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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八章代价
第八十八章代价
郑菀柔在太皇太后面前，勉强撑住了，等离了紫宫，几乎是抑制不住地流泪。回到宫中，郑菀柔挥退了所有寺人。
“小君……”那日麦一阵心疼。
郑菀柔再也不能掩饰，哭哭啼啼道：“说是让阿依娜尔护送女弟，其实不过是为了接混邪胭脂去陪他。陛下心里，只有混邪夫人，没有我这个皇后……”
“小君娇贵，不宜远行。何况小君执掌后宫，协理太皇太后，坐镇京中，岂是混邪夫人可比的。混邪夫人去寿春，不过做着婢女的活儿……”
那日麦绞尽脑汁劝慰，却不能让郑菀柔开怀。
太皇太后也有计较，第二日就召郑家太夫人入宫，谈了很久，也不知道说了些什么。
这些事情，章夫人都都不在意了。她的一双儿女回到平城，她的心落地了。
“蓁华，瘦了……”章夫人心疼得掉泪，将女儿搂在怀中，摩挲良久。郑昇看得嫉妒，叫道：“阿母，还有我呢，我呢！”
章夫人点了点他的脑袋，嗔道：“汝乃少君，岂能做女儿状？”话虽如此，还是把郑昇搂到另一边。儿女俱在左右，心中欢喜顿生。
郑蓁华也觉心安，在母亲面前，她可以尽情说话。郑昇都听得不耐烦了，陪着絮叨几句，就借口出去了。
章夫人这才打开天窗说亮话：“蓁华，殿下去世，你切不可自伤自怜。人生路还长，总能遇到共度一生的人……”
一听这话，郑蓁华就知道母亲看破了她的心思，索性也不装了，大哭起来。
章夫人拍着她的背，让她哭个痛快。
等过了一炷香的时间，章夫人才叫婢女进来伺候梳洗。章夫人亲自为女儿梳头，说了不少贴心的话。
郑蓁华不停地蹭着母亲，像狸奴一样乖，章夫人忍不住笑了。
母女两个亲热的时候，郑葳庭来了。章夫人与尉迟夫人要好，但郑蓁华和郑葳庭却不甚热络。
郑蓁华听到李媪来报，撇了撇嘴，道：“一定是来问姊夫的事。”
章夫人微笑：“以后你就知道了。”这对小夫妻，素来恩爱，这次是第一次夫妻分隔两地，自然是担心的。
章夫人请郑葳庭进来，郑葳庭知道打扰了她们，有些不好意思。
章夫人是个体贴的人，热心说道：“本来蓁华就要去看你，现在你来了，倒省了她一番功夫。蓁华，陆家少君是不是有信要你转交？”
郑蓁华恢复了笑容，起身去取信，恭敬地递给郑葳庭，又说姊夫公务繁忙，很得陛下的重用。
一番话，郑葳庭听了又是骄傲，又是高兴。
章夫人见女儿哄人，睨了她一眼。章夫人知道，郑蓁华在寿春的时候肯定没有心情应付其他人，哪里知道陆淳“重用不重用”的。
郑蓁华悄悄做了个鬼脸。
郑菀柔正想说，其实李郎亦是陛下心腹之臣，忽然想到郑蓁华刚回平城，章夫人未必跟她提过，便止住话头，说了些闲话才告辞。
章夫人见郑菀柔及时换了话题，松了一口气，打算尽快将她与郑叔民的决定告诉女儿。
郑蓁华已经有所察觉，暗自叹了一口气：拔什去世，其实嫁旁人都是一样的。横竖都是阿耶阿母千挑万选的人，想来也不会太差。若是之前的李稷……其实他有卫玠之姿，待她也颇为上心，如果嫁给他，倒不算什么苦差事。
又过两日，章夫人发现女儿态度松动，便渐渐谈及婚事，说起李稷的殷勤。郑蓁华也听婢女们说过，李稷陪父亲喝酒赏乐，而他的母亲也与自己的母亲交好。
果然，章夫人道：“吾女，阿母与你阿耶看遍京中各阀阅的少君，还是李稷最为合适。他也一直放不下你。这次你回平城，阿母想为你定下李稷，你看……”
郑蓁华听母亲提起自己的婚事，毫不羞涩，淡然道：“但凭父母做主。”
章夫人上下一打量，知道女儿心中对河间王还不能全然忘怀，便说道：“也不急，只是定下婚事，等真正成亲，只怕要明年开春了。阿母也想多留你一年，真是舍不得我的蓁华这么快就嫁出去！”
“阿母，就算我嫁出去了，也会天天回来看你！”郑蓁华撒娇：“如果弟妇不满，你要帮我说她！”
章夫人差点笑岔气，郑蓁华都没订婚，倒说起郑昇的新妇来，影儿都没看见呢。
“我已有看中的人，下回指给母亲看！”郑蓁华信誓旦旦。
“就知道招我笑！”章夫人捏了捏女儿的鼻子，正要凑趣逗引她两句，忽然见到郑叔民匆匆回来。
