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狭路相逢
仙剑大会,群情激昂,人声沸腾。
如今的我基本没有心情对战,持过莫邪便是横扫千军,所向披靡。初赛复赛皆是轻易通过,不出意料如今的我果真冠绝昆仑,一身禁术练得刀枪不入。决赛很快到来,就连我也无法预料,曾经对我而言只算个三流剑客的秦斩楼,如今竟有这么高深的修为。师父说,自从冷之贤英年早逝,覃长老一直苦于自责,原本付诸在他身上的心血全都转移到了秦斩楼身上,秦斩楼即便不想成才也没有办法。相反的是,秦斩楼也接受了这般苦练,夜以继日,废寝忘食。
五百年不见,他敬仰的大师兄不再,又宠又怨的妹妹也不再,这一切都得归功于我,所以今日决赛擂台一见,他望向我的眼神竟带着无法比拟的沧桑与深沉,与五百年那个气急败坏的小子完全两异。
我与他姿势一致,摆手挥袖,剑道手法,一模一样。七穹后宫水雾蒸腾,漫天弥散。莫邪对上修复的工布,同是绝神斩的威力不相上下,他冷不防挥袖一道炎魔之火,我旋身百尺,碧海潮生术瞬间将其吞没。他灵闪而上,带着前所未有的天煞之气,从上而下,全力斩过,我抬起莫邪,与之相抗,剑锋的嘶磨响彻海平面。工布剑隐隐透着金色光芒,我的莫邪亦是银白环绕,猛地挣开,秦斩楼行云撤退,不乱阵脚。
隔着十尺距离,我们再次相望。一个风平浪静,轻轻皱眉;一个坚忍隐痛,眉头紧锁。那样的眼神里有苦痛、悲愤、难以泄恨。我旋身半周,持剑平量,折射阳光三寸锋芒;秦斩楼细窄眉目,似是等待,忽地原地消失,五行术开,我屏气凝神,片刻就正面对上他的攻势。
“为什么……”他开口发问,忽然全力挣开,力道大得惊人,更是带着难以预料的腾腾杀气,试图将我就地正法。我划剑后退,扬起道道横波,捕捉他脸上一分一秒从不变化的表情,此刻却饱含千万情感。
如同平地炸起的地雷,他双手持剑攻上,大声吼道:“为什么!”
“为什么大师兄会喜欢上你这样的女人!”
“为什么不听我劝告,为什么你要为了一个魔人背叛昆仑!”
“他是!斩月也是!师妹也是!全世界的人都因为你!”
我奋力迎战,终是一剑挑开,有所动怒:“你这个疯子。”
我抿嘴,不再言语,他与我逼近,剑锋相抗,躯体相挨,“既然这样,你为什么不连我也一起杀了?”
“果然是疯子。”我心里嘀咕道,去蛮荒的是我,待在昆仑修炼的却被感情冲昏了头脑。以前的秦斩楼只是容易冲动的人,没想到时隔这么久,他居然依旧对我虎视眈眈。我道:“是我害的,全都是我一个人的过错……你若有本事,随时可以来取我性命。”
撇开,缠上,再度远离,又是对上,我手下劲道已用七分,不想再对他造成任何伤害。他却拉出一道结界,心灰意冷道:“这五百年……你知道我是怎么过来的吗?”
“先是大师兄的葬礼,再是斩月的……我真希望你能一辈子待在蛮荒不再回来。”
“那又如何?”我看结界外的人窸窸窣窣,想必对这里的状况异常好奇。
“……那你现在……就可以来取我的性命,我毫无怨言……”
“我不会。”
秦斩楼眼里一丝停顿,“为何?”
“你不配!”我剑风扫过,将他与我隔开距离,“除非是我的敌人,否则我不会动手杀他。”
“他们都已经死了,为什么还留我一个人!”秦斩楼似是完全进入癫狂状态,我永远不会知道这五百年里覃天枢有多少次将他错喊成冷之贤,我也不会知道他一入昆仑便单恋的姜敏君在冷之贤去世后也差点悬梁自尽,我更不会知道他受尽良心谴责,只因那一剑不是他为自己最为敬重的师兄挡住,而让一直以来的信仰忽然破灭,天昏地暗。因为爱着姜敏君,也知道她喜欢的是冷之贤,但他不会放弃,他会向他靠齐,争取一日能成为万众敬仰的存在。可是忽然间,什么都没有了。
这一切都是因为我,所以他才苦苦哀求:“……杀了我,你就是永远的昆仑第一。”
我咬唇,绝神斩的威力缠绕剑身,光芒四溢,闭眼吸气,连续吐纳几次,终于大吼道:“别再说了!要死——我成全你!”
