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经病的我是如何整治江湖

作者:水凼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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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89 章


      叶轼说的那件事,李殊答应了。

      她女扮男装无非是为了走江湖方便些,如果这样反而为她带来了麻烦,她一定会立刻转变。所以叶轼的威胁,对她而言不痛不痒。

      她答应,无非是因为系统当时在她脑海里说:

      【寒见草对你修复经脉有用,你可以答应他。】

      李殊眼下正为她恢复武功发愁,这次叶轼真是天下了雨送伞,来的正是时候。寒见草的生长地点、采摘时机以及各种信息,叶轼都事无巨细地跟她讲了。

      这样一来,李殊就可以不用花费时间在琐碎的事情上,直接进入正题。

      叶轼在李殊答应之后,为了安抚她,便给了她一丸解药,李殊当场吞下,也不用再演什么劳什子戏了。

      ......

      寒见草要秋天才能摘,眼下离入秋还有一个月,李殊刚好可以好好休养。

      也因为李殊一个月之内不能动武,她心里的事情便不得不放下,扫叶子的活计也被那两个丫鬟给抢了。以至于她无所事事,闲的整日待在院子里,坐在围栏边看外边跑进来的猫儿狗儿打架。

      这天下午,叶轼气冲冲跑进院子里,脸上一如既往的黑。

      见到他这副样子,李殊很识趣地站起来转身就进自己的房间,她刚拿起脚,就被叶轼叫住:

      “见了我就跟见了鬼似的,一溜烟就跑,怎么着了,我碍你眼了。”

      李殊腹诽:可不是吗,谁乐意天天看你脸色啊。

      可她面上还是朝叶轼笑笑,说道:“没有,轼少你说笑了,我就刚想起我晾在屋里的药还没喝呢,刚好想去喝,免得之后忘了,你就来了。”

      叶轼没有说话,冷哼了两声,走到李殊跟前,一扬头,示意李殊进屋。李殊打开门,坐在椅子上,叶轼就跟着进去。

      “药呢?”叶轼看着空空的桌子问道。

      李殊抿嘴,低头用手掩面。

      轼少啊,轼少,看破不说破,做人何必这么较真,给你个台阶你就下了吧,何至于真要弄清楚,把大家搞得都下不来台。

      李殊扯着面皮生硬笑着说:“也许我记错了吧,可能早就喝了吧。”说着,摸着太阳穴,“我这受了这么多伤,指不定伤着脑子了,记性不太好了。”

      话音未落,丫鬟一手端药一手开门,见李殊在屋里,便把药放到李殊跟前,用手比划了两下,示意李殊快喝。

      李殊长吸一口气,不知道对丫鬟说什么,最后扭过头,谁也不看。

      叶轼冷笑着说:“看来你脑子确实有问题。”

      丫鬟送了药,见李殊屋子里有叶轼,便退出去关好了门。

      为了让叶轼不再揪着这个问题不放,李殊试图转移话题:“今天天气不错啊。”

      外面顿时黑云遮天,狂风大作,然后雨哗啦啦落下来。

      听着“嗒嗒嗒”如同打机关枪般的雨声,李殊也不知说什么好了。

      两人之间静默,然后只有静默。

      过了很久,李殊小声问道:“你今天为什么不高兴。”

      叶轼看了李殊一会儿,说道:“我父亲过几天四十大寿,你说,我该为我父亲献上什么贺礼。”

      “以往你送什么,今年也就送什么吧。”李殊答道。叶轼一时之间没有回话。李殊用手支着脸:“你不想送吧。”

      叶轼面无表情,沉默着看了李殊一眼,李殊也看着他,“你不想的吧。”叶轼捂住李殊的眼睛,回答说:“怎么不想,他可是我的父亲。”

      说完,叶轼轻拿开手,起身便走了。李殊眼珠子随着叶轼动,呆呆看着他,心里在想:他这到底是在干什么来了。

      叶轼看着她脖子眼珠子都跟着他的身影扭,便笑了笑,把手放到李殊眼前晃了晃,“别傻了,把你的药喝了吧,免得你记性不好忘了。”说完便走了。他走后,两个丫鬟从门后涌入,看护着李殊把药喝了。

