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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九章自欺
十三在一地的狼藉中慢慢醒来。
他的脑袋有些昏沉,但还是努力回想了一下。
本来是毕云波请自己吃饭,二人说了一些私事,后来平过来了,说中运帝醒过来了,让自己入宫面圣,所以毕云波就回去了……
再后面……
他好像看到了韩雅音?
韩雅音微笑着对他说她很想他,她也很喜欢他……
然后韩雅音拉着他,去了一个太虚幻境一样的地方,行巫山云雨,二人无比快活……
十三不禁打了个寒颤,韩雅音明明被自己一掌拍死了,怎么可能看见她?
此时已经是深夜,屋里一片黑暗,虚掩着的窗户透露出点点星光。
十三用手撑着冰冷的地板,这时,他才稍微发觉自己有点儿冷,再定睛一瞧。
自己身上的衣服竟然不见了!自己干净的像一条油光水亮的白条鸭子!
而在他的旁边,也有一个人。
十三看着那个人。
那人是平,与韩雅音长的一模一样的平。
此时的平昏迷着,他□□,红肿的嘴唇微张,大腿上、肩膀上却有着一连串让人心惊肉跳的红痕,腿部,腰部还残留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液体。
这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刚刚在这发生的一切。
这人与他,发生了一段荒唐的露水姻缘。
十三的太阳穴直跳,他又急又气,差点又是一个冲动将自己一巴掌劈死。
他竟然,就这么把一个人给睡了……
这人还是个男人……
还是那个阴阳怪气的贼……
……
操!十三忍不住在心里骂了一句。
但他又深呼吸了一口气,努力平复好自己的情绪。
武将的克制力让他渐渐冷静下来,他将衣服穿好,又扯了一块布将那不省人事的倒霉蛋包好,抗在肩上。
窗户一拉,皎洁的月光立即倾泻而下。
十三踩上窗沿,纵身一跃,消失在了月光里。
此时已经是夜里子时,星月楼早已打烊。
整个晟京也是一片万籁俱寂,只能听见寒蝉在夜风中凄切。
毕云波在走时曾与掌柜的打过关照:
“毓秀王爷喝断片了,在里面醉的是不省人事,你们别进去,他醒了自己会走。”
一听是个王爷,还是老板的亲戚,屋里之事,星月楼便不插手了,除此之外还贴心的封锁了整个楼层。
于是,无人知晓,也无人去打断这四楼里发生的事情。
扛着平的十三,一路轻功,在晟京的广厦之上飞快跳跃,很快就了毓秀王府。
到了王府后,十三正欲叩门,抬起的手却又停在了半空中。
如果让别人看到这个样子,自己将如何解释?
稍作思考后,他决定不惊动任何人,打算像个贼那样,轻轻地跳进院子里去。
“唉,都到了自家王府,还要提心吊胆的想这些,真是可怜。”
忽然,一个声音从月亮照不到的阴影里传来。
十三心里咯噔一下,脸上已经出现了杀意。
胡言吾镇定自若的从阴影中走了出来,打了个呵欠,“十三爷,您终于回来了。”
“胡大人,”十三冷笑道,“夜深至此,你等本王,所为何事?”
“什么胡不胡大人的,十三爷抬举了,”胡言吾依然只着单衣,但明显精神较之之前要好很多,“我就一混混,踩了狗屎,一不小心从街头混到了朝堂,但明显,这朝堂混的不如意,一口气得罪了一大批人,特来求救。”
十三转身便想走。
“唉——慢着——”胡言吾连忙急道,“那个,宫里头不用去了。”
十三的脚步一下子停了下来,又是转头,“你什么意思?”
胡言吾不好意思笑笑,“陛下,还没好呢。”
十三忽然血压上升,忽然明白了一些事情。
“是我假传消息,我来了您府上,可您府上的人不待见我,没说两句话就要赶我走,不得已,我就编了这么句假话,后来,平出来帮我解围。”
胡言吾指了指十三扛着的人,“平说他亲自去星月楼通报您,顺便让下人将入宫的吉服备好,待会儿回来穿上就走。”
十三的拳头握的是“咯咯”响。
一个健步上前,照着胡言吾的衣领子就是单手一拎。
胡言吾像只小鸡崽一样被十三拎到了半空中。
“十三爷,我承认,我对不住您,您要是生气,杀了我都成。”
胡言吾面带笑容,毫无惧色。
“我得罪了您这么多,您不愿意搭理我也是情有可原,按理说,稍微有点儿自知之明的都不该在您眼前出现了,可我就是一脸皮厚的,整个京都最厚的。”
十三一个用力,将胡言吾像一块破抹布一样扔了出去,可没有意料中的撞击声。
一个黑衣人出现,将胡言吾接住。
“春?”
黑衣人点点头,二人一同向十三走了过去。
终于将这背地里的暗卫给逼了出来。
十三一脸鄙夷,“老十八净做这些见不得人的事!”
“抱歉,惭愧!”胡言吾道,“不过,不是谁都有您这么高超的身手,也不是谁都有您这么尊贵的身份。”
十三:“哼!”
胡言吾一个躬身,跪了下来。
规规矩矩的给十三叩了三个响头:“您是正人君子,下官不得已使些非常规手段,您要剐要杀,悉听尊便,可下官,求您救个人。”
“救不了。”
“您都不问问救的是谁吗?”
十三冷笑,“还能是谁?”
