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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89 章
老齐王面对孤北臣的逼问，倒是将眼睛闭了起来，半晌睁开眼睛，道：“来人呀，还不快动
手，将欧家碧和苻离就地处决。”
便有侍卫并着东镇教的人上前执行。
突然只听一声：“慢着。”
白紫苏只觉得柔软的丝帛贴着自己的肌理，一掠而过，一个身着烟青色长袍的人从她身后走
了出来，站到了众人中间。翻飞的烟色长袍，浓黑的剑眉，炯炯的眼睛，浑身是萧瑟而凄凉的神
采，让人泪为之流，血为之涌的豪气和磊落。
他长发如瀑地披在肩上，在脑后简单地束着一个髻。侧脸英俊地看不出来年龄，而另一半脸
却布满了黑褐色的伤痕，一半是绝世容颜，而另一半却如地域恶魔一般丑陋不堪。
老齐王孤光启看到这个人，猛地从肩與上直起身子，眼中有惊恐一闪而逝，随之变恢复平静
沉寂，紧紧地盯着眼前的烟色长袍的男人。
而欧家碧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个突然如天神降世的男人，眼睛里有晶亮的水光浮动。欧家碧嘴
唇发白，微微颤抖，好不容易从口中挤出两个字：“是你？”
那男人对着欧家碧淡淡一笑，轻轻道：“是我！”
欧家碧低下头，双手胡乱往自己脸上一抹，将灰尘和血迹擦掉，然后纤手轻轻地拢了拢头
发，又赶紧抬起头，脸上竟然带着一丝晕红：“你还记得我？”
男人眉毛微微蹙了一下，随即展开：“不记得你的样子。”
欧家碧神色黯然，突然觉得胸口被什么堵住了，什么话音也发不出来，只恍惚地喃喃念着：
“不记得？”
男人又淡淡一笑：“我只记得有个女孩儿答应帮我照顾我的孩子，是你么？”
欧家碧脸上又有浅浅的光泽浮动，过了半晌，才想起点点头。他还记得自己，虽然，早已不
记得自己的样子。
男人对着孤北臣和苻离看了看，嘴角勾起一丝高深莫测的笑意，向孤北臣手中的蓝离剑伸出
手去。
孤北臣下意识地握紧了剑。然而男人并没有抢夺这把剑的打算。他只是单纯地向蓝离伸出手
去。
感受到一股巨大的力量，突听嗡嗡的龙吟之声从蓝离剑上发了出来，蓝离那泛着幽蓝光芒的
黝黑剑体，突然从中间裂开一条缝，一道血红丝线如小蛇一般蔓延爬行到整个剑体。一瞬间，天
幕微垂，四野风动，只听砰地一声石破天惊，蓝离剑竟然从中间炸成两截。
随着蓝离剑体的开裂，一张轻盈的牛皮纸从剑体中飘出，翩然翻转，飘落在地。
孤北臣枉然地伸着空空如也的手，惊愕地望着眼前的男人，眸子戒备地闪了闪，犹疑问道：
“你是……师父？”
男人点了点头，神色突然说不出的感伤，叹道：“当年我恨你母亲负我，我潜进齐王府，本
打算杀了你，却发现你很有学习七殇经的潜质，所以就收你为徒，让你替我做这孤星煞
星。。。。。我倒是没安什么好心。”
孤北臣脸微微侧开，想了片刻，眼中竟然有惊喜冒出：“你那么恨我，这么说，我不是你儿
子了。”心里的疑问似乎就这么解决了，孤北臣感觉自己如今的地位得到的是心安理得，身心慢
慢放松，恢复了从容淡定的样子。只是眸子还闪着幽幽的冷光，戒备地盯着眼前的师父……殷野
宜。
殷野宜伸出修长的手指，将地上的羊皮纸捏了起来，转过身子，在老齐王面前晃了晃，眸子
突然射出一道与他磊落气质不相符的冰冷和阴沉之光：“孤兄，你处心积虑要得到的藏宝图竟然
一直在你身边，你该做何感想？”
老齐王目视殷野宜良久，突然爆发出一阵大笑，笑声渐显疯狂，满是不屑狂妄之意。“藏宝
图对本王来说不算什么，如今的孤家没有藏宝图，一样能够取得天下。倒是本王等你，已经等了
好久了。”
殷野宜冷冷地笑了一下，然后眼光猛地一挑，轻轻道：“用我的儿子为你打江山么？”
话毕，老齐王孤光启和孤北臣同时喝道：“胡说！”
孤北臣仿佛被人从地狱带至云层顶端，却又突然重重摔下，这伤痛和震惊折磨得他几乎要发
疯。谁人之子？自己是谁人之子？
殷野宜淡淡道：“不是胡说。未英后来告诉我，当年她生下的是双生子。北臣竟然也是我的
孩子。”殷野宜微微笑道，神色有着说不出的满足：“很好，孤兄，你处心积虑培养我的孩子，
我应该感激你！”
老齐王哼了一声，却不再反驳。
殷野宜慢慢地，神思宛转飘忽，似乎飘到了很久很久以前，喃喃念道：“江湖少年春衫薄，
气凌秋霜未可知！”声音很低，却满是豪情。
“我和未英相识于水西寺，那是一个雪天……”殷野宜声音转柔，突然苦笑了一下，住口不
说了，顿了顿，话锋一转，说道：“我年轻的时候是个武痴，因为好武，而荒废了太多时光。那
年的七夕，我本来应该去白府接未英。突然有个在朝廷的朋友来访，送予我一套几乎在江湖上失
