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禁忌

　　两人又回了院子里。

　　“哎，不得不说，这月老的地盘挺漂亮的。”蒋安嘀咕一句。

　　苏临瞥他一眼，不开口。

　　蒋安问：“小神仙，你是不是也有这样的地方啊？”

　　苏临说：“是又如何？”

　　蒋安调笑开口：“什么时候带我去你那儿见世面？”

　　苏临假笑说：“我那儿不好看，也见不了世面。”

　　挑眉，蒋安问：“不好看？不好看什么样儿啊？”

　　苏临道：“杂花遍地，杂草丛生，而且久不进人。”

　　“哎，”摸下颚，蒋安道：“那听上去还真不是什么好地方。”

　　挂笑，苏临说：“是啊，所以蒋、兄还是不去为好。”

　　蒋安接着道：“既然这样，不如我带你去个好地方？”

　　苏临瞥他一眼，问：“什么地方？”

　　蒋安慢悠悠道：“一片漆黑，上下不分，偶尔晕头转向。”

　　盯。苏临半响开口：“说人话。”

　　蒋安咧嘴一笑：“妖界。”

　　皱眉，苏临反问：“妖界？去那儿做什么？”

　　蒋安说：“马上就是七月半，人间鬼节，妖族盛典。这中元节，在妖界可是个大日子，算得上是新年。”

　　苏临追问：“那去做什么？”

　　摊手，蒋安道：“还能做什么？过年。”

　　去妖族过年？苏临暗自思忖一番，道：“现在启程去妖界未免晚了些？”

　　“不晚不晚。”蒋安笑道：“咱情网偏阁，可以直通妖界内部。”

　　直通妖界？苏临一阵腹诽：这情网到底是什么地方？竟连着妖族？

　　“怎么样？去不去？”蒋安追问一句。

　　苏临道：“随你。”

　　中元节距离七夕不过数日，期间苏临翻来覆去想了好几回关于愿签的事，但都没理出头绪，关于蒋安说的“以后能实现”也自然没懂。

　　叹了口气，苏临搁下手中的毛笔。

　　“小神仙？”蒋安在门口道：“走喽？”

　　苏临应声：“来了。”

　　出门，走了一阵，听见前面两个人聊天。

　　一人：“害呀，刘老弟，你这昨晚是没睡觉呐？怎么这幅脸色？”

　　答道：“别提了，我给你说，我昨晚上差点没被吓死。”

　　追问：“哟，这是怎么了？”

　　答道：“你是不知道，我这睡觉睡得好好的，大半夜居然听见一阵鬼叫，那叫一个骇人呐。”

　　又问：“鬼叫？什么样儿的鬼叫？”

　　答道：“哎哟，我也说不上来，反正就是那种毛骨悚然的，像受了十八层地狱苦，吼吼吼地乱叫。”

　　“咦......”那人缩脖子，又问：“那在哪儿呢？”

　　答道：“就在我家后院，对着的那个坟头山上。”

　　赶紧说：“坟头？你不会是真闯了鬼吧？哎哟，今个可是鬼节啊，刘老弟，你该不是染东西了？”

　　答道：“别啊！你可别吓我！那这可怎么办啊？”

　　那人说：“听说今个有除鬼的法师，你赶紧去找一个？”

　　于是赶紧点头，慌张走了。

　　皱眉，苏临悄声开口：“该不会又是杜书原搞的鬼？”

　　蒋安道：“或许。”

　　苏临道：“他到底想做什么？搅乱人心？”

　　蒋安摇摇头，道：“不清楚。只是你不用太过担心，眼下他们不会被抓去。”

　　苏临瞥他一眼，问：“你怎么知道？”

　　蒋安答道：“方兄说的，他会把杜兄安然带回杜府。”

　　轻微点点头，苏临没接话。

　　走一阵，苏临想起一茬，问：“就这般去情网没问题？”

　　“宽心吧，”蒋安道：“没人认识你。再说了，大晚上的，哪儿看得清啊？”

　　皱眉，苏临问：“晚上？”

　　点头，蒋安道：“是啊，只有晚上才去得了，白天还不行呢。”

　　这么奇怪？苏临腹诽一番，问：“这妖界，没有白天？”

　　蒋安道：“准确的来说，是这一百多年来没有白天。你还记得余将军的事吗？”

　　苏临点点头，又问：“那你之前说上下不分又是何意？”

　　“这个嘛......”蒋安慢悠悠道：“你到时候就知道了。”

　　不动声色，苏临追问：“你这么了解妖界，之前去过？”

　　蒋安开口：“这还真没有。”

　　苏临道：“那为何这么了解？”

　　“这个......”蒋安瞥他一眼，道：“是之前向如许告诉我的。”

　　瞥。苏临假笑道：“哦？说了这么多，怎的没一起去？”

　　见缝插针，蒋安无辜道：“哎，听了这么多，当然要带喜欢的人去。”

　　习以为常，苏临继续笑应：“嗯。不错。”

　　暗笑，蒋安又道：“说起来，妖界有一件事要特别注意。”

　　苏临问：“什么？”

　　蒋安道：“这妖界，特别容易迷路。”

　　瞥一眼，苏临问：“为何？”

　　蒋安说：“因为据说妖界，时空错乱。”

　　苏临皱眉道：“时空错乱？这是何意？”

　　蒋安答道：“就是字面意思，时间混乱，空间错位喽。”

　　苏临耸眉问：“所以说才没有白天？”

　　“或许吧。”蒋安摊手道：“不过据说因为这个，妖界也令人叹为观止呐。”

　　思索一阵，苏临又问：“这和容易迷路有什么关系？”