      因为叶忠四十大寿将近,鸿门这几天迎了许多外来的宾客,其中有些人是远道而来,难免算不准时日,就提前入住了鸿门。

      而入住鸿门这几天,这些远客好好休整,期待在生辰那日,能精神焕发地与周围人交际。

      这次来的人,有许多是叶轼的熟人。

      作为鸿门的少主,叶忠的儿子,叶轼难免忙上忙下,露足了脸。

      叶轼去往叶忠的书房,准备与他商量生辰宴的细节。站到书房门外,忽然听见门内隐隐约约有交谈声,那声音很是熟稔。

      叶轼不欲在门外偷听,因为书房外人来人往,眼多口杂,他在这里站着,“故意”偷听的嫌疑很大。

      于是叶轼轻轻敲了门,书房内没了声音,很快便传来一声“进来。”

      叶轼推门而入,只见叶忠左侧坐了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头,看起来精神矍铄。叶轼正觉得这个人眼熟,叶忠便欣喜地对他说:

      “轼儿,你看,这是谁来了。这是以前教过你几年的孟夫子啊!”叶忠走下来牵起叶轼的手,“快,给你的夫子见见礼。”叶轼依言见礼。

      那孟夫子却冷冷淡淡的,不欲理睬,对叶轼的问好,也只是梗着脖子“嗯”了一声。

      这个孟夫子为人古板严苛,只信书里的那套,不知变通。在叶轼小时,就不太喜欢叶轼古怪的性子,好几次想撂开手不干了,但秉持着“教书育人”的理念和叶家丰厚的谢师礼,也一教教了叶轼五年。

      叶轼见完礼,便低着头对叶忠说道:“孩儿有些生辰宴上的事要禀报,不知可否占用父亲一些时日。”叶轼话还未说完,一旁的孟夫子便对叶轼吹胡子瞪眼。

      “好啊好,我一直教你忠孝,如今你父亲的生辰却还要劳烦你父亲,当真是极大的不孝。”

      叶轼把头低的更低些,沉默着不言语。

      叶忠吹开浮在茶面上的茉莉花,低头呷了一口。

      孟夫子见着叶轼好像在洗耳恭听,教训人的欲望不由得升起来。

      “我以前就瞧着你性子太坏,不尊礼教。刚刚我还跟你父亲提起你小时候的事,你父亲一直在替你说话,就算往年你这个坏种子一直冒犯你父亲,你父亲也念着亲情不与你计较。

      叶门主说你大了,管不了你了。我以前也担了你老师的虚名,现在你这个飞扬跋扈的性子,难道我还不能替你父亲管管你了。”

      叶轼对着孟夫子作揖,小心说道:“夫子说的是。”

      叶忠虚按着孟夫子的肩膀,“夫子你坐下吧,消消火。”又说:

      “轼儿这孩子,一直都是好的。你看,我的生辰宴,他也不忙前忙后吗。以前他犯的那些错误,改了就好。孩子都是父母的债,我也不管以前他做的事有多么伤天害理,他是个坏种子也好,好种子也罢。他如今健康平安的在我眼前,我也就知足了。”

      说着,放下了茶杯,对着叶轼招招手。

      叶轼走了过,叶忠一把拉住叶轼的手,满眼心疼地说:“你这几天脸都瘦了。”忽然,他拧着眉头,“叶轼,你手腕怎么了。”孟夫子一眼看去,只见叶轼手腕上有一道深深的割痕。

      叶轼拉下袖子笼住手腕,冷冷说:“没什么,不过是不小心划伤了。”

      孟夫子见到此景,便禁不住叫唤起来:“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啊!”如此说了三次。

      “离经叛道!”孟夫子指着叶轼的鼻子骂,“枉自门主如此在乎你,害怕你受一点伤害,你却这样伤害自己。”

      叶轼听了,几乎快要笑出来。

      孟夫子还在继续骂:“你还笑!叶公子,你如此对待你的父亲,如此不孝,以后天打雷劈,天打雷劈啊!”

      “哎!”叶忠叹了一口气,出来打圆场,“夫子,别说了,轼儿也不是故意的。我想他以后会知礼仪讲孝道的。”说完,便转了一个话题,“孟夫子,我这里有西边来的白瓷器,我们不如一起好好把玩把玩。”

      又转过身,对叶轼说:

      “轼儿,生日宴的事情改日再说吧。今天我先陪陪你夫子,你先下去吧。”

      叶轼不多作言语,起身告辞。

      ......

