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阿甄那些年[三国]

作者:比格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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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隐佯


      “娘子当真要外出打猎?”

      眼见季蘅已经换上方便骑射的窄袖短袄,乖巧坐在镜台前,缦双捧过一把秀发,为她编起粗辫,等梳齐整了,外出好穿戴雪帽,想到这,又不免多嘴几句。

      “莫说骑马驰骋,光是在山里多待几刻,耳朵都能冻掉。那样冽的寒风,刺骨呢!晚些时候要再落起雨雪,可怎么行路?”

      “我就瞎逛逛,不怕冷的。”季蘅低头看了看脚下跺的獐皮小靴,暖阁火墙烧得旺,她还略感发热呢,“况且袁熙他们冬狩惯了,素有经验。”

      隔了层珠帘,正摆弄轻弓缠绳的袁熙闻此,甚为得意,不由朗声应和:“是,已经派人前去尉山打点了。等咱们在襄玉坊听完几支曲,那边也该妥当。”

      缦双只好叹气,最后用抿刷蘸了刨花水,替季蘅理鬓:“那您早点回来,奴婢多备些祛寒的热汤、方剂。”

      细宝这时取了一领软红的赤狐斗篷,凑过来:“从各箱箧挑了件最打眼的,娘子便是独自误入雪涧,也毋须害怕。”

      “尽盼着我坏,”季蘅侧身,与她玩笑,“届时还要你劳心费神地救我不成?”

      “嗐,有郎主在,哪轮得到旁人动您一下,紧着他去英雄救美!”细宝故意抬高嗓门,眼神往外飘了飘,“该奴婢天生最惧冷,恳请娘子恩典,侍奉完午膳,就让奴婢留在襄玉坊伏候吧。”

      “倒是会享福。”珠帘处,果然投来一道影子,袁熙打趣,“你偷懒留在襄玉坊,那你们家娘子可就惨了,深山老林里若觉手冷,身边竟连个抱炭炉的也没有。”

      细宝不敢作声,憋屈地撇了撇嘴,求告般望向娘子。

      “好,我应许了,你后晌就待在襄玉坊,等着我满载而归的好消息。”季蘅拍了拍细宝的臂腕,主仆两人心领神会地相视一笑,转而她又对袁熙说,“我若手冷脚冷,不是还有你么?浑身上下热得跟个火笼似的,替我捂一捂就好,还是说,你想坐视不管吗?”

      “岂敢,”袁熙搴开孔雀石珠串,探出脑袋,笑道,“这位美姬倘能投怀送抱,鄙人自然扫榻相迎。”

      没耽搁太久,遣了个伶俐的丫鬟去符葆堂,将外出游憩之事向刘女君禀明,他们一行便动身往至市集了。

      季蘅自许俗人,就喜欢逛那些珍宝铺子,什么金银珠翠、玉髓玛瑙、玳瑁琉璃,似乎各个周身都散发着蛊媚的光泽,纵使不买进口袋,瞧上几眼也能心情愉悦。

      她一边欣赏器物之美,一边思量年节里哪样适合送给谁,不知不觉中,身后跟着婢仆的怀里已经抱满了匣盒。

      而袁熙,同样很享受当下的漫步,目光一直追随心爱的妻子。

      等到傍午,西南过漳河桥,两三里处就是襄玉坊。

      “市井多无赖,攀谈起来总显粗鄙,那位玄矶坊主亦是口无遮拦,你若听见不相宜的谑调,莫要放在心上,一笑置之。”临了了,袁熙想起防患于未然,便多交代了几句,他大概没想到,自家夫人的交际圈子可不止冀州的贵女们,竟是三教九流,多多益善。

      “怎么个粗鄙法?”季蘅故意笑问,“比你更甚?”

      “我?”袁熙初时不解,在遇上她玩味的眸光之际,才恍然大悟,是以挨得更近些,态度轻佻道,“那叫闺房之乐,你不是挺喜欢的吗?”

