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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生之门
John起来的时候,我已经在热锅摊饼了,保姆在一旁帮忙。这饼是陶然和我以前常吃的早餐。鸡蛋、面粉伴着葱香从锅里腾出来,让我嗅到了曾经熟悉的味道,心情大好。
“好香。”John突然从背后抱住了我,“你什么时候起的,也不叫我帮忙。”
我耸耸肩想甩开他,眼角直瞟流利台那头的保姆,她低头做事根本没往这儿看。我忙从碟里扯了一小块刚烙好的递给他,“那你帮忙尝尝,我很久没做了,不知道味道如何。”
John却不伸手接,笑着直接伸头过来,半张着嘴等我喂,我一笑,塞进他嘴里。John享受地嚼了几下,“真好吃,我还要。”我白他一眼,赶他走,“去摆碗筷吧,一会儿就好。”
John的一家到齐后,大家围坐在桌旁开始吃这顿纯中式的早餐。没有嫂子和两个孩子在家,家里突然就冷清得一丝尴尬。John的父亲望着白粥,葱香鸡蛋饼和两样清淡的小菜轻轻一笑,眼里有赞赏,“小蓄费心了,有身孕多休息吧,没必要操劳。阿姨都能做好。”
吃过饭,John和我打包带了两份去医院看阿志。到的时候病房却空着,两人也不知道去哪里了。John站在窗口笑着向我招招手,我走过去一看,晨曦的花园里,一对眷侣正相依相偎着散步,正是陶然和阿志。
“瞧着蜜月过的。”我轻叹。正好天才进来巡房,我一股恼意直接就冲他去了,“都怪天成跑得太慢了,赶不上趟。”
天成一耸肩,“Bert跑得快不也没追上。”
“他是发现得晚,你是反应得慢。”
天成两手一举,微笑,“sorry,Bert你去帮阿志办个出院手续吧。他已经不适合再待这里了。”
John笑着出去,他一走,天成倒背着手踱到了窗口。
“天成,你是不是知道柊儿的事?”
“Queena住院时,Bert曾去做过亲子鉴定。”他顿了顿,“周戈的事,我很抱歉,我不知道他也难受了那么多年。其实表哥对灵犀的死很内疚,是他帮她申请出国留学的。那时她本来已经在南京读大学了,听说周戈考去了英国,也闹着出去,家里都反对,只有Bert偷偷帮她办了手续。他一直认为是自己将灵犀送上的绝路。他不知道灵犀和周戈的关系,我想你最好也别让他知道。周戈并没错,只是他不爱妹妹。爸说得对,肇事的司机是灵犀,但他不知道灵犀在撞车那一刻打转了方向盘,将自己暴露在最危险的位置,挡住了副驾位的周戈,这也是事后警察局的人告诉我的。周戈重返校园后,爸放弃了和周伯伯一手创办的企业,卖掉房子出国了,为了赎罪。”
“你家以前是不是住在颐和路?”我突然记起了我曾翻修过的那个老房子,周总还亲自过问。
“你怎么知道?”他一惊。
“那房子周总买下来了,去年曾让我去装修,里外都翻新了。他还亲自去看过几次,说如果你们回去,还是老地方住得顺心顺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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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医院出来,John就带我去了一家成衣店。一个店员客气地将我们让进去,John掏出一张货单,她立刻反应过来,忙招呼人去取衣服。我惊讶地看着John,他却一笑,“我在平安夜那天早上定制的,前些天就好了,正赶上点事也没来取,进去试试吧。”
我接过来,轻抚了一下那柔软的面料,嘟嘴一笑。试衣间的大镜子前,我仔细端详了一下这套两色拼接的小礼服。高腰线,黑色上装,贴身剪裁,银丝刺绣的小尖领称亮了我白皙的肌肤。墨绿的裙摆摇曳过膝,褶皱恰到好处地遮掩了我隆起的小腹。店员很热情,一直笑着说什么,我虽然听不懂,但知道她应该是在夸赞。我挺庆幸今天早上特意带上的发饰,翠绿的橄榄枝与这衣服配得完美。
从试衣间走出来,我特意放缓步子,电视剧里就曾无数次这样演义,女主角被装扮一新出场,惊艳四座,尤其闪亮了男主角的眼睛。但当我看见店中央站立的男子时,那身姿简直让我恍如隔世,不得不眯缝起了双眼,想挡住那道亮眼的光线。黑色的西装,笔挺服帖,衬着淡麦色的脸上浅浅的笑意,那眉眼怎么可以这般蛊惑人心。他向我伸出了手,一个优雅邀请的姿势,“蓄儿,走吧,该送我礼物了。”
车在风景如画的乡间飞驰着。透蓝的天温润得像能掬出水来,雪白的浮云下,冬日的阳光在油绿的树冠顶上跳跃出金闪闪的音符,古堡的灰石红顶在起伏的山丘间若隐若现。我心情好得出奇,不禁就笑出声来。
John也笑道:“蓄儿,笑什么呢?”
“就是想笑……”
“小丫头。”甜甜的腻宠。
“John,你从前就喜欢这样叫我。”
“是啊……我真不敢相信那个精灵般的小丫头有一天能陪在我身边……”John深情款款地望了我一眼。
我心里忽涌出太多感动,谁会想到当年我推开会议室的门,那个漫不经心瞟了我一眼的男子,有一天会成为我最亲密的爱人。千万个相思的日日夜夜让我们在孤寂痛苦的历练后品味到了相守的甜蜜。这些年感情的沉淀足以让我们和谐一辈子的。
车拐上一个弯道,缓缓开进了一片小小的村镇,驶过小镇古老的喷泉,我还在回头望着那个喷泉中央矗立的精美雕塑时,John提醒我快到了。我一扭头看见路前方一座典雅庄严的小建筑上耸立着一个十字架,待车一点点靠近,我的目光聚焦到建筑上精致的浮雕和十字架上受难的耶稣。
“这是教堂?”
