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雨晚晴

　　回到公寓，已是十点，屋里漆黑一片，段言轩还没回来。
　　左其琛把自己扔进沙发，揉了揉眉心，缓解疲惫。

　　拿出手机，解了锁后，直接就是一张照片。
　　湖光树影，天鹅戏水，幸得秋风眷顾，女生长发与柳枝同向飞扬，而她，仰望着苍穹，面带微笑，享受着这一刻......

　　盯着这幅画面许久，左其琛不自知地带上了笑。
　　轻点几下屏幕，退出相册，女生依旧在。

　　用朋友的照片做壁纸，也没关系吧。

　　其实萧慕阳发了许多照片和视频，只是之前没时间细看，而现在，寂静的异国他乡，室外星星点点，室内唯有一人，思念被允许泛滥......

　　手指在屏幕上缓慢滑动着，却在某一刻，停滞了。

　　‘呵，现在这么在意啊，你说你直接和季攸宁锁死不好吗，她直接一句我有男朋友了不比任何理由好使’

　　拿着手机的右手垂落沙发，另一只手臂则用来遮住眉眼。
　　灯光太亮，早知道不开了，反正月光也已足够。

　　和季攸宁道别那晚，左其琛在车上一路沉默，萧慕阳和段言轩看他心情不好，便没出声烦他。

　　下了车，两人仍是安静走在他身后，只是萧慕阳跟去了左其琛家，他有话要问。

　　进入房间，萧慕阳迫不及待关了门，然后回身只看左其琛瘫倒在了床上。

　　“你俩，定了没？”

　　没有回应。

　　萧慕阳皱了眉，有困惑有不满。
　　“为什么？你马上就要走了，难道不把这事定下来？你真要季攸宁等你回来再说啊。”

　　“你搞错了吧......”
　　左其琛坐起身，发丝微乱，眼眸泛红。
　　“我和她现在定了才是对她的不公平，才是要她有了等我的这一狗屁任务，你知道的，她向来想得多，她会觉得我有了女朋友就会有束缚，若我俩一直在一起一直喜欢对方，那这是应该的，可我们要分开好几年，并且我们之间的感情羁绊不足以让她相信几年后我们还会像现在这样互相喜欢，那这几年的束缚又何必......”

　　萧慕阳摇了头，他不理解。
　　“可你们就是很喜欢对方啊，别说我和颜可灵她们知道，老师同学们都知道，我不会说你们那么努力地学习是为了对方，可就没有一部分原因是为了跟上对方的步伐吗，为了以后能更好地在一起吗？现在你们都做到了，为什么就...就止步了呢......”

　　“我们没有止步，你也没说错，就是为了以后能更好地在一起，我们现在才需要分开，没有束缚地分开。”

　　“这是什么道理，你们是想体会一把来之不易更懂珍惜的感觉吗，可万一这几年有了变故呢，你条件是好，可条件好的不只你一个，如果她喜欢上别人了呢，你就这么有信心？”

　　左其琛抬眼，笑了，却是从未有过的苦涩。
　　“这不就是我们现在不能定下的原因吗，如果我在她心里不再是唯一选择，那那层身份就不是亲密的体现，而是枷锁，会让人厌恶反感的枷锁。”

　　他起了身，走到桌前拿起了水杯，空的。
　　“你要知道，我和她互相欣赏，而我们有个共识就是，就算没走到最后，这份欣赏也不会消失，可以继续做朋友。现在我们只以朋友身份相处，若是真有一方变了心，两个可能，其一，另一方也变了心，那便没什么事了，其二，另一方没变心，所以他难过伤心失落，但不会气愤，因为他早就该做好心理准备的。这几年当我们俩的考验也行，反正她说了，我们不会断的，所以我们的情绪在沟通过程中也能传达给对方，不会出现一锤子打懵对方的情况。”

　　真的有些口干舌燥，左其琛打算出去接水。
　　看萧慕阳还呆站着，他最后说道：“你也不用想那么多，我就一个问题，如果让慕清姐去等一个归期不定的男人，你同意吗？”

　　闻言，萧慕阳眼眸微动，他嘴唇无声开合几次，后传出轻言：“我...不了解那男人，可我了解你...你不会辜负......”
　　“慕阳，人心不可测，‘我不会变心’，‘我不会辜负别人’这种话只有本人可以说，可说归说，却没资格要求别人相信。”
　　......

