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主角不当也罢

　　等靠近了王后的宫室，宫女先带T俩去了侧边的耳房。耳房进光不多，有些昏暗，正中摆放着两套崭新的常服。
　　吴有一见状笑道：“哈哈，难不成见T王后娘娘，还要沐浴更衣！”
　　宫女点头：“像你们这样衣着脏污、形容不整的，见了娘娘，那叫‘御前失仪’，是要被打出去的！”
　　吴有一“啧”了声，到底没再多话，抄起其中男式衣裳走到吴有口身边，将衣服塞进T手里，又做了个“穿”的动作。
　　好歹时间紧迫，宫女们没让两人沐浴。领着两个穿着崭新衣服却浑身不自在、灰头土脸的人进了大殿。
　　意外的，大殿空无一人。宫人们似无言无为的木偶，静静地伫立在门侧、殿内。大殿装饰华丽——台阶用白玉雕琢而成，大柱与横梁全用黄金漆饰，镶嵌珠宝、美玉。气氛宜人，陈锡闻见了一股T宫里也可能点的香，T不懂什么好坏，只知道它死贵死贵。
　　陈锡看着这些，有点疑惑：女主并非祸乱后宫、奢靡无度之人，那这些……陈锡当政后确切地知道，这些东西需要耗费多少钱财银两。难不成鹿国比平国富裕许多？之前看到的也不是这么回事啊……
　　宫女带着两人穿过这座华美的宫廷，一直从后门而出。天光乍亮，豁然开朗。一方郁郁葱葱的庭院呈现在两人眼前，树木掩映之下，一池溪水淌巉石而下，叮叮咚咚、洗洗涮涮，好不悦耳。远处似乎有雾气萦绕，朦朦胧胧，盘旋在半空之中，穿梭于枝叶之间。
　　几人继续行进。绕过那些繁盛的树木——北方秋天树叶红黄凋零，但南方并非如此，树木四季常青——穿过那溪上的小桥。小桥微微拱起，弧度不大，其表漆成了朱红色。
　　小桥往后，植物绿意依旧，却各自笼络在道旁路边，再遮挡不了视线——一池热腾的温泉出现在众人眼前。那氤氲的雾气便是源自于此了。
　　泉边结起一层层黄色的晶体。天然的温泉有股特别的气味，其实这种味道并不好闻，但此处不知用了何法，竟遮住了它。陈锡的目光转向温泉之后，那处有着一束特别的烟雾，在光下呈现蓝紫色，飘忽消散又始终不断。
　　吴有一驻了足，仿佛看到了这些奢侈华美的事物、看到了与自己的生活截然不同的景象，对王权、对地位和身份终于有了些实在的捉摸，T开始为这些事物的主人“考虑”起来。这种心理悄无声息，几乎是不由自主的：
　　“那个，我哥就留在这里吧？”
　　宫女见此迅速地循过味儿来——也不知是T实在机灵，还是已经看过太多这种情态了：“怎么？”T的嘴角朝一边扬起，喜悦中带着满足骄傲，神气极了。
　　“那不是，”吴有一顿了顿，道，“你们鹿国没有这种规矩吗——后宫娘娘不能见外男之类的。”
　　宫女摇头：“你放心，我家娘娘不一样。”
　　“那行，”吴有一又嘟囔道，“别怪我没提醒你。”

