议亲

　　高燕染走后，卫时雨吩咐杨顺带人紧守住后院，夏停云受伤的事决不能外传。

　　晴红细心，问道：“姑娘是疑心还会有人再找上门来？”

　　卫时雨点头，“侯爷得罪了不少人，单是一个赵泽沛就不好应付，遑论还有太后和赵拂等人，眼下这个刺客虽然身死，但想来此事不会就此作罢，必然还会再有人来。”

　　“如今夏府也不是铁桶一块，但凡侯爷受伤的消息泄露出去，这些人怕是都要闻风而动。”

　　“夫人放心！”杨顺保证道：“有我在，必不让一个贼人闯进侯府。”

　　卫时雨叹了口气，“杨护卫，现下可不会再有陛下的圣旨来救人了，我们没有援军，一切都仰仗你了。”

　　“定不辱命！”

　　夏停云一直昏睡，到了傍晚时分，便开始发烧。

　　卫时雨请了高燕染来瞧过，确定伤口并无大碍，这才宽心。

　　等高燕染换了药，她便留下金彩和无恙照料，自己则去厨下煎药，带喂过药，便在一旁的卧榻上闭目小憩。

　　隐隐能听见金彩给夏停云擦身喂水，和无恙小声说些什么，到后来便听不见了。

　　卫时雨今日情绪大起大落，此刻躺下，只觉浑身都散了架般，竟一觉睡到子时。

　　她忽的醒来，身上惊出了汗，立时跑到夏停云身旁，问道：“如何？”

　　无恙见她身子摇晃，忙扶住了，“夫人宽心，烧的并不厉害。”

　　卫时雨坐在塌边，伸手去摸了摸夏停云额头，虽有些烫，不过是低热，她松了口气，撵两人去歇息。

　　这两人如何肯走，非要留在这里伺候。

　　“无恙姐姐，你身子一直不好，小侯爷若醒着，也不会叫你在这守着。”

　　金彩急道：“奴婢身子好，求夫人让我留在这吧。”

　　卫时雨仔细打量了金彩一番，只见她情深意切，当真是万分焦急的模样。

　　“金彩，明日我得去怀远堂，以免被人瞧出破绽，你若是今晚累倒了，明天怎么照看侯爷，快去歇会吧。”

　　“我，是，奴婢谨遵夫人吩咐。”

　　等把两人赶走，卫时雨投了块冷帕子，敷在夏停云额头。

　　她靠在那里，看着忽明忽暗的灯火，心中万般滋味都涌了上来。

　　“夏停云，你说的是真的，还是哄我的？”

　　逍遥侯双目紧闭，并不应答。

　　卫时雨幽幽叹了口气，正要躺下睡会，忽听床上人说道：“卫时雨别走！”

　　“我心悦你！求你别走！”

　　夏停云大概是烧糊涂了，反反复复的说着别走。

　　泪水止不住的滚下来，落到了夏停云脸颊上，卫时雨慌忙逝去，谁知他烧糊涂了，竟一把拉住了她手。

　　“是我错了，别走！”

　　“好，好！”卫时雨慌忙答应，“我不走。”

　　夏停云却听不到，死死拽着她的手放在怀里。

　　卫时雨正要起身，忽听外面脚步声响起，她心下一惊，忙喊：“杨顺！”

　　“夫人！”

　　来的正是杨顺，他站在门外，小声回禀，“有贼子来侯府，不过已经拿下了，夫人不必担心。”

　　“活的还是死的？”

　　“服毒自杀了！”

　　“知道了。”

　　卫时雨知道这时候的烈性毒药是非常珍贵的，因此能豢养这种杀手的必然都是显贵之人。

　　到底是谁非要杀夏停云呢？

　　如今事情已成定局，夏停云又不是罪魁祸首，何况他毕竟是隆庆帝封赏的逍遥侯，杀了他能有什么益处？

　　难道就只为了泄私愤吗？

　　卫时雨正自苦思冥想，忽觉手腕一疼，竟是被夏停云咬了一口，她哎吆一声，赶紧往回缩。

　　那夏停云却啃着不放，卫时雨真是又好气又好笑，捏住他下巴，才把手收了回来。

　　“是饿着了吗？我的手又不是猪蹄！”

　　她戳了戳夏停云额头，“就不该可怜你！”

　　夏停云被她一戳，头便往一边歪过去，又把卫时雨好吓。

　　这么折腾了一晚，虽然反复高热胡话，总算是并无大碍。

　　天一亮，卫时雨便请高燕染再来瞧过。

　　她心中担忧，捏着自己手腕问道：“烧了整夜，不会烧成个傻子吧。”

　　高燕染连连摇头，“小侯爷这么聪明的人怎么会烧傻，卫郎中，你见过的高热惊厥比我多上不少，怎么，这是关心则乱了。”

　　关心则乱？

　　卫时雨恐慌之余，还有些愧疚，若非她执意要走，或许夏停云就不会重伤了。

　　“若是不放心，再请些有名的治外感温热的郎中来瞧瞧。去宫里请几个太医也成啊。”

　　宫中太医的医术，卫时雨向来不敢恭维，这些人先为人臣子，此后才是医者，遇有病痛，唯以温补为上，生怕滥用吐下，伤了贵人正气，如此碍手碍脚，怎么能瞧的好病。

　　正说着，无恙过来禀报：“夫人，宫里来人了，说是皇后娘娘身子不适，请您去看看。”