他胡言吾做的一切事情,跑过的一切地方,林林总总的动机,无非段暄二字。
“当今圣上,”胡言吾恭敬道。
这个回答有些出乎十三的意料,可很快他又反应了过来。
十三的脸又是阴了几分,“父皇被老十八气出好歹,现在仍旧昏迷,为人子,为人臣,自然是希望父皇能早日康复,不过术业有专攻,父皇还得仰仗太医,本王也是无能为力。”
“王爷还记得去年年底吗?陛下得了重病,昏迷了近一个月。”
“自然记得,”十三一挑眉,“那又如何?”
“上回,陛下吉人天相,苏醒了过来,但这次,”胡言吾一闭眼,“陛下可能撑不过去了。”
“混账!”十三怒道,“你怎可咒父皇?”
胡言吾看着十三,“大限将至,强行逆天,也只不过换来多出一年的生机。”
“大逆不道!”
“皇上自打年初康复,持续到如今,一直靠着大法师的秘药,而非太医,因为皇上的病,无药可救,此次皇上再次病重,可能,无解。”
十三:“你到底想说什么?”
“大法师又回京了,”胡言吾跪在地上抬头对上十三的视线,“皇上这次,尚有一线生机,可逆天改命,只多出一年的时间,皇上这次就算是好了,剩下的时间也是不多了。”
“一派胡言!”
胡言吾皱眉,“情况紧急,漂亮的场面话下官不会说,也不能说,您也可以当下官在胡言乱语在放屁,但就是这么个情况,十三爷。”
淳于?扛着平在自家门口站着,任这言官跪在自己面前嘚啵嘚啵嘚。
他无比后悔,自己当初为什么要赴毕云波的宴?
如果自己不去,后面便不会发生那样荒唐的事,现在也不用在这里听这些莫名其妙的话。
“这半年里,朝堂发生了数件大事,太子被废,六爷去世,赋税之法被推行,这些事情哪一桩单拎出来不是惊天的大事,您可知,为何在半年之内尽数爆发?”
“关我鸟事,我现在就一闲散王爷。”
听了这话,胡言吾也不气,倒是脸上浮起了鄙夷之色,“您知道,您不仅知道,您还纵容……说句大不敬的,您一直在自欺欺人。”
自欺欺人四字一出,淳于?的脸色立即变了。
“朝堂之事自欺欺人,皇位之事自欺欺人,情感之事也是自欺欺人。”
“找死!”淳于?怒骂。
眼见着胡言吾又要挨揍,春立即站到了二人之间,将胡言吾护在了身后。
“哼!”
一个区区的暗卫,身经百战的十三爷是不怕的,只不过他现在扛了一人,要是真打起来,自己未免能占得了上风。
“皇上为家事,为国事是焦头烂额,大限将至,留了后世的却是一堆烂摊子,皇上如何能安心?”胡言吾道。
“大晟看似平稳,却隐患众多,段暄带了整个赋税司的人将这些隐患挑出来,背负全天下的骂名推行新政,皇上难道不清楚他们做的事吗?皇上知道,皇上也知道,要想解决诸多问题,除了新政,也必须要有个支持新政的的统治者。”
胡御史三言两语,便将储位与朝堂政治的关系挑明。
“从头至尾,皇上中意的皇储只有一人,便是十八王爷淳于翾,可是啊,”胡言吾道,“段暄不愿意,别人,也不愿意。”
“半年之内废太子、死六爷,不是偶然,而是,时机已经到了,”胡言吾继续道,“相爷的处心积虑,从三年前对毕家,不,从再早些年,从言官们拥立六爷争夺储位的时候便开始了。”
“或者说,还要更早,鼓动文武官对立,鼓动党争,再将毕家支去西北,把女儿嫁给声名远播的十三爷,再等太子爷、六爷双方撕咬,露出马脚,双双陨落,不费吹灰之力就将十三爷变成储君的唯一选择,这手段是何等的高明,何等的令人惊叹。”
胡言吾真的是多智近妖,这些事情,连皇帝都没想到,但却被胡言吾这样一个毛头小子给推理出来了。
“可相爷万万没想到,事情出了变数,一个是从钱塘回来的十八王爷段暄,还有一个,就是您对于皇位的抗拒,”胡言吾停顿了一下,讥笑着,“我从未见过像您这么拧巴的人,一方面,抗拒皇位,另一方面,却在迎合韩家,两边跳脱。”
“这点,段暄就比您果断,他坚持了自己的本心,抗拒皇位,从头到尾,一直都在抗拒。”
十三深呼吸了一口气,眼中尽是阴翳,“你怎知我的苦处。”
坚持本心需要极大的勇气,人的很多行为,不是自发的,而是受到了外界的影响。
一个坚持自我、违抗外界的人,在很多时候都非常奇怪,在正常运行的世界里显得是那么的格格不入,说的好听一些,这叫特立独行,说的难听一点,这就是离经叛道。
不是所有人都有胡言吾与段暄那样的勇气。
一个厌恶朝堂,便干脆连书都不读,抄书为生。
一个厌恶帝位,皇帝逼他就范,他便得罪天下。
在感情上,二人也是算得上是一对儿奇葩绝配。
只要发现自己的内心稍微动了一下,那便光明正大的承认自己动心,无论此前二人有多么互看不顺眼,二人的关系有多么糟糕。
然后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截了当的在一起。
没有什么铺垫,没有什么迂回,没有什么揣测,没有什么恩爱情仇死去活来,这就是坚持本心的快意人生。
世上很多事情,其实都很简单。
人为的拧巴,偏偏将简单的事情复杂化,搞出一段又一段的风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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