John点了点头,停好了车,扶我下来,牵着我的手迈进了教堂的大门。这小小的教堂和科隆大教堂无法相提并论,但更显宁静而安祥。早上十点半,坐席间没一个人,只有我和John的脚步在空空荡荡的大厅里回响,他紧牵着我的手一步步走向圣坛,这时我才注意到圣坛中早已站了一个人,身穿着鲜红的法衣,微笑地看着我们缓缓而来。
“John,”我一惊,“那是神父吗?”
“是。”John微微侧头小声回。
“我不信教的。”我轻声说。
“我也不信。”John也小声耳语。
“那,我们……”
“嘘……”他打断我,我只好收声,任由他带到神父前。
John很热情地和他打招呼,那个满脸和蔼的老人也极热忱地与John握手,拍拍John的肩,一脸温和而真诚的笑对着我。John和他说了几句德语,他忽然用英文问我是否准备好了,我一愣,我要准备什么吗?我疑惑不解地看着John,他一笑用英文回说,请开始吧。神父打开了手中的圣经读了一段,开始我没大听明白,但后面适应了他的语调后仔细聆听才发现他的话有点像婚礼上的誓词。当他问及是否有人反对这段婚姻时,静等了半分钟,我还真怕会有人突然跳出来说反对,那完全是多余的担心。
于是他转向我问我是否愿意接受Bert作我合法的丈夫时,我望着John,坚定而感激地说:“I do!”
他又将同样的话重复了一遍问John,在提到我的名字时,我很惊讶他中文的发音还挺标准,John轻点了下头,说:“I do,forever!”
“Rings,please.”神父捧上摊开的圣经。
John真的从大衣兜里拿出一个小盒子,打开放在圣经上,神父让我为John戴上戒指时,我从小盒子取出了一枚大一点的指环,铂金的戒面上一圈细小的蓝宝石,配在John修长的手指间很漂亮。John在神父的嘱咐下也为我戴上了一枚婚指,那枚大大的蓝宝石闪烁在我无名指上,仿佛深海浓缩成的一滴眼泪。之后John搂着我轻轻吻了一下我的唇。
神父询问了John一句什么,他笑着微颔。老人弯下高大的身躯给了我一个松松的拥抱,在我耳边轻声说:“God knows how much he miss you and love you.”
他拍了拍John的后背与我们道别。
我和John从教堂出来时,笑着轻轻在他胸口拍了一下,“你就是这样骗我来结婚的吗?”
“蓄儿,我没办法给你一个华丽的婚礼,对不起……这是我和你说起的小教堂,在我最痛苦的时候曾到这儿来默默祈祷,认识了这儿的神甫,他说将来如果有一天我能带你来,他一定要为我们主持仪式……他要让上帝去见证。”
“婚礼就是你要的圣诞礼物吗?”我爱怜地挽住了John的手臂,知道这一生我都不会再松开。
“是的,所以我也有要送给你个新婚礼物。”John带着我绕过教堂,往后走。
“你还能藏什么礼物?”我笑着晃了晃指上的戒指,“这个就已经够让我惊喜的了。”
“随我来就知道了。”
绕到教堂后面,却是豁然开阔的一条大道,相比镇上的那些小道,这儿简直像个广场,路两旁高大参天的古木,枝叶在高高的天空里交错缠绕,像一道宏伟的绿色凯旋门,一直延伸到远远的路尽头,丝丝缕缕金线般的阳光在叶片间穿梭,营造出奇妙的效果,好像一个如梦如幻的世界。
“John?”我惊得松开了他的手臂,“这里……这里……”我快步跑进了林荫大道,激动地张开了双臂,仰起头闭上双眼深深地呼吸清凉的空气,微微风起,轻抚我鬓角的发丝,泪盈满了眼眶,静静听着风起时树叶的细细耳语——这竟是John办公室那幅画里的地方!
“蓄儿……”John发自肺腑地唤我,他快步走过来,搂住我,低下头深深地吻住我的唇,温润的舌在我唇齿间缠绵着,我轻轻踮起脚尖搂住他的颈相,紧紧地迎上这个我一直寻找、等待和给我无尽感动的人。
John爱抚着我的面颊,清澈的眸子里只有我微微泛红的面庞,“我刚才没有好好吻你,我的新娘。”
“John,你办公室的画一定就是画得这里,对吗?”
“应该是的,那画是我去世表妹的遗物。”
“灵犀的遗物?”我惊得望着John,徒然明白了LX指的人物。
“你知道她的名字?”John更是惊讶。
“对,天成告诉我的。”
“蓄儿,我第一次发现这地方比你还震惊。其实世界各地的林荫道多种多样,但这儿的古木太特别了,根系远远相隔,但枝叶却努力地在空中攀附,神父说这儿的树完全是天然形成的,没有人工痕迹,而且一年四季都这样常青着。当地人叫它‘Ewige Leibe’,永恒的爱,但我觉得它更像是永生之门。”
“永生之门……”我轻轻重复,和John相拥着仰头静静望着这一拱金绿的顶,那幅莫名牵动我内心的画一定就是周戈的作品,你许多年前的作品就已经远远超越了我能达到的高度,原来你是这样的有才华,若不是手伤,抛开建筑学不说,光是画画你都应该小有成就的。我真希望能化作这儿的一棵树,伸展枝蔓为相爱的人儿撑起一片常青的天空,——让爱永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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