      而在这时,赵豹拉着一个下人鬼鬼祟祟地趴在墙头上,透过繁茂的枝叶,赵豹指着在院子里散步的李殊背影轻声问道:“是他吗?”

      下人连连点头,“是他,最近叶少最是宠爱他。”

      待到李殊转身,迎面朝他们走过来,他们立刻吓得跳下墙,一溜烟沿着墙根跑了。

      跑到偏僻的地方,赵豹从兜里掏出一锭银子,给了下人,打发他走了。赵豹却惊魂不定,只因那张脸给他的冲击太大了,他心里揣度:

      原本以为只是个好运气的下人,点子再扎手,也能在他的能力范围之内处理了。想不到啊,这个人是能跟那两位大人一争高下的武林高手。

      回忆起李殊跟姜曜的比武景象,赵豹复仇的心也就渐渐熄下来。

      赵豹又突然想到,这人是叶少的手下,叶少生辰的时候他眼巴巴地去送礼,看来叶少对他而言也是要奉承的对象。

      也是,武功再高强有什么用,身后没有可以让他爬上去的权贵,一身武艺也是白搭。

      赵豹琢磨着,想着能不能从叶少方面下手。只要他能够给叶少足够的利益,一个无权无势的武夫又算什么。

      ......

      借着给叶忠采买生日宴东西的由头,叶轼去往了这方圆二十里内最繁华的街巷。

      街巷上亭台楼阁不绝,商贾小贩在街两旁做些小生意,街内熙熙攘攘,喧闹之声不绝。

      拒绝了各种小贩的推销后,叶轼径直走向了最高的一座酒楼。不等酒楼内的小厮带领,叶轼急急忙忙地朝最高处,最金碧辉煌的房间走去。

      一推开门,门内此起彼伏着“轼少好”的声音。

      只见房间内黑压压一片人,或坐或站,或卧或立。有人大腹便便,有人瘦如竹竿,有人全身绮罗,有人破落不堪。

      这些人都是以往有意投靠叶轼的人,现下因为一起要给鸿门门主贺生,叶轼趁此机会要求他们聚在这里商量要事。

      叶轼笑着跟他们一一问好。

      还未等叶轼开口,那大腹便便的人便站起来,问道:“叶少,今天把俺们叫在这里做什么。”

      做什么,叶轼冷漠地想着,当然是要试探一下你们到底把身家性命压在哪边。

      叶轼往下面一瞅,桌上全是山珍海味、大鱼大肉以及一些时鲜蔬果,寥寥几个人停了筷听他讲,但大部分的人只顾着吃菜喝酒,喝得脸上飞红。

      叶轼心下有了计较。

      说:“也没什么大事,只是我父亲过几日生辰,我迟迟未准备好礼物。诸位前来贺生,想必礼物是千挑万选的,也请替我出个主意。”

      底下一言未发,那大腹便便的人是个急性子,一听这话,就“哎哟”一声,埋怨道:“叶少,就这么点鸟事,何必把兄弟们叫到这里来——俺——”这话还未完,另一个高瘦的人站起来,用宽袖掩住他的嘴,接话道:

      “门主最是喜欢珍珠不过,叶少寻一些珍珠做的大物件,想来门主必定欢喜。”众人连连称好,别的提议也说不出什么来了。

      酒足饭饱之后,也不顾叶轼越发沉默,众人闹着要走。

      有个人喝醉酒眯着眼走到门前,不顾叶轼在他面前,推开叶轼想走。叶轼由着他走了,他走之后,便关上了门,上了锁。

      房间内顿时消了动静。

      叶轼皮笑肉不笑,道:“大家别急,我只是跟大家还有些事要商量,走也不在这一时。”说着,他眼睛看着那全身绸缎之人,问:

      “前些日子我说给些银子给你,以后你那几十家铺子的盈利我收四成。想来这些天铺子也收入了吧。”

      那满身绸缎之人眼睛笑成了一条缝,话里的意思却不大好,他谄媚说道:“叶少,我刚想说这件事呢。”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兜布东西,只听得叮叮当当的声音,递给叶轼,“这东西还给叶少你?”

      叶轼打开一看,五彩斑斓的宝石散作一团,他给那个人的东西,竟一分不少的还回来了。

      叶轼皱眉,问:“你这是什么意思。”

      那人回答:“也不是我不想收叶少的钱。前些日子门主给了我好些钱应急,叶少您的钱便用不上了呢。哎,也是小人我没福气,不能给叶少的伟业添一份力。”

      叶轼靠在门上,一边颠着这一兜布东西,一边嗤笑。

      “哦,是吗?”