九成神力全都付诸于莫邪之上,我手起刀落,只要一瞬,秦斩楼原地停住,衣褶随着逆流的气息动荡,闭眼等待。从九天之上御风而来的身影,快比离弦之箭,莫邪的剑气已经推展出数百米,剑形扩大,云蒸雾泽。我眼前一阵迷茫,只听得一声怒吼,还未反应过来就已经被莫名而来的掌力直中胸口,倾身飞出。秦斩楼受剑气所震,结界瞬间溃散,我全身如散架一般,被震出海平面,重重的跌落在海岸,鲜血喷薄而出。
分明知道是这样的结果,我还是拼命做了,座上的承渊也未下台。我知道秦斩楼恨我,我亦无法改变他这种想法,他想报仇,我不会束手就擒,他但求一死,我也答应成全。只是我知道在众目睽睽之下,结局不是他死,而是我将输了这场比赛,自此名声全无。
我企图暗杀同门弟子,我为了仙剑第一而不择手段,我是这么卑劣的人,六界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就连承渊也没下台包庇,就这样挥一下衣袖道:“宣吧。”
覃天枢抱过秦斩楼昏迷不醒的身子,路过我时眼里的愤恨又是加深一分,我扭过脸去,默默吐一口血。等到主事弟子宣判我出局,我也从地上爬起,抚着胸口走开了。最终,我还是没能赢得这场仙剑大会,是意料之外,也是情理之中。
回到七穹宫已是夜晚,承渊似是还在迟子涧那里,望天吼帮我找了些药草暂且处理一下被覃天枢打伤的胸口。我合衣走在七穹宫里,不多久便有人来敲门,我以为是来找师父的,谁知来人却是姜敏君,说一声:“师妹,秦师弟有事找你。”
新月如钩,夜色迷茫。
我轻轻推开秦斩楼的房门,看一眼姜敏君远去的背影,转身映入眼帘的是坐在床边的一抹白色里衣的身影。秦斩楼拢上衣服,似是正在上药,看他气色苍白,显然白天被我的绝神斩伤到了,见我进来,他挥袖而过,门霎时关上,表情冷淡道:“五百年未见,你也变了很多。”
我一边往里走,一边四处看看,“找我什么事?”
他轻解衣裳,我不自然撇头过去,他扬嘴冷笑:“白日里你打伤的,有什么不敢看?”
他无所谓自己如今一副衣衫不整的姿态,我也不必过于拘泥,不屑看过一眼,只见他身上从肩膀往下,一道长约一尺的伤痕霍然占据胸膛,细细看来,不仅是这道我所造成的新伤,更有斑驳交错的旧伤遍布。看不出他竟是这般强悍,我还一直以为他是那个运气好天分高的昆仑弟子,无需自己太多苦练。而今看来这五百年他似乎遭受了很多魔鬼般的训练,不仅体格硬朗的像个英雄好汉一般,就连性子也变得沉稳内敛。若是以往我稍稍看到什么不该看的,他铁定大呼小叫到让全世界都知道了。
“所以呢?你别忘了,我也被你师父重伤了。”
秦斩楼起身,绕过我身边,带着一丝冷漠道:“我只有一事相求。”
“白天我没杀了你,难道你到现在还求一死?”
他转过来看向我,轻蔑一笑:“不,我现在想好好的活下去,这才要求你。”
“什么事?”
他一点点靠近,我原地不动,等待结果,没有丝毫畏惧,“我白天受伤极重,一时半会怕是好不了。再过几天我就要带领新来的弟子下山修行,可不能就这样带着一身伤去。”
“有话直说。”
“既然这伤是你造成的,是否也该负点责任?”
“你需要伤药,完全可以去找你师父,他如今宠爱的是你,天底下有什么不给你弄来?”
“有一样。”
“什么?”
“神之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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