　　门口传来声响，左其琛拿开手臂，睁了眼。

　　段言轩把书包放在沙发角落，拎着一袋子啤酒走了过来。
　　“你怎么了，累成这样？”

　　左其琛瞥一眼袋子，轻笑一声：“人都说借酒消愁，你学习感情皆顺利，喝酒干嘛，庆祝？”
　　“呵，你怎么知道我感情顺利？我肚里蛔虫？”
　　“滚，你才虫呢。”

　　坐起身，左其琛直接单手开了瓶啤酒，然后拿过猛灌了一口。
　　别说，他还正需要消消愁。

　　段言轩倒是不慌不忙，开了酒后只喝了一小口就放下了。

　　“想她了？”

　　三两口喝完一罐啤酒，左其琛将罐子捏扁，然后投进了垃圾桶。

　　“我好像，高估自己了。”

　　段言轩明白他意思。
　　“老实说，虽然我们三人里只有我谈了个正式的恋爱，但...你们的体会好像比我更深......”

　　虽然心里郁闷，但左其琛也不打算多喝，他现在没时间失控。
　　而且段言轩好像也有些状态不对，按理说他不应如此。

　　“怎么了，和女朋友吵架了？”

　　段言轩又拿过啤酒，看向了窗外。
　　灯光的确太亮，夜空都看不见了，只有两个略显疲惫颓废的男人映在玻璃上。

　　“我没和她吵，吵架多累，我没那个时间和精力。”
　　“那是她找你吵？”
　　“就是一些小问题。”
　　“比如？”

　　段言轩看向左其琛，喝了口酒，这回是一大口。

　　“你也想听八卦？”
　　“不，这是情感倾诉，我不也说了我的，轮你了。”

　　安静片刻。
　　“她让我和她同居，还有，让我毕业后留在这儿，和她一起。”
　　“我都拒绝了。”

　　左其琛点点头：“后者你拒绝我能理解，前者是因为？”
　　段言轩瞥他一眼：“你别跟我装，我没觉得我和她到那地步了。”

　　被拆穿，左其琛扬了唇，看兄弟好戏，郁闷好像好了点点了。
　　不过问题还是要面对的。

　　“你真的喜欢她吗？”
　　“什么？”第一次被问这种问题，段言轩没反应过来。

　　“男女朋友同居意味着什么我的确知道，但你说没到那地步，是年纪没到那地步，还是感情没到那地步？你是觉得现在做那事对她身体不好，还是你对她，根本没那个欲望？”
　　“......”
　　“行，我知道了，我想你也知道了。”

　　左其琛站起身，拍了拍段言轩肩膀：“虽然这事在感情里只占一部分，但也是意味着什么的，带着这个问题再谈一段时间吧，实在不行就算了，也算为她好。”

　　再次安静，窗户上的人影只剩下了一人。
　　段言轩微垂着头，雕塑一般，只有那眼帘不时扇动着。

　　十几分钟后，左其琛擦着头发出了浴室。

　　听到身后动静，段言轩终于起了身，带着一点麻木。
　　“如果是你，你怎么选？”

　　左其琛转身，还有点点水珠从发间滴落。
　　“我会答应啊。”

　　段言轩表情变换一瞬，这答案不是他预料的。
　　“为什么，你连高中谈恋爱都觉得早，更何况......”

　　把毛巾往脖子上一挂，左其琛笑了，笑得轻松愉快。
　　“我说言轩，你可是个聪明人啊，怎么也呆了。”
　　他走上前，收了笑：“我们是人啊，是可以克制欲望的，可你的问题不是这个啊。”

　　“不过呢，”左其琛又说，“她应该不会过早地和我提这件事，或者根本不会婚前和我同居，除非颜可灵和柳烟都先离开。”
　　......

　　.
　　和朋友相见让季攸宁难得放松了身心，于是一夜好梦，次日竟是在闹铃帮助下才醒来。
　　快速关闭了闹铃，她刚打算放下手机起床了，却进来了一条信息。

　　7：早安

　　季攸宁的残留困意瞬间没了，她坐起身，顶着一脑袋凌乱头发和微肿的双眼回复消息。

　　禾子：你还没睡啊
　　7：没呢
　　7：昨天玩得开心吗
　　禾子：开心啊，萧慕阳也来了
　　7：嗯，他给我发了好多你的照片和视频
　　禾子：是嘛
　　禾子：不过你知道萧慕阳有多好笑吗，他在我身后拍照，还一直拍，被我同学认为是变态了
　　7：傻子
　　禾子：哈哈
　　禾子：不能这么说人家
　　7：你说他好笑，我说他傻子，你说他会不会气疯
　　禾子：会的
　　禾子：不说他了
　　7：嗯，今天课多不多
　　禾子：今天还好，就三节课
　　禾子：不过我要去图书馆做作业
　　禾子：你呢
　　7：我明天挺忙的吧
　　禾子：那你早点睡觉，除了不得已，能不熬夜就别熬夜了
　　7：别顾着说我，你也是
　　禾子：我现在没高中那么拼了
　　7：真的假的，你别骗我
　　禾子：我从不骗你

　　犹豫片刻。

　　禾子：那个...是尽量不骗你...
　　7：以前骗过我？
　　禾子：都过去了，咱就不要回顾了好吗，你睡觉吧（微笑）
　　禾子：晚安（月亮）
　　7：季攸宁
　　7：不管以前如何，以后别骗我了
　　7：我也不会骗你的

　　季攸宁本以为这只是一个能以玩笑带过的话题，却不想左其琛好像很认真，他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禾子：你真不会骗我？
　　7：真的
　　禾子：那你现在心情怎么样
　　......