　　蒋安道：“不是说了吗，妖界空间错位，要是不小心踏错一步，就找不着北了。”

　　半响，苏临犹豫开口：“那若是迷路了，该如何？”

　　“迷路了？”摸下颚，蒋安道：“迷路了也不用担心，妖界迷路的妖多了去了，和他们一块儿，挨个问路呗。”

　　瞪，苏临一个假笑：“嗯？”

　　笑，蒋安改口：“不想问路也可以，妖界有种特制的石牌，能帮忙找人。”

　　苏临疑惑道：“石牌？什么石牌？”

　　微眯眼，蒋安道：“传音石。”

　　“传音石？”苏临问：“那是何物？”

　　“就是两块配对的石头，”蒋安解释道：“对着一块石牌说话，能在另一块那儿听见。”

　　苏临提防问：“真有这种东西？”

　　点头，蒋安正经道：“当然有。但也不是在哪儿都能起作用。”

　　苏临瞥他一眼，问：“什么意思？”

　　蒋安解释道：“传音石，只能在特定的传音庙里才能起作用。别的地方不行。”

　　暗自扶额，苏临又问：“传音庙又是什么？”

　　挑眉，蒋安说：“传音庙啊，就是搁传音石狮的地方。”

　　叹气，苏临正要又开口。

　　蒋安抢先慢悠悠道：“这传音石狮，就是放传音石的地方。”

　　不想再问，苏临扯开话题：“这么了解妖界，想必花了不少时间吧？”

　　“哎，”蒋安一个叹气，道：“那可不嘛，想我刚进情网那会儿，点烛不休，每天和它彻夜长谈。”

　　青筋一阵跳，苏临假笑问：“哦？谁啊？”

　　蒋安无辜道：“还能有谁？”

　　苏临咬牙正要开口。

　　蒋安慢悠悠道：“《妖族通史》啊。”

　　愣。苏临深呼吸，蹦字骂道：“白、痴。”又阔步往前走。

　　蒋安忙不迭追，说：“哎，可别在这儿就丢了？”

　　前面岔路，苏临顿了一下，但没停。

　　蒋安暗笑，在后面道：“左拐。”

　　一脚跨进左边巷子，苏临走得飞快。以至于待两人到了情网，天色刚擦黑边儿。

　　夜色之中，情网上百盏串红灯笼齐刷刷亮着，看上去更为惊人。

　　苏临这才停了脚步，问：“偏阁怎么走？”

　　蒋安抬手指指，“这边。”

　　和总堂不同，通往偏阁的路亮堂得多，即使天黑也明晃晃的。

　　苏临正打量着，一个拐弯，眼前突然撞了片黑。

　　漆黑中一个昏老声音：“难得啊，竟有人来偏阁。”

　　“哔啵”一声，偏阁这才颤巍巍亮了，苏临见着一个长胡子坐在木书案后边儿。

　　“副管，好久没见了。”蒋安上去打招呼。

　　“哎，你是......”长胡子虚着眼睛，半响道：“哦，蒋安吧？这会儿来是想去妖界？”

　　蒋安道：“是，还有劳副管了。”

　　点头，长胡子站起来，慢慢往偏阁深处挪，道：“来这边。你是去做什么？”

　　两人慢慢跟上他，苏临也摸清楚了：这副管应当眼睛不太好。

　　“副管见笑了，”蒋安开口：“自然是有任务在身。”

　　长胡子这才扭头，对苏临迟疑道：“你是？”

　　苏临正要开口。

　　蒋安抢话道：“和我结过契的妖。”

　　虚着眼睛打量一阵，长胡子点点头，道：“换了啊？”

　　蒋安道：“是。好久之前了。”

　　长胡子慢吞吞说：“也该，跟太久也不是好事。”

　　暗挑眉，蒋安没接话。

　　长胡子又说：“只是自愿去送货的妖不多，他也算是个例了。”

　　苏临暗觉不对，皱眉问：“自愿？”

　　长胡子道：“是啊，向言嘛，可不就是自愿去送货的吗？”

　　瞥蒋安一眼，苏临没追问了。

　　“来，站这儿。”长胡子拉开一道帘子，里面更是黑漆漆一片。

　　疑惑，苏临站了进去。蒋安在后面和那长胡子说了几句话，也跟着进去。

　　长胡子把帘子一拉，里面这下伸手不见五指。

　　等了一阵，苏临也不见什么动静，便问：“他做什么去了？”

　　蒋安笑一声，道：“我哪儿知道？”

　　皱眉，苏临又准备开口。蒋安伸手一掀帘子，这下把苏临的话堵回去了。

　　他已经不在情网偏阁。外头一闪一闪，一晃一晃都是妖族影子。

　　黑漆漆的天下面，满眼全是各种灯。大的小的，规矩的畸形的，红的绿的花的，飞着的挂着的地上的。

　　看见些长着角的红脸喷火，嘻嘻哈哈几个蓝胡子，只有个脑袋飘来荡去的虎面头，当然也有和普通人长相差不多的。

　　一个灯笼竟是长了腿，“梆梆梆”从眼前跑过去，身后跟着一串“咿咿呀呀”婴儿火。

　　苏临呆了，半响没回过神。

　　“哎，”蒋安唤他一声，“还神仙呢？这就呆着了？”

　　晃晃头，苏临觉得自己这两百多年神官算是白当了。

　　“走。”蒋安出声道。

　　苏临问：“上哪儿？”

　　蒋安迈步道：“找石牌，防迷路。”

　　苏临瞥他一眼，赶紧跟着。这地方可万万丢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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