　　“你说什么？”卫时雨似乎没听清。

　　无恙又说了一遍。

　　卫时雨忽然以手扶额，“无恙姐姐，我有些晕眩，听不清你说了什么。”

　　“夫人。”无恙正要上前，却见卫时雨往后一仰，竟然摔了下去。

　　“夫人！”

　　无恙大惊，赶紧去扶她，“您怎么了？”

　　卫时雨躺在那里，似是已然晕死过去，压根答不了话。

　　“别动她！”

　　高燕染抢过去，摸了半日卫时雨的脉，叹道：“你们夫人病了，先找人抬去内室歇息。”

　　“可要再请个郎中来？”卫时雨这一倒下，无恙着实慌了手脚。

　　高燕染一瞪眼，“怎么，我不是郎中！”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夫人是照看侯爷累到了吗？”

　　高燕染摇首，“非也，你们家侯爷好好的，无需照看，是素日劳累，忧思成疾啊。”

　　“忧思成疾？”无恙越听越糊涂。

　　“你们家侯爷险些被罢官，这又是罚俸又是挨打，你们夫人如何不急。”

　　无恙皱眉思索，“当真如此吗？那外边的宫人？”

　　“你们夫人自个都病成这样了，还能给谁瞧病，只管出去说她晕倒了就是。”

　　“好，这里？”

　　“这里就交给我，你快去吧，就按我说的做。”

　　“有劳您了，高郎中。”

　　高燕染无奈叹息，看着倒在地上的卫时雨，“谁叫我倒霉，认识你家夫人！”

　　无恙打发走宫人，着急忙慌的回到秋林苑时，却见那高燕染早就不在了，夏停云仍躺在塌上，卫时雨却坐在塌边吃糖糕！

　　“夫人？”无恙又惊又喜，“您好了？”

　　卫时雨嘘道：“噤声，我好好的呢，别叫外面听见。”

　　无恙奇道：“您既好好的，为何刚才？”

　　“我装的！”

　　卫时雨拿过桌上热茶喝了两口，“我不放心夏停云，怕走了，这里会有变故。”

　　无恙没想到卫时雨如此胆大，不由感慨，“夫人对侯爷当真上心！”

　　“我对他上心吗？”

　　卫时雨问无恙，也反问自己。

　　“自然好，夫人生的貌美，又能持家，还会看诊治病。”无恙数算着道：“当时刺客来袭，多亏夫人主持大局，拼死相护，如今也是，连夜守护。这还不能算好吗？”

　　卫时雨想了想，叹道：“这样一说，我也觉得不错！”

　　无恙笑道：“夫人不是要去怀远堂吗，我来伺候侯爷。”

　　卫时雨却道：“我既称病，自然也不去了，等会叫晴红派个人去怀远堂送信。”

　　“是，那夫人先去歇会吧，您熬了一夜了。”

　　“吃过就去了。”卫时雨捏着肩膀，“确实乏了。你叫金彩来，别累坏了自己。”

　　“多谢夫人！”

　　夏停云宿在这里，卫时雨只好去旁处歇息，白日里那些此刻倒是安生，并无人再来滋事。

　　到了傍晚，杨顺来报，楚县芝来了。

　　他满腔愤恨，巴不得现在就出去杀了他，“夫人，您说是不是楚县芝派人来刺杀侯爷？”

　　“不会！”

　　当时夏停云甚得盛宠，满朝文武不敢轻易得罪，朝堂上只有他这个“莽夫”非要参奏，这样耿直的人大概是不会暗中来刺杀的。

　　何况他前脚得罪了夏停云，哪有接着就来动手暗算的道理，不是摆明了告诉旁人，是他来行刺吗？

　　楚县芝虽是武将，但绝不是个蠢材。

　　“他来做什么？”卫时雨觉得有些古怪，若是病了，该当去怀远堂才是。

　　“听说夫人病了，特来探望！”

　　卫时雨皱了皱眉，她病倒一事，只有宫里知道，并未声张，这楚县芝是如何知晓的。

　　既是病了，自然不能见客，卫时雨便道：“你就说我病着，下不了塌，多谢楚将军一番好意，改日必定登门拜谢。”

　　“是。”

　　“等等！”

　　卫时雨突然懂了背后之人的深意，她既病了，自然要由夏停云来见客，若是连逍遥侯也不能出门，必然是受伤了。

　　“夫人，怎么？”

　　卫时雨在房中踱步，仔细思量对策，“先前是我想岔了，既然敌在暗我在明，不妨示弱，将他们都引出来。”

　　杨顺奇道：“夫人这是何意？若不是楚县芝，还有谁要和侯爷为难？”

　　“多了去了。”卫时雨冷笑道：“就是宫里的陛下，也脱不了嫌疑。”

　　“这怎么会？侯爷可是陛下的。”

　　“陛下的什么？”卫时雨反问，“就是陛下的妹妹，你可曾见他留情面了？”

　　杨顺不答。

　　或许隆庆帝未必真会派人来刺杀夏停云，但若袖手旁观，逍遥侯死了，只怕他也乐见其成。

　　“杨顺，你去和楚大人说，我病倒了，夏停云也身受重伤，命在垂危，所以不见外客。”

　　“是！”

　　“再给宫里休书一封，上奏陛下，逍遥侯在府中遇刺，把刺客都交上去，请陛下严查此案，为侯爷做主。”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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