　　好，不好，一般，就算多几个字，几秒钟已足够。
　　可快一分钟了，还没回复，他那里已经深夜，不太可能突然有什么事......

　　就在季攸宁开始担心时，对面回复了。
　　7：不太好

　　果然。
　　禾子：你怎么了
　　7：不好说
　　禾子：怎么不好说，不是说了不会骗我
　　7：慕阳拍照技术不错，我选了一张最喜欢的做了壁纸
　　禾子：然后呢
　　7：然后
　　7：我想你了

　　简单四个字，颜可灵和柳烟不知说了几次了，可只是换了个对象，却让季攸宁心里泛起了层层涟漪......
　　准备打字的大拇指放下了，脸颊也薄红一片，即便有床帘，即便大家还在梦中，她还是感觉到了羞意，将头埋进了双膝......
　　这份娇羞，无人见过。

　　7：你
　　7：对不起，我是不是不该说

　　从膝间看了信息，季攸宁赶紧回复了。

　　禾子：没有啊
　　禾子：我在开心

　　又没有回应了，或者是，对方也在消化信息。

　　又过片刻。
　　7：真的吗

　　季攸宁又埋头笑了，还说别人傻子，自己也是个傻子啊。
　　禾子：不会骗你了

　　7：好
　　7：那我要睡觉了
　　禾子：再一次，晚安（月亮）
　　7：再一次，早安（太阳）

　　聊天结束，季攸宁一看手机左上角，已经快六点半了......
　　要不今天偷懒一天吧，心情好，再睡会儿......
　　如此想着，季攸宁又把自己裹进了被子里，将这美好一刻延续。

　　.
　　“宁宁你今天真的吓到我了，我起床看你的床帘还拉着，还以为你生病了呢。”
　　何菲菲挽着季攸宁，一副心有余悸的模样。

　　季攸宁扬笑回应道：“让你担心了，只是闹钟响那一刻我有些迷糊，就想再睡会儿。”

　　陈如茗还举着小镜子在看自己的妆容，今天出门有点赶了，导致她眉毛和眼线只能匆匆一画。
　　“能睡着就是好事儿啊，哎你们还别说，我这慌乱一画的眼线居然比我认认真真画出来的要好看，真是见了鬼了。”

　　吴晶在一旁说道：“宁宁应该是昨天和朋友见面了开心吧，所以睡得好。”

　　虽然季攸宁对吴晶有些意见，但她这话没错，不管她有何用意。
　　“对啊，昨天和好朋友见面很开心。”

　　提及此，何菲菲又激动了：“宁宁，那个萧慕阳是你高中同学，他高中跟你们几个女生玩的吗？还是说他为了可灵才跟你们都玩得好啊。”

　　季攸宁被何菲菲拽得身体跟着一起晃了，没办法，她只能让对方先冷静下来。
　　“我们高中是有一个学习小组的，我，可灵，烟烟，萧慕阳都是成员之一，还有一个组长，也是男生，我们关系好主要是因为这个。”
　　“哦，这样啊......”

　　吃完早饭到上课教室，几人如常挑了个前方位子坐下了。

　　不知怎的，季攸宁总感觉有些不对劲，她往后看了一眼，却只看到低头看书的同学们。
　　难道是自己多疑了，可刚刚好像真听到自己名字了，虽然很微弱。

　　“攸宁攸宁，你看看这个。”何菲菲赶紧把手机递了过来。

　　看何菲菲的表情，季攸宁估计自己没感觉错，肯定出事了。

　　接过手机，是一张截图，上面是一条说说，沈致发的。

　　‘有些人表面装单身，实际不仅自己有男朋友，还和闺蜜男朋友不清不楚，呵呵。’

　　不过几十个字，季攸宁看完就把手机还给何菲菲了，也没其他举动，继续为上课做准备。

　　“宁宁，这个，怎么办，我们替你解释一下吧。”
　　“就这么凑上去，不是对号入座吗。”
　　“可...大家都以为是你了......”

　　季攸宁动作一顿。
　　“菲菲，把截图发我。”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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