　　几人进到温泉后方的一个亭台——在拾级而上的过程中，宫女指着亭台右方的一个阁楼道：“那里便是今天的设宴地了。”
　　吴有一望着那精美壮观的斗拱屋顶和檐廊，连连点头：“不错不错。”
　　说话间，几人登上了二楼，终于见到了传说中的鹿国王后。T端坐在一方茶桌之后，亭里只有一个宫女静候在侧。
　　距两人上次不愉快的会面已有数年，陈锡发现，女主的容貌依旧，没有丝毫改变。只是头发全然盘起了，衣饰从素淡雅致的风格变成王后的制服，华丽昂贵，凛然不可侵犯。
　　宫女朝袁愫一礼，道：“娘娘，人已经带到了。”
　　袁愫抬首扫过两人一眼，轻启朱唇：“你下去吧。”
　　宫女应喏告退。
　　袁愫继续之前的茶道工序。周围寂静，只留瓷碗碰撞之声。这声音本是悦耳的，但可能是太静了，连一丝鸟雀之声也无，让吴有一的心脏随之颤动，渐渐难受起来。
　　“怎么不进来？”将茶倒入小杯，袁愫才似察觉到了什么，抬起了头，淡淡地瞥了吴有一一眼。
　　吴有一战战兢兢，几乎是口不能言了。
　　袁愫轻叹了一声，转头道：“琉卿，带T们进来。”
　　陈锡这才发现，那侍立在侧的宫女竟是之前有过一面之缘的琉卿。
　　琉卿对T们的态度算不上好——由此也可窥见，吴家兄妹的确是惹袁愫心烦了：
　　“进来吧！娘娘等很久了。”
　　吴有一这才哆哆嗦嗦地捏着自己哥哥的手掌进到亭中。平时与兄长握手都是吴有一帮助对方、牵引对方，现在却似要从兄长的手掌里获取力量了。
　　吴有口不明所以——T向来是在状况之外的——倒意外地有了种不卑不亢的味道。
　　两人走到距袁愫十步的位置，吴有一停下了脚步，傻愣愣地站定了。
　　琉卿不耐地轻啧了声，道：“你们不行礼吗？”
　　吴有一支支吾吾地“喔喔”两声，匆忙又无措中脚下一撇，直接歪倒了下去——T摔倒，与T相连的吴有口也踉跄了下，本来没摔，却被地上的妹妹使劲拽了下去。
　　“扑通”两声。
　　琉卿在旁差点笑出声来。
　　吴有一连忙调整姿势，像拜神那样把双手立在耳侧，“咚咚”磕头；口中的祝词却是含糊的：“……王后娘娘，王后娘娘千岁……”
　　袁愫静静地注视T，直到对方磕红了脑袋，动作傻呆呆地慢下来，最后悄悄地瞥T，才启唇道：“平身吧。”
　　吴有一急忙把哥哥拉起来——吴有口始终无动与衷地看着这一切。
　　“坐吧。”袁愫纤长的指节朝着面前坐垫一点，道。
　　吴有一瞧着那独独一只的坐垫，咬了咬唇，放下牵着哥哥的手，自己上前坐了下去。真丝的垫子柔顺，吴有一却十分不舒服，像坐在柔软的蛛网上，捕食者即将来临。
　　袁愫把之前倒好的茶推到T面前，看了看T，善解人意道：“这是你的，你可以喝。”
　　吴有一轻轻应了一声，双手捧起小小的茶杯，又不敢再动了。
　　袁愫敛袖抿了口茶，道：“你知道本宫见你，是因为什么吗？”
　　吴有一同T一起放下茶杯，小声道：“娘娘您说。”
　　“嗯？”T说得太小声了，袁愫没有听清。
　　吴有一深吸了口气，声音大了些，但语句不稳，音量因控制不好而时大时小：“娘娘……您……告诉……我，草民不知道。”
　　袁愫这次听清了，却深深地叹了口气：“本宫瞧你的样子，也不是蛮横无礼之人。想是底下人小题大做，夸张了说辞。”
　　吴有一唯有诺诺：“是是……”
　　“你是白先生的家人，本宫与王上尊敬白先生，也为T着想，怕你们给T添麻烦。”
　　吴有一点头：“是……”
　　袁愫扬眼，盯着T略显昏暗的眸子，话语轻轻的，却气势逼人：“你真的，是这么想的吗？”
　　吴有一咽了口唾沫，小心翼翼地道：“是，这……这也是应该的。表哥的大好前途，不好被我们耽搁了。”
　　袁愫笑了笑，道：“你们能省得，本宫就放心了。陪着白先生千里迢迢赶来鹿国，在客栈却无事可做，想必也是待烦了。”
　　“没，没有，”吴有一道，“草民昨日还带了兄长逛……逛街。”
　　“那便好。”袁愫朝琉卿招了招手，琉卿从自己的衣袋中取出个锦囊，递给T——袁愫接过，打开袋口随意一摸，摸出一把金叶子来，乍看有十几片，直教吴有一张大了嘴。
　　袁愫将金叶子放到茶桌上，推向吴有一那边：“本宫也不知你喜欢些什么，只能赏你些俗物。即使你们无事可做，这些钱也够在京城快活一日了。”
　　这把叶子都有五两了，在T口中，却只是“快活一日”，可真是……陈锡深深地看了袁愫一眼，不知怎的，突然有种对方不当家不知柴米贵的感觉。
　　吴有一呆呆地碰了碰那堆金子，看样子不敢收下。
　　袁愫摆了摆手，轻抚下太阳穴，道：“琉卿，送客。”
　　“是，娘娘。”琉卿走到吴有一身前，道，“请吧！”
　　见吴有一望着金叶子一动不动，琉卿直接一把抓起来塞到T手中：“走了！”

　　回到客栈，沈讷言笑着放下了那堆金叶子，金片碰撞木桌发出清脆的声响。T随意抬指弹了弹，朝陈锡使了个眼色，两人用暗号交流起来。
　　一切商量完毕，两人再次出了门。
　　这次T们专往人多的地方走，不一会儿就甩掉了“尾巴”。两人对视一下，双双掉头，穿过许多避静的巷子，往王宫去了。
　　午时，秋宴开始。
　　两人潜进鹿王的宫殿，静静等待时机。
　　一个时辰后，王后的宫室、也就是宴会的所在方向发出一声剧烈的爆响，远处浓烟滚滚。过了不久，这边的侍卫们也闻声而动，纷纷前往支援。
　　两人同时跃下藏身之处，悄无声息地将剩余的侍卫、太监敲晕过去。沈讷言跳上房顶站岗，左右顾望后道：“一盏茶时间，西边的一支巡逻队伍就要过来了！”
　　“好！”陈锡应了声，迅速地翻找起来。
　　翻完表面的书册一无所获，陈锡果断使用神力——藤条横出，机关密匣被T小心破坏。
　　那些从密处搜到的东西已来不及察看，陈锡抄起它们就走。
　　追兵已经来了，T们呐喊着、咆哮着，陈锡两人一概不理，径自纵跃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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