      接着,那人继续说道:“叶少你啊,听我一句劝。”

      所有人都默不作声,好像就是在等待这个时候。

      “古人说,雷霆雨露俱是君恩,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有些时候,先有上下之分,再有亲子之情。

      叶少您是鸿门中的一员,但也只是一员,比不得一个门派的主人。做为门内一员,忠于门主,便是本分,也不须得去走些冒天下之大不韪的邪道。

      叶少,念在往日的情分上,我言尽于此。请叶少开门吧。”

      叶轼听了,冷哼了两声,打开门,看着所有人鱼贯而出。

      所有人走后,半晌,叶轼走到桌前,看着一桌子风卷残云,露出了毛骨悚然的微笑。

      ......

      第二天,天还麻麻亮的时候,李殊起夜,隔着窗看见叶轼穿了一身素净的衣裳站在树下。

      李殊脖子往前一伸,想要看清他到底在干什么,因为他立在那里一动不动的已经有一炷香时间。这几日叶轼进出虽然频繁,但也没有这么早起来,况且平时他虽然脸黑,但今天他周身却缠绕着淡淡的悲伤。

      李殊又站着看了他一炷香时间,见叶轼还是如此站着,便也不管了,回床睡了个回笼觉。

      待到天已大亮,李殊醒来,特意往那树下一看,叶轼还是站在那里。不过有了动作,他手上拿了一个包袱,沉着脸出门了。

      李殊看他今天如此奇怪,心里有些好奇,便跟在他后边出门了。

      叶轼走的全是偏僻的小路,弯弯绕绕的,如果不是他领着,李殊还不知道这些地方有路可走。

      李殊没有用轻功,只是仗着眼疾手快,才勉强跟上,可是很快在六个连续的转弯口上,她跟丢了。

      李殊也不敢乱动,害怕一走就回不去了。

      她呆傻傻在那里呆了一刻钟,周围也没有经过人,她左瞧右瞧,想着没跟上也不是什么大事,在这里罚站也怪无聊的,所以准备回去。正转身之时,李殊听见远处传来了声音,因为隔的太远,她也听不太清楚,只是有:

      “烟......不吉利......门主生辰......快扑灭......什么人......”之类的话,接着就是断断续续的步履飒沓之响。

      李殊抬头一眼,不远处有黑烟团团升起。

      她思索了半刻,朝烟升起的方向走去。不过路途中也是九曲十八弯,差点让李殊找不着。

      烟是从一圈树木中冒出来的,李殊走近一看,这些高耸的林木环围合抱着一座破旧的小屋。

      而小屋的台阶上,叶轼正蹲着,手里拿着银色的纸锭,一个一个丢在火盆里,那橘红的火焰舔舐着纸锭的身躯,消化后变转为余烬与黑烟,让人的脸在这缭绕的烟雾中明明灭灭。

      “谁?”听见有细微的脚步声,叶轼站起来,四处张望。

      李殊小心从大树中露出一个头,“是我。”

      “你怎么来了?”见叶轼好像不太生气的样子,李殊才露出全身,放缓脚步向他走去。

      见是李殊,叶轼也没同她再多说一句话,依旧蹲下烧纸。

      李殊也蹲在火盆边,静默不语,火焰的余温渐渐烧红了她的脸。于是李殊扭头,刚好瞥见地上包袱散着,里面尽是纸锭,她伸手往里一摸,也像叶轼一样,把这些纸锭丢在火盆中烧。

      叶轼看了她一眼,看着她映着火光赤红的脸,再多瞧了几秒,也没说什么。

      渐渐,包袱里的银锭也消失殆尽。

      火焰没了吃食,便也没了声息。

      叶轼站在火盆边,直到最后一点火星湮灭,他才有了走的意向。

      他抬脚走了几步,发觉身后那人没跟上,回头一看,顿了一下,才问:

      “你在干什么。”

      李殊正徒手在树边挖坑,刚挖出一刨土来。

      她抬眼回望,答道:“我不知道今天你祭祀的是谁,但对于你来说,应该很重要吧......”