传的拳法。我一翻开这拳谱，便着迷了，甚至忘了去接未英。等我研究完拳谱，到了白府，却发
现白府因为未英妹妹失踪而全部下到了大狱，而未英却被别人救走，就此跟我失去了联系。我晚
到一步，就跟她一生地别离，早知如此，我宁愿放弃我一身的武功，只跟她到天涯海角，一切任
她随她……”
老齐王孤光启冷冷地看着他，任他说下去。而其他人都疑惑不解地看着殷野宜，他怎么会突
然说出这段往事。
殷野宜继续道：“我满天下地找未英，却始终未果。终于有一天，我去我那位给我拳谱的朋
友家里做客，终于又见到了未英，而未英，却已经成为了我那朋友的爱妾。”
众人均惊呼，殷野宜的朋友分明就是老齐王孤光启。
孤光启冷笑一声，接着殷野宜的话说道：“你以为未英还想见你么？她恨透了你的迟到，再
也不想见你。她那时的心里只有本王一个人，早已将你剔除出她的心里。”
“我有错！”
殷野宜双目陡然血红，盯视着孤光启，就像是盯视着不共在天的仇人：“我错在信任了你。
你给我那本拳谱，何尝有过好心思！你分明是为了拖延我，好独占未英。”
孤光启苍老的脸扯出一丝得意的笑容：“我爱她，宠她，总比你总是负她好的多。”
“你宠她，爱她？”殷野宜发出一声嗤笑，“呵……你就是那么爱她的？”
孤光启脸色陡然低沉下去。
“如果你爱她，就不会蛊惑她三番四次地来见我这个旧情人，劝我刺杀你在朝廷的政敌。”
有些事情齐王府不好出面，但是江湖人士出面便可以解决问题。
天下只知道殷野宜一夜之间劫杀朝廷十数个朝廷大员，让朝堂血流成河，却不知道殷野宜为
东镇教树立朝廷这个敌人，只是因为一个女人求他帮丈夫除掉政敌。
“我不知道她私自见你。我不知道！”孤光启大吼一声，满脸恼怒，像个小孩子一样，拼命
解释。甚至忘了自称本王。
“不知道？呵……如果你不知道，怎会知道我们私会的地点，在她递给我的酒中暗暗下
毒？”殷野宜眉间一丝痛色一闪而过。转而冷笑着看着孤光启。“我误会她要杀我，便抽出剑，
给了她一剑。孤兄，这样你就高兴了是不是？”
孤北臣微微往前跨了一步，喝道：“殷野宜，我娘是你刺伤的？”他一直以为是父王亲手杀
了母亲，因为娘亲临死前亲口告诉他，她是被父王刺伤的。她要孤北臣不要信他父王，见到父王
就要逃跑。。。。。那时的娘亲分明对父王恨之入骨。
“是我刺伤了未英，但是造成这一切的都是他！”殷野宜目光炯炯地逼视着老齐王，对老齐
王咬牙切齿道：“未英被你利用而伤心欲绝，本来我没想杀她的，她自己却往我的剑上撞来。她
是自己万念俱灰，再不想活了。”
“胡说！胡说！”老齐王语无伦次地否认：“我那么爱她，我怎么舍得她死。分明是你们两
个要私奔，所以我才在她酒中下毒离间你们，我没想到她会自杀。我没想到。”
“没想到？不想她死？”殷野宜冷笑更甚：“你明明是要她死。我的剑被人偷偷抹了天下最
毒的腐毒，未英中了毒，伤口再也难以愈合，我拼尽全力也难以将她救回。我怎么也想不到你会
那么狠毒，因为怀疑她跟我私奔，就在剑上抹毒，至她于死地。是你害死了未英！未英临死都不
原谅你，她恨你恨之入骨！”
”
老齐王浑身发抖，从肩與上滑了下来，跌倒在地上，有侍卫上前扶住他，他一把将侍卫推
开，拖着残腿，一步步向殷野宜靠近，固执地狡辩：“我没有抹毒！”
殷野宜嘴角扯出一丝分外惨烈的笑来，脸上无尽地落寞：“未英为我诞下孩子，为了保住孩
子才委身与你，她心里一直有我。”
“胡说，未英答应过我，要跟我好好生活，再也不想你，她心里只有我！”老齐王孤光启几
乎爆发出一声怒吼。这两个中年男人在此像两个小孩子一样争辩，可是那个女人已经早赴黄泉，
争辩她心里有谁没有谁，还有什么意义。
旁边的苻离一直冷冷看他们，这时咳嗽了一声，吐出一团血沫儿，“你们这两个伪君子。我
娘的死你们都有错。一个利用她想杀了她，一个又不信她，也想杀了她。不死，才是奇迹。你们
在这里假惺惺地忏悔，倒不如就地自戕！”
孤光启似乎被苻离提醒，喝道：“殷野宜，你怎么还不死！”当年，他将殷野宜逼至悬崖，
亲眼看到他跳下去，然而却没有找到他的尸首。他果然没有死。“你如今找上来，做何目的？”
“当年我本想请凤举先生给未英治伤，误会巧合之下到西域小雪峰研究了水龙八方之阵，原
来那阵里竟然藏着绝世珍宝，我画出了一幅水龙八方阵图。从此为了获得宝藏，你便缠上了我四
年，甚至逼我跳崖。。。”
殷野宜轻飘飘一笑，一半脸色灿若朝阳，另一半毁容的脸却分外阴森寒冷，阴阳怪气对孤光
启道：“然而老天偏偏不让我死，我便在黑暗中盯着你，我要等为我的儿子夺得天下，看你孤家
满门零落，看你死得凄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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