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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九章天空下的怅然
刚下过雨，空气还有些湿润，未干雨滴的轮廓曝露在阳光下，给这春天附着一层雍容。
操场主席台的台阶上还残留着积水，在一片干燥的区域中，男孩静静地坐在上面。台下还有高一高二的学生上着体育课，轻微的喧闹声传来，与他相比，这背影显得有些落寞。
洛暮轻手轻脚地从后面靠近他，谁知快要接近的时候，“呀！”
古亦成忽然转头冲她喊了一嗓子。
洛暮被吓得一个踉跄。
“哈哈哈哈……”男孩的笑声很清爽，洛暮有些呆滞地看着他，许久没见他这样笑了。
真是的，本来想吓他的。
“你怎么知道是我？”
她直接从后排跳过来坐在他身边，台阶被雨水冲刷的光滑而干净，坐上去有种变舒服的错觉。
“闻见你体香了。”古亦成仍望向远处。
“神经病。”
“我说真的。”
洛暮白他一眼，果然这人就没个正行。
古亦成伸了个懒腰，贪婪地呼吸一大口新鲜空气，像是放下了所有的烦心事。
“我怎么看不出你有多难过？”她看着他的脸问。
“切，担心我想不开是不是？我一大男人才不会想不开，实话告诉你，其实我有心理准备，所以等不好的事情真发生的时候，就不会太难过。”
“古亦成，你说这是不是你的报应？上初中时候造的孽，现在都还给你了。”
年龄小又怎么样，时间久又怎么样，她依旧忘不掉那些痛楚，和那些美好。
“这要真是报应的话，我欣然接受。”他拨弄着自己蓝色连帽衫的下摆，将背后大大的帽子扣在了头上，用来遮挡刺眼的光线，“我总觉得有好多话想对你说，但是又说不出来，因为我一直怕你怪我。”
“那你就闭嘴……或者，等毕业再说。”
“行！毕业再说。”古亦成向后靠了靠。
“小时候我妈给我规定，必须考到90分以上，少一分就罚我拔十棵白菜。当时我们家后山上种了密密麻麻的大白菜，养的贼肥，特难拔的那种。其实我成绩基本都能考到满分，就有一次考了89。结果一边哭一边拔，到最后手肿的像个胖白菜。”她笑着倾诉，他也安静地听着，“直到上初中的时候，刚开始成绩还好，自从跟你谈恋爱，成绩就没怎么上过80分。那个时候我经常去拔白菜，作业写完就去拔。但是我一点也不委屈，一想到第二天能见到你这个傻逼，我连拔白菜都是笑着拔的。”
“那不对啊，我怎么没见过你手有受过伤？”
“那可不，当时我们家养了只狗特听话，我就偷偷把它领到后山，让它把土产松，它力气大，土松了之后就很好拔了。”女孩的长发听话地垂在肩上。
“聪明啊。”
“那是。”
“真不愧是我古亦成的……前女友！”古亦成绕了个弯，死想活想蹦出这么个身份形容她。
“滚吧！”
她重重给了他一脚。
“疼！那不你先提的么？”他捂着小腿，这一脚踹的不轻。
洛暮不想理他，笑着撇了撇嘴。古亦成盯着她的小表情，发现这人生气的时候居然挺可爱的。
“你知道我为什么有心理准备么？”他回到话题。
“什么？”
“从艺考那天我就能看出来，虽然我的声线条件比旁人要好，但是对于音乐来说它考的远不止表面的东西，有太多的规律和理论需要去掌握。面试的时候也能感觉出来，这些知识的确需要一点一滴长时间去积累。可我太浮躁，甚至离考试前两周才知道去准备，都不知道自己是哪来的自信。辅导老师找得再好有什么用？我又不是电视剧男主有主角光环，真的太鲁莽了这次。失策失策。”
古亦成分析得很认真，他很少这样细致地挑自己的毛病。
他的帽子几乎遮挡了全脸，洛暮只能从侧面看见他那挺起的半拉鼻梁骨，其实看久了还蛮帅的。当然，全脸更好看。
“挺好的。”
“什么？什么挺好的？”
见洛暮一直在笑，笑的让古亦成莫名其妙。
“你挺好的啊，知道反思不是挺好的么？” 她慢慢道来。
想来，这还是上高中以来她第一次夸自己。
“可是，我应该不能去北京了。”他依然躲在帽子里。
“为什么！北京有的二本学校也很好呀，你不想学音乐了？”
“大姐你别激动，我既然选了这条路就肯定学。我姐说的没错，我要不学音乐三本都没得上，可是既然只能上二本，那还不如留在夏允。我想在这儿沉下来好好学些知识，而且我家人在这里，我还能守在他们身边，等大学毕业再出去闯。”
他使劲转着头，稍稍拨开帽子边缘，留了一个仅能看见她的视角，偷偷望着她。
洛暮没有说话，她站起来抱着手臂贴在背后，抬头看了看天。
天很蓝，也得益于那场雨冲走了阴霾。许久没享受过这样开阔的天。
“嗯，你这样想也挺好的。发现没有，今天的天好蓝。”
古亦成双手撑着地面，也抬起了头。从背后看，他像特别像雨后萌生出来的，一棵深蓝色的大蘑菇。
下课铃打响，台下的学生三三两两嬉笑着走向教学楼，男生们却留恋着篮球场迟迟不肯离开。一阵风吹过，他们好像也回到了升高三之前，每天都能没心没肺地大笑。
“希望咱们毕业那天天也这么蓝。”
“肯定会的。”
“洛暮，你一定要考到一座大城市，离这儿远远的，好好看看外面的世界，回头记得把那些事情讲给我听。”
“嗯，这样挺好的。” 她轻声叹气。
“你是不是只会说‘挺好的’？”
“我乐意。”
其实，你也挺好的。她这样想着，又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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