      李殊视线移到上边巨大的树冠上,“在这树下,雨淋不着,太阳也晒不到。”她继续挖土,“我把银锭的余烬埋下去,它便不会被风吹走,被雨打湿,被炽阳烧得滚烫,被大雪浸得湿寒。”她又望过去,“这样,祂就能半分不落的收到吧。”

      她又继续说:“我过来时,有人借着烟过来了。

      他们好像不允许祭祀,如果过来的话,你烧的东西,大概会被他们一脚踢翻吧。”

      说到这里,李殊已经挖好了坑,她把火盆抱过来,把里面的灰烬倾覆,然后用土掩着,把那一片地拍得平平整整。

      做好一切后,李殊对叶轼说:“走吧。”

      叶轼好像没有听到,还在怔着。

      “走吧。”李殊又说了一次,叶轼还是没有回答。李殊见此,叹了一口气,轻轻牵住他的手,一起走了。

      走在回去的路上,李殊小心跟他说着:“这里的路不太好走,左拐右拐的,我可能记不清楚怎么走回去了,我走错了,你得跟我说一声。”

      此后,两人一路无话,叶轼只是盯着李殊侧脸。

      回小院子时,已过了吃午饭的时间了,李殊把叶轼带到他自己的房间,嘱咐他好好休息,自己准备去厨房找吃的了。

      她想走,手却被叶轼紧紧抓住了。

      “别走。”李殊只听到低哑的声音。李殊回身,坐着,问:“怎么了。”

      他盯着桌上的茶具,好半晌,才说:“今日我祭祀的是我母亲。”

      “可只有,只有......我一个人想着祭她。”

      李殊回道:“不应该啊,按理说,她是你母亲,也是鸿门的女主人,她的忌日,不应该如此啊。”

      叶轼转过头,看着她:“你真不知道吗,后几天是我父亲的生辰,所以......母亲死得如此不是时候,都说晦气。

      我甚至不敢堂堂正正的祭拜她。你觉得父亲好大日子前几天,我给个没名没姓的人祭祀,不会太不吉利吗?”他笑着问,可是眼神却是冷冰冰的。

      “她不是没名没姓的人,她是你母亲,给母亲祭拜,一片孝心,谁又能指摘。”

      “可我不孝啊——我对我父亲不孝啊!”

      “孝?轼少,你父亲有什么值得你孝顺的?”李殊问。

      叶轼睁大了眼睛,仿佛听见了污言秽语,他掐住李殊的手腕,急问她:“你说什么。”李殊被他如此剧烈的反应给吓住了,不知道他啥会这样,懵了一会儿,她说:“你何必孝顺他。”

      李殊把他的袖子轻轻挽上去,看着手上大大小小的伤痕,说:“你看身上那些伤痕,大半都是你父亲弄出来的。”

      叶轼怔怔看着手收腕,几乎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可身体发肤受之父母。”

      李殊摇头,“扑哧”笑了出来,“你为这个,你母亲怀胎十月才生下你,你父亲又做了什么?”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叶轼死死地盯住李殊,一口一顿斩钉截铁地说。

      李殊收了笑,平静地对视他,说:“就算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可你难道是个木头,你是一个傀儡吗?你被打了会疼,被打了身体上有伤,被打了会不开心,被打了也知道冲我发脾气,你扪心自问,你无怨无悔地孝顺他吗?你从来都不会有一丁点不甘心吗?”

      叶轼移开眼,又说:“他到底养了我一场,也应该孝顺他的。”

      李殊叹了一口气,说:“看着我。叶轼,你看着我。”说完,扶正叶轼的头,把他的脸对准自己,便说:

      “他养你,并不是把你当个人养。你是他的什么?他的儿子吗?不,你是他的消遣,是他的宠物。”说到这儿,李殊几乎快笑出来,“——一个不受宠的宠物,多好笑。”

      她继续说:“我看他也不想养你,如果有可能,他宁愿你从来不曾出生过。换个人呢?如果他不是你父亲,他这样对你,你难道还想着对他好——也就是孝顺他吗?”

      “可又能怎么样!”叶轼站起身,几乎吼出来,“就算他不是我的父亲,他也是我要效忠的对象!我难道不应该忠于他吗?”