      季蘅捏了下他的手臂,压低声音训斥:“真不害臊。”

      没走几步,又碰见滕六佝着腰殷勤出迎:“少将军,您来了,雅间早已备好,这边请。”

      这一等一的鬼灵精,晏客游刃有余,如今连演技也快练达炉火纯青的地步了,他在偷偷瞥向季蘅时,眼神里竟透着股陌生的审视,好似当真初见一般,继而迅速陪笑。

      “想必这位就是甄夫人吧,头遭光降襄玉坊,果然是天仙般标致的人物,唉,小的才疏,可被美得词穷了,失礼失礼。”

      袁熙嘴角微扬,荡开涟漪,每当听人夸起妻子,总有些引以为荣的愉悦,待落座,他说:“小六儿,你听仔细了,夫人多方挑剔,讲究食不厌精,脍不厌细,你们紧着一丝不苟地伺候,但凡令她高兴了,重重有赏;如若不行,我可要向玄坊主告你坏话。”

      “嗳,明白!小的再多嘴问一句,不知甄夫人有什么忌口偏嗜,不若先安排几道招牌菜肴试吃,包管最后叫二位尝到满意为止。”

      说着,滕六背后转出几名女使,奉上精致的茶点果品。

      “我有那么难伺候吗?”季蘅皮笑肉不笑地垂了下睫眉,也是犯足了戏瘾,“昨夜袁氏公子在你们这儿衔欢酣饮,天底下最求全责备的三位郎君都被归置得服帖,还怕一个小小的我不成?”

      滕六谄颜,虚抹了抹额前并不存在的汗渍:“甄夫人宽仁怜恤,襄玉坊必定倾诚以待。”

      “那好,细宝你随这位先生去后厨转转,定要将我的喜恶交代清楚。”

      “哎哟,卑贱之徒哪当得一句先生,折煞了折煞了,夫人直唤小的滕六或六儿就好!”他连忙鞠躬揖礼。

      “请。”细宝藏在袖里的手指几乎偷偷抠红了,才勉强忍住笑意,二人一前一后地离了厢房。

      刚转了个拐角,她就不禁噗嗤笑出声。

      “行啊你小六儿,实在机灵,怕不是每根毫毛都长了心眼,只消娘子一个眼神,便悟了,我差点没反应过来。”

      滕六略神气道:“咱多少年了,吃的就是这碗饭啊,人情世故、利益瓜葛,早看烂了!”

      “是,娘子的喜好你最清楚不过,无需我再多言,只一点,娘子特意交代,昨日郎主宿醉,今日便将酒酿换作寻常茶水吧,后晌他们还要骑马上山。”细宝说,“我还有事要请丹沛姑娘办,先行一步了。”

      见到丹沛,她寒暄两句,便将那粉紫芍药的巾帕递去,简单交谈了缘故。

      “这事不难办,”丹沛抚摸针脚,细致打量着,“我先去禀知坊主,而后亲自查询,不需半日,定能揪出绣帕之人,任由甄夫人处置,你且让夫人放心。”

      细宝点点头,补充道:“无论是谁,告诉她别太畏怯,我只替娘子问几句话,不会太为难人的。”

      等到饭点,遏云唱完曲,一群短人诙谐登了台,演起邯郸淳撰著的《笑林》,上蹿下跳,闹个不停。

      窗边的袁熙夹着炙肉,看得津津有味,偶尔还会跟随楼下大堂内的众多酒客发出一阵又一阵的哗啦笑声。

      相较之下,季蘅则显得仿佛“褒姒再世”,漂亮的面庞天生冷傲,严肃时就像块寒玉。比起当初在毋极,是多了几出嬉笑怒骂的新戏,可这一千多年前的新,又能新到哪里去,她早听腻了,只想着下午是场体力活,干脆埋头认真吞嚼。

      “可还合胃口?”袁熙看她难得大快朵颐,不由笑道,“若是喜欢,往后咱们常来。”

      襄玉坊的庖丁都是水磨工夫,做出的菜色香味俱全。

      季蘅刚想敷衍答复几句,抬眼一瞥,却透过窗,注意到远处栏杆旁,正与友谈笑的谢容允,依旧是那副温文尔雅、风度翩翩的儒士模样。

      很快,那人也感知到某种注视,眼角余光扫了过去,嘴角浮现一抹客套疏离的笑意:“莫要管他,岩亭快请……”

      “怎么了?”见季蘅忽然停下箸匕,表情冷峻地不知望向何处,袁熙顺着目光寻了遍,并未发觉异迹,不禁探问。

      季蘅定了定神,亦感困惑,分明只见过寥寥数面,为何如此忌惮介怀那位自颍川而来的谢容允,好似天生就不对付。

      但仔细一想,实在有些不值当,若谢氏真是个举足轻重的关键人物,又岂会青史无名?