太夫人要见他们夫妻二人。
章夫人脸色一变，跟着丈夫去了。
“太皇太后欲让蓁华进宫……”太夫人的一句话，如同晴天霹雳，炸得他们夫妻二人说不出话来。
“什么？可是…李庆隆李大人已与我说定……下月过府……”郑叔民结结巴巴起来：“我们怎好失信于人？”
太夫人瞄了他一眼，道：“没有下聘礼，怎么算是失信？李家但凡有个决心，又何至于拖到今日？”
章夫人素来害怕婆母，这会儿也顾不得了：“阿母，蓁华年幼，性子顽劣，怎配侍奉天子啊？！”
太夫人冷哼一声：“你们连亲王之尊的公子蛟也看不上，入宫岂不是遂了你的心愿？”
“不不！”郑叔民和章夫人连连否认。
“太皇太后心意已决！”太夫人不容他们争辩，森然道：“让蓁华准备进宫吧。既然她性子顽劣，就请从前的崔尚书再来我们家指点一番，不能让蓁华丢了郑家的脸。”
章夫人瘫软于地，几乎是郑叔民抱着走出来的。他们都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女儿，只能抱头痛哭起来。
郑蓁华听到哭声，猜到自己婚事生变。
是什么人，让阿耶阿母如此绝望？
还是阿竺先探到消息，冲进来禀报：“听说……太皇太后想让女郎进宫……”
“不得胡言！”李媪斥道。
郑蓁华来回踱步，倒觉得这话有几分可信：“昔年周礼，王公嫁女，遣娣姪为媵，是以诸侯一聘九女……”
阿竺继续说道：“原来那个……女将军……阿什么娜那个……她回来，是要接胭脂夫人去寿春的……”
郑蓁华心中了然：“大母与太皇太后商议，想让我入宫替阿姊争宠……”太皇太后想让皇后之位牢牢掌握在郑氏的手中，而阿姊有失宠之兆，混邪氏又太过嚣张。
这一招是防患于未然。
郑蓁华复又想起，当初母亲就担心菀柔阿姊坐不稳后位，让她不要插手立后之事，而她还是毅然决然地做了。
帮助郑菀柔，踢走郑兰生。
她干涉了他人的因果，现在她要付出代价了。
郑蓁华苦笑起来。
“女郎！”李媪心痛起来，抱着郑蓁华大哭：“命苦啊！”姐姐是皇后，她只能是妃妾，何其不公也！
她家女郎，容貌、才干、品性皆不输郑菀柔，却要向她执妾礼。现在想来，琅琊王多好的人呐，可惜阴差阳错。
郑蓁华也想起了赫兰蛟，河间王病逝前，曾问她愿不愿意嫁给琅琊王，她没有答应。
如果一定要在嫁给赫兰蛟和进宫之间做选择，她当然会选阿蛟啊……
又或者李家在她去寿春之前就定下婚事，一切还有转圜的余地。
天意弄人！
郑蓁华长叹一声，倒平静了下来。太皇太后决定的事，是不可能更改的。太夫人不可能帮自己，而父亲说话不顶用。
进宫……竟然避无可避。
太夫人见到静如止水的郑蓁华，有些惊讶，问道：“蓁华，你可听说了？”
郑蓁华微微欠身道：“是。”
“你可觉得委屈？”太夫人语带讥诮：“你从前就喜欢菀柔，如今你们可以长长久久地在一处了。”
郑蓁华道：“孙女替郑家惋惜，白白牺牲一个女儿，于事无补。”
太夫人本来打算安慰孙女的，这会儿有些被激怒了：“不要再耍小聪明，太皇太后懿旨已下，不容你放肆！”
郑蓁华倒无所谓，河间王薨逝，她的梦想破灭，进宫也不算什么。只是，祖母和太皇太后都不知道，皇帝讨厌她，屡次责骂她。她进宫后，非但不会得宠，还会过得凄惨。皇帝冷待她，已是最好的结局。
“怎么会？”郑蓁华语气丝毫未变：“宫里热闹。再说了，得见天颜，亦是幸事。”
太夫人狐疑起来，盯着郑蓁华看了好一会儿，问道：“这么说，你是愿意的？”
郑蓁华抬头看向祖母，一双剪水双瞳，黑白分明。她反问：“这有我说话的份吗？”
太夫人一噎，重重哼道：“你明白就好。”
这个孙女，主意太大，我行我素，这种姿态，实在让人喜欢不起来。从前短暂的柔顺乖巧，果然是装的。
郑蓁华回到三房的院子，看到哭成核桃眼的父母，反倒细声细气安慰起他们来：“阿耶阿母，事已至此，哭也无用。倒不如好好想想，能否谋一条退路。还记得姨母曾经往紫宫荐人吗？如今那人深得太皇太后喜爱。能否请他帮着说几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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