      李殊也冲着他吼:“叶轼,你脑子是不是有病,他都这样对你了,你是受虐狂吗?还想着忠诚。忠诚的前提是他有值得忠诚的地方,你脑子裹小脚了吗?你得到了什么?你什么都得不到!你清醒一点吧。”

      叶轼瘫坐在椅子上,“就算如此,我母亲的丈夫也是他啊。”

      李殊静默了半晌,稍微平静下来,小声说:“你这样,也不把你母亲当个人。

      你母亲是你母亲,你父亲是你父亲。你母亲对你的好,你也归功于他了吗。你母亲不是他的附属物,不是他的工具,他不是你母亲的主人,所以,你念着你母亲,就只念你母亲便好了,何必连他也一起想着呢。

      更何况,你父亲也没有把你母亲当做值得尊敬的妻子,要不然,你何必祭祀都偷偷摸摸呢。”

      李殊说完话后,好半天,房间内寂静无声,能轻易听见外边树叶掉落的声音。

      “李白开,”叶轼说话了,“今天的话如果传出去了,你会死的。”

      李殊低下头盯着自己的手指,说:“我知道。”

      “会死得很惨。”“我知道。”
      “会被人挫骨扬灰。”“我知道。”
      “会死无葬身之地。”“我知道。”
      “会遗臭万年。”“我知道。”

      李殊微微抬头,眼睛空洞地盯着一个点,像是想起了什么,怔怔说:

      “我只是觉得,每个人都恨别人的权利,无论被恨的人是谁。”她笑了一声,又接着补充道:“包括你父亲。”

      话音刚落,李殊的手便被叶轼掐住了。

      李殊转头,疑惑看着他,却被叶轼给吓住了。那是怎么的眼神,炙热而贪婪,如狼似虎,像是想从李殊的身体里掏出什么似的,让人有刀戳剑戮,侵肌裂骨之感。

      李殊不适,试图抽手,才惊醒了叶轼。

      叶轼才放开手,李殊说:“我去找点吃的。”这话一出,手却被叶轼拉住,李殊不妨,跌坐在凳子上。

      叶轼恢复了平常的样子,说:“让那两个丫鬟去吧,你跟我一起吃。”说完,吩咐丫鬟去做了。

      很快,丫鬟便端上了菜。李殊一瞧,比她平日里吃得好多了,再加上确实是饿了,便难免吃得急了些。

      吃到一半,李殊才发现叶轼都还没动筷子,于是问:“怎么不吃。”

      “我不饿。”说着,叶轼一边看着李殊,一边沏茶。随后给李殊碗里拈了两个核桃大小的炸糕。

      李殊顿时被吓到了,然后呛到了,不住地咳嗽。叶轼见此,忙一边拍李殊的肩膀,一边就着手把茶喂给李殊。

      李殊磨蹭着喝了,发现那是红妆茶,更是吓到了,一时不住反胃。

      叶轼见此,眉头皱着说:“吐出来,别弄得你不舒服。”

      李殊在房间里找不到吐的地方,想出门去吐,却又被叶轼拉住,他把手弓着,轻声说:“别出去了,吐我手里。”

      李殊一听,想要说话拒绝,嘴刚张开,胃里的笋片却由不得她的意志从她嘴里跑出来。叶轼接住了。

      然后李殊脑子里就只有那句话无限重复。

      他接住了。

      她呆了一会儿,叶轼吩咐门外的丫鬟拿了几个盆,端了一桶水,在房间内把水洗净了。

      “你还不舒服吗。”叶轼拿了一个盂,又把茶喂到她嘴边,“漱漱口,免得你又反胃,吃不下饭。”

      李殊漱完口,只能埋头吃饭,不敢多说一个字,不敢多做一个动作。

      好不容易吃完了,李殊便急急忙忙跟叶轼告辞,说自己累了想去休息。

      叶轼笑着答应了,李殊连忙回到自己房间内,好像身后有鬼赶着她似的。

      本来是避着叶轼的借口,但回到房间后,李殊还真感觉自己有点累。她脱了外衣,上床躺了一会儿,不知不觉地睡着了,进入了黑甜的梦乡。

      这时,叶轼悄悄推门进来了,他轻声走到李殊的床边,拨开床帏,静静站着看了李殊半天。

      终于,他忍不住,便坐在床沿上,颤抖着低下头,小心地、轻轻地——轻的像是蝴蝶停在花心,蜻蜓立在嫩荷尖,吻着李殊的睫毛。

      “对不起,”吻完后,他捂住胸口,那里在震动,如同擂鼓。叶轼把李殊睡觉时不小心伸出的手放进被子里,又说:

      “我以后......怕是控制不了我自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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