      “没什么,我好像……瞧见了熟人。”

      “熟人?是哪位?”袁熙甚纳闷。

      “兄长的朋友,或许他们今日都在襄玉坊消遣吧。”季蘅打趣,“我猜,用不了多久,就要有人过来问候你了。”

      可惜袁熙的重点全然不在这,只幽幽追问:“尧兄的哪位朋友,会是你的熟人?”

      季蘅愣了一下,笑道:“不过眼熟的意思,从前见过两三面罢了。”

      “果真仅此?”

      “兄长热诚豪爽,广结意气相投的良友,家中常有宾客往来。你当年不就借宿在我甄家?”她说,“想来他的朋友,你也都认识。”

      如此,袁熙才减了几分戒备和酸味:“这个是自然,我与尧兄情同手足,各不相瞒。”

      正说着话,侍立门外的仓庚近前禀报,玄矶坊主求见。

      听到这,夫妻俩竟不约而同地愣了半晌。袁熙自是害怕调笑无忌的坊主为哗众取宠,冒出些无稽之谈,招惹误会;季蘅则越发想笑,也不知玄娘今日戴了哪副面孔、要唱什么戏。

      “快请人进来吧。”她尽可能平静地说。

      玄矶上月刚度过自己三十三岁的生辰,而立之年,正是财源广进的好时候。

      倘若当年没有“发疯”出逃,而是选择乖乖认命,她恐怕已经和某个相貌模糊的耕男成亲,生了一箩筐的小孩,身心俱疲地苦熬至死,绝不会活成现在的样子,每天应酬交际,抱着算盘入眠,精神抖擞得像头威风凛凛的狮王。

      “听闻袁公子携夫人径造,愚妇有失远迎,还望海涵见谅。”她款款走近,施礼陪笑,显得端庄且正经。

      袁熙这才稍放下心来,对季蘅介绍道:“这位就是襄玉坊的东主,玄矶。”

      季蘅可不敢久看她,生怕自己破功笑出声,抿了抿嘴,客套一句:“久闻玄娘子大名,独具慧眼,经营有道,乃河北巨商。”

      “万不敢当,还要多亏贵人鼎助,襄玉坊才能取这个巧,以至今日之盛。”玄矶仔细打量着季蘅,几乎露出了第一回见她时的惊艳表情,笑吟吟叹道,“我本是阅尽春色,美人堆里挑花了眼的,何等绝貌没见过,可今日得见夫人尊容,才知道什么是真正的倾国倾城了!”

      “娘子谬赞,我……”按理还应再接几句自谦的话,比如什么蒲柳之姿、貌如无盐,可她面对熟稔的玄矶实在开不了口,就怕两人都没忍住翻白眼哄笑,竟有些吞吐了。

      唯有袁熙还蒙在鼓里,以为她是不习惯与商贾倡家打交道,主动说:“坊主不必多礼,内子与我用完午膳,即要外出游玩,待不了许久。”

      “客气归客气,那也要将新客故友们都伺候得高兴才是!”玄矶恢复了往日的圆滑腔调,笑了笑,“外头天寒地冻的,我特意送来一樽淡薄的热酒,给两位助兴。知道后晌已有安排了,这不醉人,但暖身子。”

      “昨夜喝得太凶,我有些伤了,如今只闻着味也倒胃口,无论清的烈的。”袁熙看向季蘅,“弥儿呢,想不想尝尝味?”

      季蘅没所谓,既然玄矶亲自送来,就不必客气拒绝,干脆点头:“好。”

      “来人!快过来给甄夫人侑饮。”

      话音刚落,只见一修长单薄的皂襕少郎立即绕过香扆,呈酒而来,直直跪在了季蘅的席边。

      这厮虽低垂着眉眼,但那惨白的肌肤,浓黑的袍子,以及几乎开到上腹的衣襟……除了白楚夫,还能是谁。

      他胆子极大,全然不顾袁熙此刻向自己投来霜刃般的目光,而是含情脉脉地盯着季蘅,谄媚抬起那双举着酒盏的纤细白皙的手,轻柔道:

      “还望夫人顾怜,让奴悉心伺候您一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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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9章 隐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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