，在安静的夜里，沉沉地睡了过去。
　　大脑断线前，应澜留下了一个预感，二十六年前的启明腺体医学实验室案件里，藏着所有疑问的真相。

　　无梦的夜晚过去，应澜却在凌晨突然发起了高烧。徐淮景将他从被汗浸湿的被窝挖出来时，他口中还在呢喃着语句断裂的胡话。
　　他一会儿叫“德闻不要再往前走”、一会儿骂“徐淮景不是好东西”，徐淮景听得有些哭笑不得。在他不知轻重的挣扎中，徐淮景为他擦干因发热冒出的汗，换上一身干净的衣服，将人从床上背起，告诉他现在带他去医院。
　　“医院”两个字似乎唤醒了他朦胧的神智，应澜在徐淮景背上微微睁开眼睛，在滚烫的呼吸声里要求徐淮景：“不要让舅舅把我的诊疗记录透露给舒允。”
　　徐淮景愣了愣，低声问：“为什么？”
　　“你别管，”应澜无力地在徐淮景耳廓上咬了一口，“反正不要透露。”
　　到了医院，江云戚不放心应澜的身体状态，又强迫着他做了全套的身体检查，应澜撑着被高热烧得昏昏沉沉的脑袋，坐在一台不知徐淮景从哪借来的轮椅上被推着进出各个检查室，好不容易回到专属病房躺进治疗舱，江云戚开着终端机走了进来，屏幕上是新鲜出炉的检查报告单。
　　“江副院长，”徐淮景正在给应澜喂水，见他一脸严肃地走了进来，有些紧张地问，“是澜澜的指标有什么问题吗？”
　　“啊？哦，”江云戚展颜道，“指标没什么问题，是普通感冒。”
　　徐淮景刚松了口气，却又听江云戚“嘶”了一声，盯着屏幕上的某几个数值确认了好几遍，神情复杂地看了过来。
　　徐淮景疑惑地用眼神表达询问，江云戚干咳了两声，声音都轻了几分，问：“你前几天是进入易感期了？”
　　“……”
　　江云戚从他尴尬的神情里得出了答案，语重心长道：“嗯，还是要……稍微节制点……澜澜的情况特殊，这么频繁的高浓度信息素交换也多少对身体产生了影响……”
　　随着江云戚的话音落下，应澜没好气地朝徐淮景哼了一声，徐淮景自知理亏，只好诚恳地道歉：“我以后会注意。”
　　江云戚和蔼地点点头，关了终端机，说：“等热退下来就没事了，之后注意保暖，不要再喝酒，多喝热水。还有一份腺体检查报告下午才能出来，你们有事要忙的话可以先回去，结果出来了我再告诉你们。”
　　徐淮景一早告了假，这会儿也不急，索性便陪应澜在医院等检查结果出来。下午近5点，江云戚收到了最新的报告单，扫描影像中无序分布的斑驳阴影令他陷入了沉默。
　　江云戚回到病房，在两人好奇的目光中沉声问：“澜澜，你上次的发情期是什么时候？”
　　应澜诧异地与徐淮景对视了一眼，不确定地回答道：“钟傲和于羲乔的订婚宴那会儿？”
　　“也就是说，快4个月了。”江云戚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江副院长，是有哪里不妥吗？”徐淮景问，“我听澜澜说，他的周期不太规律……”
　　江云戚心下犹疑，他看了一眼应澜，又看了一眼徐淮景，摇了摇头，道：“不，没什么，我会再结合其他数据进行综合判断，总之目前应该没有很大问题。”
　　说着他站起了身，道：“保险起见再注射一剂消炎药，一个星期后回来重新做一次腺体扫描，到时候再看看结果。”
　　直到两人离开医院，江云戚也没有将究竟检查结果有什么问题说清楚，只说会再和实验组的其他专家一同讨论看看，让两人先不用担心，暂时没什么大问题。
　　应澜第一次见江云戚对病人的检查结果表现出一种茫然和意外的态度，这让应澜根本分不清自己的病情究竟是往好的方向还是坏的方向在发展。
　　应澜感到一丝不安。徐淮景安慰他，让他先按江云戚所说的，暂时不用担心，如果检查有问题，江云戚一定不会就这样放他离开医院。
　　这似乎只是一个小插曲，应澜与徐淮景又回到了日常的生活中。
　　1月份的最后一天，德闻的案子迎来一审的第4次开庭，从法院出来后，检察官与代理律师的表情都有些凝重。
　　在举证环节，公诉方当庭出示了从被告人奥兹葛兰迪个人终端中提取的电子数据证据。这些证据揭示，布卢兰夫医疗中心为完成年度科研考核指标，放任研究人员开展未经医疗监督局审批的违规操作。同时，实验室未履行对患者的充分告知义务，即在未获明确同意的情况下，对患者实施了高风险、危及生命的医疗操作。这些行为已构成系统性放任，应追究刑事责任。
　　但辩护方同样罗列了诸多证据对公诉方进行反驳，强调其制度合法合规，并出示了德闻与实验室签署的《知情同意书》等相关受试合同以及长达4个小时的试验说明会全程录像，用来证明不存在未尽告知义务的情况。
　　法庭辩论一度陷入焦灼状态。
　　漫长的庭审属实耗人心神，盖亚和茹然的神色显得愈发憔悴。分别前，应澜劝两人一定要看顾好自己的身体，才能看着恶魔被推进地狱。
　　“只要比害死德闻的恶人活得好，就是对他们最大的报复。”
　　茹然微笑着抱了抱应澜，又提起杨琪琪：“琪琪上个星期来看过我们，”她担忧道，“但她的精神很差，这么下去我担心她的身体也会撑不住。澜澜，你要是有空，去陪陪她说说话好不好？”
　　“我会的，”应澜答道，“我正好有事找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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